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有点心酸,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了十六岁时根本不理解的庄叙,连生日都不再爱过,也不知道人生还能去哪里找更多激情。
妈妈和爸爸坚持要来:“过生日是我们去陪你,你到滨港是回家,又不冲突。难道不愿意在一个月里见爸爸妈妈两次吗?”
当然不是这样。李善情只好随爸爸妈妈的意。
到了生日当天,李善情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早晨起床洗漱后坐回床里,发现手机已有一大堆祝福的短信,来自各位亲朋好友、合作伙伴,虽然没有庄叙,到也很正常。生日已经属于他们两个人不会提起的敏感话题。
去年李善情生日时,唯一能和庄叙扯上边角关系的祝福,也只来自细心善良的周思岚而已。
李善情本想自己回祝福信息,忽然觉得手指有些麻,便喊助理来他房间,懒懒地半躺在床里口述,要助理替他打字回复。
手麻大概率是因为睡觉压到了,但手指无力和肌肉抽动,都是最近李善情偶尔会出现的现象,让他直觉有些不正常。
不过在进行NoaLume植入手术前,李善情刚做过一整套完整的身体检查,全是些老毛病,没什么新鲜花样,近期为了观察植入后的反应,也一直在监测身体的各项数据,都没发现异常。他便又怀疑是自己太累了,未去深究。
消息回复到一半,庄叙忽然打来了电话。
助理把屏幕递到他面前,李善情见庄叙这次用的是旧号码,马上有些心虚,因为前年自己干坏事的时候,没少打这个号助兴。
助理问他:“李先生,要接吗?”
李善情觉得庄叙可能是来祝他生日快乐。
最近他们关系还可以。来往算不上频繁,几乎不打电话,但已经比没联系方式、只在公寓楼下见面、而后去酒店纯做不可告人的事的时候缓和很多。
而且两人之间氛围有些怪怪的,李善情说不清,只觉得庄叙给他号码之后,对他比之前还主动了一些,不知又在想什么,反正庄叙不爱说话,他也永远看不懂庄叙的心。
不过好在有外界压力的逼迫成长,李善情已不再那么以自我为中心,最近也自己想通了许多事情,接受了感情的不平等,有时无法强求。
原本,断断续续上床的这一年,他有时难免会因为庄叙的冷淡和除了解决需求之外一切免谈的态度感到挫败伤心,产生种种不成熟的埋怨。现在倒已经自然地消逝了。
庄叙爱不爱李善情,对李善情主不主动,至少错都不在庄叙。
等忙过了这一阵,产品的风评稳定些,李善情还是打算和庄叙好好聊一聊的。为自己十九岁的幼稚抱歉,也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或许他们真的再续前缘。
由于手还是有些不舒服,李善情说:“接。”又不想让助理听见他和庄叙说话,房间里没放耳机,就继续犯懒,让助理替他拿着,贴在他耳边。
电话接通,庄叙没有说话,李善情怀疑这人是爱面子害羞了,大大方方地说:“祝我生日快乐。对吗?不敢说我替你说。”
“谢谢,生日快乐,”庄叙才开口,语气中有些笑意,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怎么和我妈妈问一样的问题,”李善情说完,意识到好像踩到庄叙雷区,马上补充,“我妈妈真的问了,没说你像她喔。”
庄叙“嗯”了一声,李善情听不出他喜怒,嘴巴也是忍不住,想嘲笑庄叙的敏感,又说:“也没说你像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和玛丽,不要多想。”
由于助理在,他不方便说更多,就问庄叙:“我要什么礼物你都给我吗?”
庄叙保守含蓄的性格从不会改变,果然像李善情想的那样,问他:“比如?”
