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图带人离开,左筝然上下打量着唐泓。
唐泓今年已经32岁,但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黑色的长发泛着柔亮的光泽,面色红润,比左筝然上次在剧院见到他时胖了一点。
看得出来,叶樵宇把他照顾得很好。
左筝然笑了笑,收起枪,“嫂子,麻烦给我哥打电话请他回来一趟呢。”
叶樵宇急匆匆地赶回来,先是看见了倚着车边抽烟的李兰图和几个身穿黑衣的保镖,紧接着就看到了大门上明显的弹药痕迹,他疾步走进房内,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按捺下想要一枪崩了左筝然的冲动。
越过一扇屏风,叶樵宇停住了脚步。
左筝然坐在单人沙发里,手上端着杯酒,而唐泓靠在一旁的茶台边,端着小碗正在喝他早上离开前准备好的红枣汤。
“回来了?”唐泓抬眼看向叶樵宇,笑着和他说,“糖放多了,好甜。”
“明天少放一点。”
唐泓“嗯”了一声,放下小碗,他说:“你们聊吧,我要回楼上补个觉。”又用一种娇嗔的语气抱怨道,“好无聊,每天不是吃就是睡,真的很想去酒吧喝一杯啊。”
叶樵宇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唐泓走过来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开个玩笑而已嘛,别生气。”走到楼梯边他转过头笑着冲左筝然挥了挥手,“拜拜筝然,好好聊啊,不要吵架。”
唐泓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叶樵宇才走到左筝然面前,拿起他丢在桌面上的枪抵住他的眉心,沉声道:“你吓到我的omega了,现在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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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噜~
第40章 有情人被拆散
“好没礼貌,怎么这样对待客人?”左筝然竖起食指将枪口缓缓推开,“叶叔知道你把唐泓藏在这儿吗?”
叶樵宇眯起眼睛,“威胁我?”
“算是吧。”左筝然笑笑,“如果大哥你肯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当然也不愿意看到……”他斟酌了下用词,“有情人被拆散。”
叶樵宇放下枪,在左筝然对面坐下。
两人隔着一两米的空气无声对峙,片刻后,叶樵宇说:“用不着威胁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会和顾明桉结婚。”
左筝然了然地点了点头,“请详细说说。”
叶樵宇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原本我只是怀疑,但在游艇的那天晚上,我确认了你为什么从枫城回来。”
左筝然脸上笑意变浅,“我的父亲在这里,母亲的坟墓在这里,回家有什么稀奇?”
“回家?”叶樵宇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左筝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吧,所以呢?这和你跟不跟顾明桉结婚有什么关系?”
“左筝然,不,封岚。你心里比我清楚,利益关系此一时彼一时,左叔不是顾文衍的唯一选择,但顾文衍对左叔来说却意义非凡。”
“我用这种方式毁掉和顾明桉的婚约,总统先生因此颜面扫地,顾左两家之间的亲密合作关系便会出现一条无法弥补的裂缝。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你可以把它看作一种……示好。”
左筝然突然笑起来,“是示好还是补偿?”
“随便你怎么想。”叶樵宇翘起脚,抬着下巴,用一种高傲的姿态注视着左筝然,“没有人能决定自己是否出生,不要总觉得只有你是受害者。”
这话说出来,左筝然就明白叶樵宇知道了部分真相,但也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那部分。
“当然只有我一个受害者。我很羡慕大哥啊,我在医院里治疗信息素不敏感症的时候,大哥就已经在想办法怎么把养父的情人带上床了。你受到了什么伤害?是那种想要但得不到而滋生出的丑陋的嫉妒心,一刻不停在啃食着你的心脏的痛苦吗?”
左筝然这话讲得非常难听,在闻到空气里浓郁的角堇花香味时,他换上一种很少出现过的阴郁神情直勾勾地盯着叶樵宇,“我建议你先去弄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再来和我讨论这些,我相信到时你即使不哭着求我原谅,至少也该换上一副更加谦卑的姿态。”
“你有句话说得很对,确实没人可以决定自己是否出生。而你一直以来能坐着而不是跪着和我讲话,正是因为我考虑到了这一点。”
左筝然感慨了一句,“我是个很心软的人。”
叶樵宇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将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生生咽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去问叶叔啊。”
左筝然没有义务替叶樵宇解答疑惑,他也很期待看到自诩正直而选择帮助他的叶樵宇知道真相后情绪崩溃的样子。
他拿起烟盒磕了磕,在想到什么后又将烟盒重新装回了口袋里,“大哥,你只是帮我做了这样一件小事,凭什么用这种自上而下的眼神俯视我?”
叶樵宇嘲讽一笑,“一件小事?帮你隐瞒,放任你做你想做的一切,你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
“当然了。”
看左筝然的态度,也许真如他所说,事实远不止自己所了解到的那些。左筝然提起信息素不敏感症时声音下压抑着的微弱不甘和恨意也一定有它的来由。
想到这里,叶樵宇放缓了语气,“我会去查,但不论结果是什么,我都可以先做出承诺。我永远不会改姓左,Zealda和叶家的一切我也不在乎,我只要唐泓。”
左筝然诧异地挑了挑眉。
在那条甚嚣尘上的桃色新闻里,林闻璟的目的是曾见山,叶樵宇的目的是和顾明桉的婚约。
可他嘴上说着只要唐泓,这种向自己示好的方式无疑已经将唐泓推到了悬崖边,顾文衍父女的怒火,左展杭的,叶荇的,叶樵宇打算用什么方式来保住他?
