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灯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以前的班长率先迎了上来：“秦大编剧来了，快来坐，哈哈哈，几年不见，还记得我吧。”

　　“当然了，班长。”秦灯暗暗庆幸群里面的人经常叫他班长，否则他哪儿知道他在班里的职务，突然叫名字反而显得奇怪。

　　他打了一圈招呼，坐下之后班长先给他倒了啤酒，说：“这有小吃和零食，先吃点垫垫肚子，还有几个人没来，应该快了。”

　　等人期间大家各自寒暄，聊起这几年的生活，有聊工作的，有聊婚姻的，说来说去大多是一地鸡毛。很多人毕业后也并没有从事编剧工作，而是进入了各行各业，把秦灯算在内，如今还是编剧的寥寥无几。

　　秦灯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听着。原书里根本没有提到过这么个同学聚会，看来在小说没有写到的地方，这个世界在用它的方式补足每一个细节。

　　对如今的秦灯和这里面的人来说，这个世界就是真实存在的。

　　其他人说得尽兴了，班长注意到他，说：“你现在变了不少哈，以前是多爱说话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秦灯笑了笑：“可能是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写东西吧。”

　　大家对明星好奇，就问他关于《昭关西行》从投拍到正式拍摄，还有录制综艺的情况，主要是想听八卦。

　　秦灯本来也知道得不多，就只挑了几个不涉及隐私的趣事说了。

　　不一会儿，最后没到的几个人来了，秦灯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姚靖。

　　班长拍拍他胳膊，低声说：“赵思颉大学的时候还暗恋你来着，你可能不知道，是别的同学跟我说的。这次同学聚会，我让你一定来也是因为她。你还单着不，要是没对象，可以和她试试。”

　　根据名字，秦灯看见姚靖身后一个身材瘦削的鹅蛋脸女人，留着齐肩的半长发，画着淡妆，穿着连衣长裙和风衣，看得出用心打扮过了。

　　秦灯暗暗讶然，原身难道是直的？不，他既然对裴念明有意思，不可能只是因为见了裴念明一面就弯了。要么是赵思颉不知道他的性取向，要么他是个双。

　　秦灯可不敢真的任由班长撮合他和赵思颉，在对方向他旁边的座位走来时，率先和姚靖打了招呼：“姚靖！”

　　班长给他使眼色，他假装看不见。

　　姚靖于是在他另一边坐下，赵思颉有眼色地去了另一桌的空位。

　　“你家里人身体还好吗？”秦灯那时候不好意思继续联系姚靖，时隔这么久才终于问候起他。

　　“嗯，已经出院一段时间了，后面好好休养就行。”

　　“上次的事对不起啊，”秦灯还是又道了一次歉，“之前一直没把钱还你。我现在手头宽裕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你随时跟我说。”

　　姚靖大概还以为他上次只是说客气话，笑笑道：“谢谢，我和我老婆合开了一个公司，现在公司情况好多了，发展得还不错。”

　　“那就好。”秦灯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故意放低了声音，旁边的人几乎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内容，班长还恨铁不成钢似的气不过，调侃道：“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上大学的时候没见你们多来往。”

　　秦灯含糊道：“之前有事联系过一次。”

　　人来齐了就正式开席，众人兴致很高，班长吃到一半就有点喝多了，后面大家都各自串桌，只有秦灯老实呆在座位上，第二杯啤酒还没喝到三分之一。

　　赵思颉走过来坐下，和他碰了碰杯：“好久不见。”

第41章 朋友

　　秦灯举杯喝了一口, 有些局促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赵思颉笑道：“班长果然没说错，你变了不少。”

　　虽然现在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暗恋者有些尴尬，不过秦灯还是替她松了口气, 幸好大学时他们没成，否则按照原身那个德性, 只怕会拖累她。

　　秦灯也不知道赵思颉以前怎么样, 自然也不知道她变没变, 只笑了笑，客气地问起她的近况，主要集中于工作。

　　赵思颉在电视台做编导, 最近在做一个影视界的人物访谈节目。秦灯来了点兴趣, 当即打开看了点片段, 发现质量很不错，内容基本集中于导演、演员等人的专业上，请的嘉宾也都是圈内大佬或是实力不错的人。