李善情听他这么问,随口说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比如今晚十二点前出现在我的面前。”没想到的是过了两秒钟,自己房间门被敲了两下,玛丽在门外高兴地说:“那我开门了,哈哈。”
玛丽把门一打开,李善情抬起眼,她身后站着正在和自己打电话的庄叙。
李善情的心重重一跳,眼见庄叙本来表情还算轻松的脸,在看清房里景象的时候,迅速黑了。
李善情反应很快地抬手拿下助理替他拿着的电话,转头说:“你出去吧。”
助理走到门口,庄叙侧身让了让,脸冷得像冰。李善情看着庄叙看了看助理,又瞥向自己的眼神,头皮莫名有些发麻,硬着头皮说:“天啊,我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庄叙垂眸望着他,听完李善情努力想逗他说出来的话,眼神毫无笑意,只有一边嘴角微微扯了扯,让李善情觉得更加阴森。庄叙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真不知道又被谁带坏了。
“善情,很惊喜吧?”玛丽天真地说,“刚才庄先生打我电话让我去开门,我还以为是礼物,没想到是他本人!”
“嗯,”李善情心中慌张,勉强地对玛丽笑笑,“好惊喜。”
玛丽下楼去准备早餐,从李善情房门口离开,剩庄叙和李善情独处。庄叙不走进来,只站在李善情房间门口,不知意欲何为。
李善情等了一会儿,实在煎熬,说:“怎么了呢,干嘛一动不动?你是假人吗?”
庄叙才往里走一步,反手请关上了他的门,看他几秒,开口:“你说太忙了请来的新助理,原来住在你家?”
语气生硬得好像全市第一正直的警探,抓到李善情屡教不改再次犯罪,大失所望,痛心疾首。
“又不是天天住,只是有时候送我回来晚了,就住了呗,”李善情明明理直气壮,解释出口却很心虚,“我家有两个空房间呢。”
庄叙又往前走。他不走近的时候,李善情觉得他表情冷得吓人,没想到的是走近了更吓人,还不如别靠近。
李善情也不敢说什么了,眼睛移开,盯着其他地方,顾左右而言其他:“你什么时候到利城的?怎么不告诉我。”
“谁跟你说我去利城了?”庄叙反问。
感受到庄叙越靠越近,李善情还是憋不住抬起头,他已近在眼前。
庄叙穿得休闲,头发大概是刚理,比上个月短了一些。他不脱衣服便显得很瘦高,明明一直是外表和内在都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李善情看清他的眼神,无端有些腿软,细思后怀疑是上次见面,庄叙的某些行为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创伤。
曲着腿坐在床里,向后缩了缩,李善情看见庄叙的手伸过来,碰了碰自己的脸,又碰碰耳朵,心有些慌乱,抬起手,按在庄叙的手背上,最后还是做了他自己本来觉得没必要,也不一定是庄叙想要的解释:“我可能睡觉把手压麻了,手没力气,就让他帮我拿手机了。”
庄叙很轻地“嗯”了一声,俯身下来,嘴唇先碰到了李善情的唇,不过只是干贴着。李善情以为他的意思是随便接个吻,便抬手搂住庄叙的脖子,张开嘴,庄叙扶着他的背,将他压回了床里。
紧接着,李善情又以为只是深深的接个吻,做些亲密的接触,他们有一个多月没见了,也放任自己接受,还主动将睡衣扯散,方便庄叙的动作。没想到吻着吻着,庄叙的手放到了不该放的位置。李善情吓了一跳,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庄叙,下午我爸妈也要来。”
庄叙才从他胸口抬起,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像是过了一小会儿,庄叙从他身上起来,替李善情拢好衣服,系睡袍的带子。
打了个活结,越拽越紧,将李善情的腰勒出痕迹,莫名有种诡异的意味。李善情看着庄叙的眼神,自己先喘了一声,也先忍不住,抓着庄叙的手,向下放去。
结束时两人都很沉默,李善情脸皮如此之厚,看到房间的景象都觉得头大,用膝盖顶了一下庄叙的肩膀,埋怨他:“周末清洁不来,我今天怎么睡?”
