左筝然走过去,和他一样盘腿坐在地毯上,他用手掌托着脸颊,抬眼去看沈榷,“嗯……好难得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请务必坚持下去可以吗?”
沈榷瞪他,“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左筝然说:“被该死的命运选中算我们倒霉。但不是你,不是我,我们也不会走到一起。勉强算它识相,给我们了一点补偿。”又突然收敛表情,旧事重提,“不然你现在已经和哪个beta在谈恋爱了吧?”
“跟你聊天说不上三句我就会生气,你反思一下自己!”
“为什么讲话这么大声。”左筝然说,“我从不打呼,也从不反思自我。”
又在撒谎。左筝然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和沈榷能走到今天,全靠他的自我反思。但他因为莫名的联想开始不高兴,嘴也硬起来,“三句话不到就会生气,你才更应该反思一下自己。”
沈榷狠狠瞪他,明显已经不再像卧室那颗豆芽菜一样耷拉着脑袋。左筝然新奇地发现有时适当的生气也是好事,会让沈榷重新燃起了对抗腐坏情绪的斗志。
就像沈榷受不了他们彼此折磨时他说“对不起”一样,他也很难接受再看到那段时间里沈榷的黯然神伤。
“感觉你想用眼睛把我瞪死。”
沈榷发火,“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再说那个字!”
左筝然使用灭火器,“对不起。”
沈榷哑火,“走开!不做事就回去睡觉!”
左筝然忍住笑,和他一起收拾了书房。坏掉的物品丢进垃圾桶,写了很丑的“沈榷”两个字的结婚证和病例单躺进抽屉。沈榷把花瓶搬到书桌上,看着其中还很富余的空间,对左筝然说:“明天我就会把它填满。”
左筝然说“好”,接着把他困在自己和书桌之间,低下头吻住了他。
沈榷不想亲,只是互相贴了一下嘴唇,就身体后仰躲开。左筝然追过去,亲在他的下巴上,持续不断的吻又在沈榷躲避的动作间落在他的眼睛、鼻尖,脸颊上。
“在和我调情吗?可是已经很晚了。现在做的话会做到天亮吧?我不想让你这样辛苦……”左筝然一边这样口是心非,一边用虎口卡住沈榷的下巴,确认他无处可躲,尽在掌握,才重新低下头吻住他。
身体的温度随着吻的深入传递给彼此,动情是情理之中。
左筝然的手指沿着沈榷的月要线一寸一寸扌无过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左筝然皱了皱眉,时间已经很晚,如非必要,芮姨不会到楼上来打扰他们。他不情愿地放开沈榷,打开了书房门。
芮姨披着外套站在门外,略有为难地说:“叶先生来了,这会儿被拦在山下。说有急事要见你。”
什么急事能让叶樵宇半夜踏足他从未来过的望溪山?
左筝然眼皮跳了跳,对芮姨说:“放他进来。”
几分钟后,左筝然在一楼的大客厅见到风尘仆仆的叶樵宇。他双眼通红,衬衫的第一粒纽扣不知在何处掉落,敞着领口。这很不符合精英alpha人群的代表——叶樵宇先生的一贯作风。
左筝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表面上仍然云淡风轻,又因想到沈榷此刻正在浴室里做什么而大为光火,说出口的话便不那么好听,“大哥怎么这么晚过来?被嫂子赶出家门了吗?可我这里又不是流浪狗收容基地。”
叶樵宇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并未像往常一样对左筝然反唇相讥,“我有话和你说。”
“是来和我道别吗?”左筝然说,“不必特意跑这一趟。电话里说一声就可以了。”
“你正常一点!”
左筝然倏地站起身。
他和叶樵宇身高相仿,但此刻对方颓丧地垂着肩,是以左筝然第一次在两人面对面时,以一个俯视的角度看着他。
左筝然扯了扯嘴角,“我不正常吗?但不正常才是正常吧。你深更半夜跑来,如果没有什么必须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忍受你的无端指责的事……”他略微弯下腰,贴近叶樵宇,“我就弄死你。”
叶樵宇闭了闭眼,把自己摔进沙发,过了会儿,声音嘶哑道:“你骗了我。”
“骗你的事情太多了,你指的是哪个?”
