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沈雪枫累极,今天一整天也昏昏沉沉的,洗漱后一沾枕头就入了梦。
姬焐将他的后脑托起枕在自己腿上,取出一块干净布巾的为他拧发,少年的长发乌黑柔亮似瀑布一般,发丝散乱在指间,叫人爱不释手。
狎玩半晌,姬焐指背蹭过他白嫩的脸颊,随后轻轻捏了捏,道:“忧忧,你同那个人的事情还没与我交代清楚,怎么就睡着了?”
虽说见到沈雪枫与别人肢体接触心中不悦,他却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若是惹了沈雪枫不高兴便得不偿失。
直至发丝近乎全干,姬焐将少年放回去,一手探入被中与少年的手心交握,在他身侧躺下。
前夜发生的荒唐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暂时揭过了。
翌日清晨,沈雪枫睁开眼,身畔的床铺已经变得冰冷,姬焐不知去了何处。
他打了个盹,正想接着睡个回笼觉,厢房外已响起纪府奴仆的敲门声。
“沈公子,”是管家的声音,“时辰已到,该梳洗打扮了。”
梳洗打扮……
沈雪枫睁开眼睛,是啊,今天还要继续假扮纪湍的妻子。
他连忙爬下床,唤门外等候已久的人走进来,两名手脚干练的侍女将准备好的衣裙放在桌上,服侍沈雪枫梳起头发。
今夜所赴的仍是一场没有名头的小宴,但受邀的几位官员商贾皆带着家眷,尹岚不在受邀之列,只得扮成小厮混入纪府的仆从之中。
临出发前,姬焐从郊外赶了回来,他上前牵住沈雪枫的手,颇熨帖地道:“来,为夫送夫人上马车。”
“纪、夫君,”沈雪枫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这一天到底去哪儿了,我想和你说鹭鹭的事情……”
“——嘘,”姬焐食指隔着一层薄纱轻点他的唇瓣,示意他噤声,“今晚是你我夫妻二人的时间,不要提别人的名字。”
上了马车,沈雪枫将面纱扯下,又说起别的:“不说鹭鹭就算了,我还要求殿下一件事,抄了县丞府之后,我想救一个女子。”
姬焐一手支额,散漫地倚在华贵的绒毯中休憩,听到这话,他掀起眼皮:“女子?你可知女子进了县丞府,大都没有什么好命能活着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沈雪枫警觉,“难道那县丞府有什么特别之处?”
姬焐定定地看着他:“事成之后你自会知晓,但你要乖一点,去了县丞府后,你与尹岚另有任务。”
沈雪枫连忙坐正身子,附耳凑上去:“那殿下说吧,我一定好好配合尹岚。”
“嗯?”姬焐尾音上扬,眯着眼睛桎梏住他的下颌,“你现在该我叫什么,难不成与我同行时,忧忧连戏都懒得做了吗?”
听到这个称呼,沈雪枫的脸色腾地红了。
他连忙攀住姬焐的手臂,懊恼地说:“你是故意的,不能青天白日的就叫我这个名字。”
否则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些不纯洁的事情。
姬焐拖长声音,似笑非笑:“这个时辰天早就黑了,哪里来的青天白日?”
“你……”
姬焐眸中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转而说:“好了,我们说正事。”
密不透风的马车内,没人知道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车驾沿着荒芜的街驶出县域,向着郊外行去。
纪家出手豪奢,寻到矿脉后立刻将白花花的银子送到县丞府上,杨县丞红着眼睛看到一箱又一箱的金银财宝送进来,贪婪地谋划着倚仗纪湍牟取更大的利益。
“寄往刺史府上的信可有回音?”
“回县丞,刺史大人暂未回信。”
“哼,”杨县丞嗤道,“明摆着送上来的好处还不要,这个老匹夫!”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插丨进来:“县丞大人,纪府的马车到了。”
杨县丞斜睨一眼:“上次给纪家家主调制的羹汤可准备好了?”
“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添到酒水与雉汤中。”
“好,随我去接人吧,筵席上按照计画端给纪湍就是。”杨县丞颔首,转身离开库房。
此次宴会共邀了八人前来,大部分都带着女眷,姬焐携沈雪枫入场时,瞬间博得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身衣裙已叫人按照沈雪枫的尺寸改过,又挑了显瘦一些的款式,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个身量较寻常女人高些的美人,眉目冷淡,下半张脸藏在面纱后,叫人看不真切。
县主簿热切的眸光几乎是立刻就黏上来,沈雪枫还未注意到,姬焐却先冷冷地向他这里扫了一眼。
开宴后,沈雪枫便按照约定好的那样,只负责默默吃饭,不论谁与他搭话都不理。
姬焐说不要喝酒水、不要碰羹汤,他做到了。
可那杨县丞却频频灌姬焐的酒,宴席未过半,沈雪枫已见他喝了杯。
他在桌子底下悄悄给姬焐打信号做提醒,意图让他收敛一些,谁知姬焐反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指尖全部包在掌心。
“……”沈雪枫额上青筋突突地跳。
茶余饭后,杨县丞邀众人一同去后院散步,几个官员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先后出了大堂,当着沈雪枫的面,其中一人直接揽住他人的妻妾,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
沈雪枫漂亮的双目微瞠,看那表情像是开启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这是什么NTR剧情??