“我来收。”庄叙说。
李善情懒得说什么,把他推开先去洗澡了。
了解到李善情生日的家庭晚餐包括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和玛丽,再加上赵自溪和方听寒之后,庄叙没有选择参与,回利城工作了。
李善情觉得他可能是不想碰到一大桌除了他妈妈之外都不熟的人,被问许多问题,也不勉强。只是决定下周去滨港,也要直接到庄叙家里突击检查。
说到底,李善情家有生活助理又怎么了,难道庄叙家就没有秘密吗?
庄叙现在技巧这么丰富,说不定家里根本已经有很多未成年人不能看、成年人都不敢看的东西。李善情打算全都给他挖出来。
第42章
转眼阔别滨港六年。李善情中途只在四年前临时偷偷回来过一趟,父母不知情,他也还未来得及四下看看,便已经风尘仆仆回到番城上课。
这回终于如自己离开时所希冀,他带着名声、财富与地位衣锦还乡,心境却不似当初想得那般快乐,好像只要健康地多上几天学、感知到生活中细微的幸福,便能高兴起来的能力,已渐渐在攻讦与压力中消失,独处时变得更加喜怒无常,也变得孤僻。
出发前,出于对自己身体毫不信任的习惯,李善情还是临时约了一个神经科专家见面,专家听他的描述,安排他做了几项新的检查,耽误了时间,所以从番城到滨港的路上,他只睡了一小会儿,而后始终在处理公务。
好在植入缓释器后,一些与痛觉相关的小毛病可以靠药舱干预,机舱内的湿度也调节到了最高,他并未像上次来时那么难受。
李善情想给庄叙一个惊喜,特意要公关公司替他打点过,请所有知情人保守秘密。飞机起初降落在滨港机场的公务航空中心,入关后,李善情直接乘车离开,过程也极为私密,未受到打扰,所以直到他能看见家所在的高楼,却感到车越来越难往前行,才发觉自己回滨港的消息被泄露了。
李善情心烦至极,先嘱咐秘书联系安保公司、报警,找人查出是谁走漏的消息,而后从位子上坐起来一些,遥遥看见小区大门口停满了采访车,堵塞住本就狭窄的车道。
不少穿着正式的记者们拿着收音话筒,站在路边伸头探脑。
滨港的记者群体是出名的刁钻难搞,牙尖嘴利又十分敏锐。李善情还没来得及让司机掉头,这台黑色加长轿车便已被注意到,记者们纷纷带着摄像一窝蜂冲来,如丧尸围城噩梦的场景一般,一张张人脸趴了上来,用指关节敲窗玻璃,想要李善情降下车窗,回答他们的提问。
轿车隔音已是很好,但外头嘈杂的人声太响,因此仍然闷闷地传了进来。
李善情这几年这种场面见得不少,眼不见耳不闻心不烦,麻木而习惯地抬手拉紧车窗的帘子,安慰了身旁被吓到的玛丽几句,帮她戴上了降噪耳机。
他拿起手机,决定还是先给庄叙发个通知,免得不但惊喜没送出去,还被庄叙在什么新闻软件里突然看到“Noah Lee突发回乡,只为缓释器打入滨港市场造势”之类的消息。
不过编辑了几行字,李善情又删了,难得有些无助,不知该怎么说。他这几天为了模仿庄叙突然出现在他家,防止自己泄密,都没怎么和庄叙多聊。
界面还停留在昨晚,睡前和庄叙说了晚安。
原本的打算也是回家休息吃过晚餐之后,去庄叙家探望一下阿姨,顺便检查庄叙的房间,等待庄叙回家。他甚至都和周思岚了解过庄叙的行程了,庄叙今晚有医疗科技圈的晚宴要参加,结束很迟。
在他纠结于语言组织的过程中,车缓慢地从人群中挤到了地下车库的入口。附近的警员终于到现场来维持秩序,驶入车库后,周围安静了。
家人都在家里等着,李善情走进门,看到家里一切都没有变。玄关的瓷砖,柜子上妈妈的包,起居室挑空的高高的落地窗,皮质沙发和大理石面的茶几。
李善情七岁就搬到这里,家的装修是老式的豪华风格,若是其他人来看,或许觉得过时和俗气,只有李善情闻到房里熟悉的淡淡气味,发现他搬到了番城,真正的家也还是在滨港。
他用力地抱了抱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真想将成套的西装换下,穿回以前在家里穿的那些妈妈给他买的柔软睡衣。装作自己还没工作,仍是那个为参加工程大奖赛,偷偷熬夜写项目书、给庄叙发一千条骚扰短信,求他让自己植入SyncPulse的高中生。
和最亲密的亲人聊着天,李善情也忘了给庄叙发消息的事。吃了晚餐,在沙发上看外婆喜欢的综艺节目,他才想起来,又抱着手机发愁。
坐在他身旁的妈妈发现了,问他:“工作的事?”