　　他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赵思颉竟顺势提议：“你有没有兴趣来当嘉宾, 反正接下来我们也准备采访一些编剧，之后还会有几期年轻演员的专访。”

　　秦灯摆摆手：“我就算了, 这才写了没两部剧本呢, 怎么也得做出点成绩来了再说，到时候你还愿意请我, 我一定来。不过我前段时间不是去录了个综艺嘛, 里面挺多年轻演员都不错。到时候综艺播出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嘉宾。正好也可以借借综艺节目的热度。”

　　“这个想法不错。”赵思颉眼睛亮起来。

　　两个人就工作聊了一会儿, 眼见聚会接近尾声, 有喝多了的陆陆续续开始离开，赵思颉一口喝尽了杯里的酒,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直入主题道：“你、你有女朋友吗？”

　　秦灯被问得措手不及，愣了愣才道：“没有，但是……”

　　“既然没有，那……”

　　后面那句话一旦说出口就很尴尬了，秦灯赶在她说出来之前凑近了低声道：“我喜欢的是男人。”

　　赵思颉愣住，秦灯怕她还没理解，用了更直白的话：“我是同性恋。”

　　赵思颉好像一时有点难以接受，干笑了两声说：“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可以直接拒绝，不用找这种理由的。”

　　“不不不，是真的，”秦灯忙道，“我没有骗你。”

　　他的表情太过诚恳，赵思颉混乱道：“可是大学的时候你好像还追过一个学姐，虽然最后没追上。你如果只是喜欢男人的话，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秦灯也惊了，他怎么知道原身还真是个双，想了想，只好道：“我那个时候对自己的性向还没有太过明确的认识吧，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喜欢女性的。不过我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而且，”他顿了顿，坦率道，“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赵思颉半信半疑：“男的？”

　　“嗯，他是个演员，所以我不方便把他名字告诉你，但我绝对没骗你。我最近还在纠结，要不要跟他表白呢。这么一看，你比我勇敢多了。”

　　赵思颉噗嗤一笑：“喜欢就说呀，有什么可顾虑的，就算是演员，谈恋爱也很正常。我刚才不相信是觉得不喜欢就直说，别拿这种事当借口。但现在看是真的，你刚才说起他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了。”

　　“唉，”这还是第一次能有一个人听他诉说暗恋的烦恼，主要钟秀那边还误以为他和裴念明是前男友关系，要是他说自己暗恋裴念明却不敢表白，钟秀肯定难以理解，他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因为他很优秀，我怕他不喜欢我。而且我们现在是朋友，要是表白被拒了，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尴尬，连朋友都没得做怎么办？”

　　“都是人，你比他差在哪里？你写的剧本不也投拍了吗？至于说做朋友，这个确实说不准。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人能做到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有的人就不行。我刚刚不也被拒绝了，你这会儿是把我当朋友了吧？”

　　秦灯一惊，急忙道：“不好意思，我竟然还只顾着说我自己，你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赵思颉被他这副窘样逗得一笑，“虽然是有点难过吧，但看你比我还惨，暗恋都不敢表白，心里好像舒服多了。其实回头想想，我真是因为还喜欢吗？还只是因为在学校的时候没能表白，所以想要弥补一下遗憾。毕竟，人总是会记挂没有得到的东西。你干脆拒绝了，我反而好像也干脆放下了。”

　　“你没事就好，”秦灯松了口气，“今天很高兴能和你见面。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赵思颉故意想了好一会儿，在秦灯紧张的表情中得意道：“看在你还算可爱的份上，我就答应做你朋友吧。不过，作为朋友以及过来人，给你提个建议，喜欢的话还是说出来吧，否则等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就悔之晚矣，而且你心思总有被发现的一天，到时候也是一样的尴尬。不如早点说了，成与不成，至少你尝试过了，放下的时候也不会后悔对不对？”

　　秦灯连连点头，不禁继续讨教：“他说他可能有喜欢的人了，只不过他还没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意。”

　　“那你就更得抓紧了，在他确定心意之前，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过，”赵思颉一拍手，“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他喜欢的人，也许就是你呢？”

　　秦灯心头猛地一跳：“不、不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你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吗，他有说起过吗？”

　　赵思颉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秦灯想要说服自己这极有可能，却又下意识否认，道：“没有，从来没听他说过。还是上次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的。后来我问他，那个人是谁，他还打哑谜，说什么是个‘聪明的笨蛋’，这就等于完全没线索嘛。”