很快,杨县丞也随意将人群中一名女子拽入怀中,彷佛寝取他□□妾是寻常事。
“……”沈雪枫惊讶地说,“这……”
“一会不论有人说什么,都不要回应,”姬焐揽住他的肩,“别怕。”
沈雪枫犹自震惊中,眼前却忽见县主簿巴巴地凑上来,试图摸他的手。
还没摸到,姬焐已将他挡在身后,睨了他一眼:“滚开,别碰我的人。”
都已经是与县丞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还在这里蹦躂什么,县主簿心头火气,但仍不敢对他发火,只得悻悻地退到一边。
沈雪枫倒不是很在意他对自己的冒犯,反而低声问道:“这里的女子都怎么了?为何要与不相识的男人……”
“她们与她们的丈夫一样,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姬焐淡声说,“除了听从摆布,别无他法。”
沈雪枫又想起前两天他身上那阵甜腻的香气,不由道:“那你喝了以后怎么没事?”
“谁说我没事,”姬焐偏过头来,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夫人不是帮了我的忙?”
沈雪枫指尖蜷曲了一下。
姬焐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夫人对那间密室很感兴趣,放心,很快就能见到了。”
果然,府上的奴从引大家进入一处书房中,随后触发了博古架后的密道,越往里走,香气越明显。
沈雪枫嗅了嗅,只觉得胸膛中的心脏如擂鼓一般,咚咚跳起来,他捂住心口,对姬焐道:“这当中不会掺了那东西吧。”
就是这个味道,与那夜姬焐身上的一模一样!
“不会,只是一种调制过的助兴药,他们这些常年做污秽营生的人对身体爱惜得紧,断不会叫自己对这东西上瘾。”
姬焐抓住沈雪枫胸前的手:“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若是不适,我们先行离开。”
沈雪枫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今夜这暧昧糜烂的地下密室中倒没有那些裸裎的女子,池水如死潭一般安静得可怕,其中一人揽着家中小妾的腰肢大剌剌地躺在摇椅上,对着杨县丞道:“县丞大人府上的十二个小妾去了哪?往日都是兄弟们换着人玩玩,今日你却偷偷藏起来,太不仗义。”
杨县丞大笑道:“哈哈哈,杨某从来说一不二,既然答应了李兄又怎能反悔?”
“来人,去把姨娘们都请上来。”
半炷香的时间不到,十来名环肥燕瘦的女子衣着暴露地低着头跪在地毯上,逆来顺受地任由打量,瞧上去低眉顺眼。
沈雪枫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像店铺中展列的物品一样被几个男人指指点点,随后被拉去一旁,不知廉耻地当着众人的面交丨媾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迈出步子,一旁的姬焐唤了他的名字,沈雪枫才如梦初醒般地重新退回来。
那些女子眸光涣散,只知服从,应当是吃了什么药物被控制住了。
简直是人间炼狱。
沈雪枫胃里一阵翻涌,躲在姬焐背后干呕。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姬焐暗中握住他的手,凝声道:“告诉我,你要救的那名女子叫什么名字?”
沈雪枫:“她是鹭鹭的亲姐,叫余霜。”
姬焐走上前去,穿过人群,走到那一排跪地的女子中,杨县丞见他头一次对旁的女子起了兴趣,便停下动作,笑眯眯地问:“纪公子这是有中意的东西了?”
待他问完后,不少人暗中观察着后排沈雪枫的反应。
只听斜前方一人对着旁边的男人打趣:“这纪夫人未摘面纱便能看出是个美人,纪公子却还当着她的面选别的女子服侍,可见家花就是没有野花香啊。”
“你懂什么,正经娶来的妻子断不会像这府上的小美人一般予取予求,享用起来是完全两种滋味。”
姬焐的目光并未落在那群女子身上,反倒饶有兴趣地问:“几日前在下初至蒴淮便参加了县丞大人的纳妾小宴,不知道那位新来的姨娘可在?”
“纪公子说的是霜儿?”杨县丞脸色一变,不清不楚地道,“她身体不适,恐怕无法侍奉纪公子。”
“我就要这个人,”姬焐微微一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晃晃地被驳了面子,杨县丞蹙眉:“纪公子为何非要见霜儿?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杨某都能为你寻来,便是再寻一个纪夫人这般姿色的也不在话下,公子还是将霜儿忘了吧。”
姬焐指尖捏了捏袖口,语气意味不明地道:“我说了只要她,县丞这是不打算交人了?”
觉察出一股陌生的威胁,杨县丞反问:“纪公子这是什么意……”
“噗嗤”一声,男人话还未说完,颈间已露出一道狰狞鲜红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众人惊惧地尖叫起来。
没人看清楚姬焐是怎么动作的,只见他走上前去,长靴踩住男人的下丨体用力碾磨,居高临下地问:“县丞还是快些说吧,再晚一些,你只能去地府向阎王告罪了。”
“你……你……”杨县丞眼球暴突,因嗅了助兴药物血行加速,血液流失得更快了,他面如纸色地倒在地上,身旁的女子恐惧地逃窜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纪……湍!你竟敢对我动手,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哦?”姬焐感兴趣地道,“县丞不必卖关子,但说无妨。”
“你,你等着!刺史大人……会替我报仇的,”杨县丞捂住脖颈,对着他身后吓傻了的县主簿道,“还不快去送信,蒴淮……出了叛徒!叫人来清场!”
县主簿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姬焐却温声哄道:“好了好了,这信我叫你送,现在可以告诉我余霜身在何处了?”
杨县丞发出呵呵的气音,不知是不是在狞笑,但他面目扭曲,发出的声音也嘶哑无比:“她、她早死了,被丢进尸堆中,你永远都找不到!”
“是么,”姬焐温和的笑意收起,冷漠地说,“既然如此,你也陪她去死吧。”
说罢,他将杨县丞的尸体踹入池水中,清澈的死水顿时氤氲开红色的血迹。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其余几位官员吓得四散而逃,纷纷挤出密室。
然而等他们到了地面上,才方知自己无法躲过这一劫,尹岚早已带队包抄了县丞府,所有人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