“你打算把唐泓一直藏在这里吗?”
“与你无关。”
左筝然端起桌上的冷酒一饮而尽,他盯着叶樵宇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手里有什么?”
叶樵宇站起身,走到厨房里,把唐泓用过的汤碗放进水池,“不管我有什么都不可能给你。”
左筝然跟过去,倚着岛台,笑着问他:“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叶樵宇掀起眼皮看了左筝然一眼,他在此刻意识到自己终于在这场交锋中占据了上风,于是语气不紧不慢道:“说来听听。”
“既然你除了唐泓什么都不在乎,那就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我会送你和唐泓去枫城,蓝港的一切从此以后与你们无关。”
左筝然偏过头,看向窗外的枯枝,“枫城气候很好啊,四季如春。去了那里,你们会拥有平静的生活,考虑一下吧?”
叶樵宇把洗干净的碗放进消毒柜,又抽了张纸巾擦手,“听起来不错。但我凭什么信你?只要东西在我手里,我就永远掌握主动权,不是吗?”
两人对视几秒,左筝然做出一个思索的表情,“既然如此,那让我来猜猜你手里会是什么东西吧。”
“帕格拉电厂成本核算表里那一条条说不清楚的,比市场价高出7到10个百分点的设备价格,你知道原因对吗?钱进了谁的口袋?审计程序是否形同虚设?”
“能源行业优惠税率议案是如何在议会上通过的,叶芃叶部长又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Zealda为什么会在海外成立那么多没有实际业务的子公司?是否只是为了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交易?”
左筝然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又或者是送进总统府邸的那些价值无法估量的艺术品呢?”
左筝然一个字一个说得很慢,但他每说出一个字,叶樵宇的心脏就下沉一分。他搓了搓手指,维持住了面色的平静。
左筝然抬手按住叶樵宇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大哥,如果你手里是这些所谓的‘小秘密’的话,没有必要藏着。”
叶樵宇笑了笑,“猜去吧。”
左筝然侧过脸,叶樵宇的呼吸和心跳都很平缓,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波动,但他太平静了,反常的平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左筝然和叶樵宇距离太近,闻到一阵令他几欲作呕的角堇花香味,便退开了几步,“看在大哥你还算明事理的份上,我有一句忠告,希望你能听进去。”
“把自己收拾干净,不要做多余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
左筝然走回沙发边,拿起丢在茶几上的枪,然后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哎,我实在是太心软了。”
叶樵宇眸光闪动,他目送左筝然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转身上了楼。
推开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卧室,唐泓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冷冽的寒风吹进来,将他的长发吹得很乱。
叶樵宇关上窗,拿起椅子上搭着的毛毯披在他的肩上,又从桌上拿起一条红色的发带动作轻柔地替他拢头发。
“叶樵宇,你疯了。”
叶樵宇手上动作一顿,“躲在哪里偷听的?”
“你做这样的事或许有一部分是为了左筝然,但你的目的……”
唐泓猛地转过身,还没系紧的发带从叶樵宇手中滑落,落在窗边矮几上的一株角堇花上。
“你是为了逼我。”
“对,我是在逼你。”
叶樵宇重新捡起发带,花枝在柔软的真丝面料上刮出一道明显的痕迹,他盯着看了几秒钟说,“我发现这种方法很好用。就像一年多以前,我当着左叔的面吻你,他不得不把你让给我一样。今天也是如此,你想活着,就留在我的身边。”
唐泓沉默了片刻后笑起来,眉眼沐浴在潋滟的晴光里,“好可怕,我又没有说要离开你,干嘛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叶樵宇拢起唐泓的长发,后颈上那枚永久标记已经深入他的灵魂,但从始至终,唐泓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爱”。
叶樵宇把唐泓抱在怀里,细细嗅着他后颈上传来的角堇和苦橙交缠融合的味道,视线视线偏向窗外,和楼下正倚着车抽烟的左筝然对视了一瞬。
左筝然笑了笑,将烟蒂摁灭在门口那盆绿植里,就拉开车门上了车。
“去A大。”
有一些很莫名的东西在左筝然的胸腔里来回翻腾,他有点心烦,因此决定下午不去上班。
打开手机,屏幕上那颗红点乖乖地停留在A大1号教学楼附近,左筝然拒绝按照林闻璟的指示在南门等,直接让司机把车开进了学校。
在教学楼门前的路边停下时,才不到三点半。
左筝然降下半扇车窗,盯着教学楼门前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看了一会儿。
每个人都裹得像球,篮球或者橄榄球,左筝然无聊地研究着从车前滚来滚去的各种球类,突然看到了林闻璟。
像枚甜筒。
帽子怎么会那样戴,高高地竖在脑袋上,左筝然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林闻璟片刻,紧接着他看见一个眼睛很大但是脸很小长得像青蛙一样的alpha从楼里小跑出来,和林闻璟一同沿着教学楼旁的石子路朝右侧走去。
那是什么眼神?在看哪里?
眼睛那么大看来只是摆设,林闻璟手指上那么显眼的婚戒都看不见。
两三分钟后,左筝然收到一条林闻璟在学校超市里的消费短信,消费金额12.8。
切换至定位软件,他看见林闻璟正在返回教学楼的路上,同样的几分钟后,林闻璟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林闻璟和那个alpha一人拿了瓶粉色的瓶装饮料,两人在教学楼门口道别,alpha还笑着对林闻璟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林闻璟进了教学楼,alpha则独自朝着学校大门走去。
林闻璟竟然会请那个青蛙喝饮料。
刷的他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