　　“看来要么这个人的身份不方便透露，要么就是他暂时还不想说。”赵思颉拍拍秦灯的肩膀，“我还是那句话，尽快表白，抓住机会。”

　　同学们大都准备离开，秦灯起身时手机来了信息，打开一看，是裴念明发来的：同学聚会结束了吗？你们应该喝酒了吧，要不要我去接你？

　　想到赵思颉方才的话，秦灯有点脸红，也突然酒壮怂人胆，竟回复道：那就麻烦你过来一趟可以吗？我喝得有点醉，怕路上又闯祸。

　　裴念明发了一长串哈哈哈哈哈哈，才道：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很快到。

　　秦灯和赵思颉一起出了饭店，和她加了个微信：“你打车回去吧，到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与其他同学道别后，秦灯拦下一辆出租车，趁赵思颉上车的空当去车前拍了车牌，又对着她故意大声道：“到家了说一声，回去早点休息。”

　　赵思颉笑着冲他挥手：“你也是。秦灯，再见。”

　　车开走了，秦灯才从那句“再见”里品出点别的意味来。赵思颉也是在对自己这段终于结束的暗恋告别吧，她的勇敢和坦率让秦灯既羡慕又佩服。

　　要不要真的找个机会和裴念明表白呢，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的时候，秦灯心脏砰砰跳起来，他还是很害怕，害怕这个行为带来的不确定的结果，最后思来想去，决定先试探一下，至少先确定一下裴念明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站在路边沉思，没注意到路边有辆车闪了两下灯。手机响起来，他一看才知道裴念明已经到了。

　　上了车，裴念明凑近看了看他，问：“喝了多少？”

　　秦灯想起之前说喝得有点醉那句话，怕撒谎败露本想要圆谎，但话到嘴边却变了：“两杯啤酒。”

　　裴念明却笑了一声：“确实是能让你有点醉的酒量。”

　　秦灯：“……”竟然只是嘲笑他的酒量。

　　车还停在原地不动，秦灯确认自己系上了安全带，便道：“我们不走吗？这里好像不能停车，要是被交警抓住了就麻烦了。”

　　裴念明发动车子：“你还真是操不完的心。”

　　秦灯不服气：“你是公众人物嘛，要是被人拍到终归是不好。”

　　裴念明叹了口气：“我知道，但你不要老是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你好像总是担心我惹上麻烦。”

　　秦灯心里被刺了一下，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念明知道他又误会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总是下意识地忽略你自己，有什么事也是一个人闷在心里。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对不起’和‘谢谢’，很怕麻烦别人。从我们认识到现在，除了一开始想多住一段时间那次，你基本没找我帮过什么忙。”

　　“怎么没有，之前拍《昭关西行》的时候找你给我的剧本提建议，还有今天不也让你来接我了嘛。”

　　“除了那一次，今天还是我主动提的，上次感冒了也是，好说歹说才把你带去酒店。”

　　秦灯又开始搓起手指头，垂着头，说：“我是怕欠了情，还不了。”

　　裴念明一哽，沉默片刻，方道：“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怕麻烦我，有什么需要的就说出来，如果我觉得办不到，会直接拒绝。还有，也不要怕被拒绝，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帮忙和拒绝都是正常的。如果我向你提出什么，你也可以拒绝，不要担心我会在意。”

　　秦灯心头一动，试探道：“如果拒绝了，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裴念明捏了捏他的脸：“只要你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就永远是你朋友。”

　　决定权给了他，但喜欢又岂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秦灯想说谢谢，又想到裴念明方才的话，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裴念明这才满意了，话题一转，突然问道：“刚才我看你和一个女人在一块儿，她是你同学？”

第42章 告白

　　“嗯, ”秦灯觑了眼裴念明的神色，“她大学的时候暗恋我，刚还跟我表白来着。”

　　“是吗？”裴念明的语气很平静, “那你答应她了？”

　　“当然没有，”秦灯有些失望, “我喜欢男的。”

　　裴念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秦灯面向车窗外, 看着车窗上裴念明的倒影, 问：“你确定自己的心意了吗？”

　　“什么？”一直目视前方的裴念明扭头看了他一眼。

　　“上次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你确定了对他的感情了吗？”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裴念明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才说：“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