叶樵宇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你根本不是为了夺回属于你的一切才回蓝港。”
左筝然偏了偏头,问他:“那是什么?”
叶樵宇十指插入发间,“你是为了替你母亲报仇。”
他的声线一直不稳,但每句话用的都是肯定的语气。
左筝然在这一刻想他外公应该去算命,做什么生意,太屈才了。
叶樵宇用笃定的语气来求答案,这个答案左筝然给与不给已然不重要。对叶樵宇的同情是多余的情绪,他们有不同的立场会做不同的选择。但残忍的现实是,左筝然不允许叶樵宇的选择超出他的计划之外。
左筝然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等待音响了很久,对方才接起。
按下免提,唐泓的略带烦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看看时间,几点了?”
叶樵宇猛地站起来,“你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听到叶樵宇的声音,唐泓安静下来,几秒钟后,他问:“不是说回一趟明翠山庄吗?怎么会跑到筝然那里去?”
左筝然笑了笑,对叶樵宇说,也是对唐泓说:“现在你找到我为什么说你在我面前要永远跪着的原因了。大哥,你这样正直可靠,你来告诉我,欠了别人的命,是不是应该用命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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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火器在手,老婆我有
第80章 心软的代价
左筝然这句话说完之后,客厅里的空气变得静默,叶樵宇的呼吸声过于急促,盖过听筒里传来的被子摩擦的细微动静。
看得出来,叶樵宇正在经历心脏被撕扯的痛苦。他在一些事上毫无道德感,比如从左展杭的手里抢走唐泓,但在“正确”与亲情之间,他竟会摇摆不定不知该作何选择。
很难想象,叶荇会养育出来这样一个叶樵宇。但既然他让叶樵宇学会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未来便得接受叶樵宇对他的所作所为做出审判。
“封岚。”叶樵宇气力耗尽,他弯下腰,用手掌撑住膝盖,“我不能看着他死。”
左筝然对叶樵宇感到轻微的失望,但同时在逻辑上也能够理解他在个人情感上的偏向。是爸爸,所以不能看着他死。天呢,好感人。父子亲情难以割舍,那左筝然缺失的所有谁来弥补?
“哦,那你想怎样呢?”
叶樵宇缓慢站直身体,情绪的浪潮褪去,他恢复了冷静,“留他一条命,我用我手里所有的东西和你做交换。”
左筝然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他,“谈判要有筹码,你手里的证据几个月前我就已经拿到。还有别的吗?”
叶樵宇手指突然攥紧,“哪来的?”
在他们交谈时,唐泓一直保持着安静,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开口说话,“我给的。”
叶樵宇抓起左筝然的手机,难以置信地问:“你给的?”
“是。”唐泓说,“我要左展杭和叶荇死。”
叶樵宇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屡遭重击,无论是得知叶荇杀了封尧,还是意识到左筝然回到蓝港的真正目的,都不及此刻。勉力维持的冷静在一瞬间散去,他问:“为什么?”
“干嘛今天非要回去?稀里糊涂地做个幸福的小狗多好呢。”唐泓埋怨他,又在半真半假的埋怨后突然换上一副冰冷到毫无情感起伏的语气,“真当那些年我是心甘情愿呢?我的人格,尊严,健康,你觉得只要你是真心爱我就能补偿的吗?”
“唐泓!”
“有句话一直没能好好地和你说一次,现在也并不是个很合适的机会,但随便吧,这可能会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你说这个。永久标记困不住我,能把我留在你的身边的,只有我爱你。明天上午九点钟的飞机,我会在机场等你到最后一刻,如果你不来,叶樵宇,就把今早你离开北川时的那个吻当做告别吧。”
唐泓结束了通话,叶樵宇抖着手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反复拨打他的号码,却一直无人接听。
左筝然再次将同情的目光放在接近崩溃的叶樵宇身上,强迫他接受现实,“现在回北川还来得及。”
发动机的轰鸣声破开寂静的夜,很快远去。
左筝然在客厅坐了片刻,拿起手机返回了卧室。
进卧室时,沈榷正好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叶樵宇来干嘛?”
“摊牌。”
沈榷手上动作一顿,眉头也皱起来,“他会不会……”
“不会。”左筝然双手抱臂,倚着门边,语气笃定地说,“除非他放弃唐泓。但你看到了,他是个比我还严重的恋爱脑,放弃唐泓没可能。再者,做错事要付出代价,他会想通。就算没想通,他也清楚,杀掉叶荇对我对我外公来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所以,他只能选择去过他的新生活,几个月后回来为叶荇好好办一场葬礼。”
话虽然这样说,但左筝然在这一刻突然更加清晰地体会到所谓人的失控感。他对叶樵宇行为逻辑的分析和预测,完全基于理性的判断,但他不是叶樵宇,无法真的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我爸杀了人,我知道他会死,是不是只能看着他死”这个问题。
叶樵宇会和唐泓离开吗?
他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给李兰图,让他安排人跟着叶樵宇。一旦叶樵宇偏离前往北川机场的方向,就立刻把人拦下来,捆住打包发回枫城。
左筝然在这一刻痛恨自己的心软,如果他的心够冷够硬,现在就不必面对叶樵宇可能带来的变数,也不必承担他的心软带来的后果。会失控的不仅是这些环节里涉及到的其他人,也包括他自己。
他的心软会是个错误吗?
沈榷等他打完电话,没问别的,只是把毛巾丢进一旁的脏衣篓,说:“很晚了,睡觉吧。”
左筝然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听见他的话没动也没说话。沈榷躺到床上,奇怪地看他一眼,“干嘛?”
左筝然笑着问:“你在浴室待这么久都做什么了?”
“除了洗澡还能做什么?”
“可以做的事很多。比如……”左筝然拍灭灯的开关,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他走到床的另一侧,拉沈榷起来,推搡着他,将他推进卧室的小露台。
风已经很暖,澄澈的夜空中飘着浅灰色丝状的云。
左筝然把沈榷压在围栏上,在他后颈那道凹凸不平的伤疤上亲了亲,说:“好烦。早知道就弄死叶樵宇了,反正我看他也很不顺眼。”
左筝然轻描淡写地说,沈榷却敏锐地从他的话里觉察到什么,便转过身,托住他的脸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亲完也未离开,和他唇齿相贴,交流也在吻里。
“早就发现你嘴巴坏但是心很软。”沈榷说,“你是一个好人。”
收获和徐岳一样的评价,左筝然立刻感到不高兴。而且徐岳这样的人在他眼里竟然会是好人,那么他对自己“好人”的评价便没有任何价值。左筝然责备他,“谁要和徐岳一样?请你立刻换个形容词。”
沈榷愣了一下,“这和徐岳有什么关系?”
“你的记性真的不好。忘记之前在酒吧见过我,也忘记很多我说过的话,现在连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左筝然这样说着,突然警惕起来,问:“那你忘记你说过你爱我了吗?”
不超过三句话就会生气的魔咒还在生效。沈榷有时真的很想掰开左筝然的脑子看看他的大脑皮层褶皱是不是比别人的多,所以才总是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忘了。”沈榷没好气地说,也不再亲他,距离他远了点。
“那你现在多说几次加深一下记忆。”左筝然的膝盖挤进他的双月退之间,“快一点,已经凌晨四点了。”
看在已经凌晨四点的份上,沈榷这样劝说自己。
“我爱你。”
左筝然满意地嗯了一声,说:“我也爱你。”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的沈榷却发现这才是开始。他扶住栏杆,月退不停地抖,支撑不住身体,被左筝然捞住月要又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