李善情摇摇头:“没什么。”
他和父母之间几乎从来没有秘密,除了他和庄叙的事。以前还幼稚时,是没有把恋爱当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李善情不幼稚了,便知道庄叙是妈妈的前客户,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不应该告诉她。说了只会叫她担忧和烦心。
不过回到家里,李善情不知哪根筋搭错,突然之间很想和妈妈坦白,然而一大家子都在,他说不出口,只好又开始研究短信怎么发,最后告诉庄叙:“本来也想来你家里突击检查,看你打电话助理帮不帮你拿手机,结果回家的路上全堵满了记者,你是不是也知道我回来了?”
他以为庄叙在晚宴现场,会回得很慢,不过其实没过两分钟,庄叙回复:“截至目前有十五个人告诉我。”
李善情都看笑了,问:“都是怎么说的,让你小心Noah?”
很快收到:“我该小心吗?”
李善情拿着手机,一时愣住了。
屏幕亮着,他感到妈妈似乎看了一眼,不知有没有看到庄叙的名字。
早知道改成小庄,李善情有点幼稚地想,又觉得妈妈看见了也没事,他都已经二十三岁,有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吗。虽然他和庄叙这两个人,任谁评价,都会说这真是最不合适的两个人凑到一起。
可他只喜欢庄叙一个人,没有别的选项,只好死死缠住,他也没办法。
还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庄叙和他今晚就见面,有人打电话过来,是李善情在利城认识的一个校友,叫肖盈,公司主营设备贸易,在滨港也有产业,为人大方,在社交圈吃得开。李善情接了,听见肖盈那头很热闹,问:“善情,听说你回滨港了?”
李善情称是,他便说自己在某晚宴,结束后有几名好友打算去俱乐部续场,若是李善情时差没倒好睡不着,可以过来坐坐,认识滨港的圈内朋友,报了几个名字,都是李善情知道但没见过面的。
李善情今晚虽是睡不着,他只想见庄叙,并不是很有兴致,不过肖盈所在的晚宴恰是庄叙参加的那场,他便开玩笑,问:“那维原生科的庄总去不去?”
“庄叙?”肖盈惊讶,“善情,你为难我。”而后他咬牙道:“稍等,为了你,我斗胆去问一句。”
李善情听他像在走路,等了一小会儿,肖盈开口:“找到他了,不过他好像在打电话。”
话音刚落,庄叙的电话打进李善情的手机。李善情愣了愣,告诉肖盈:“你有了消息记得通知我,实在是很想见庄总一面。我还有事,一会儿联系。”
挂了电话,李善情觉得家里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有点不好意思,就站起来,走到阳台去,才接起庄叙的,听到庄叙问他:“和助理的电话?打这么久。”
“……”李善情不知庄叙为什么就不愿让这事过去,把方才和肖盈通电话的实情说了,顺口安排:“我随便说笑的,你不要答应。”
庄叙问他“为什么”,李善情觉得庄叙在装傻,不过没实说“因为不想你现在跟我扯上关系”这种扫兴的话,而是说:“我是回来给你过生日,又不是真回来造势的,跟你在一起不想要别人在。”
庄叙那头静了几秒,问他:“我现在来接你?”
“你不是还在晚宴吗,”李善情着这客厅的方向,发现爸爸妈妈像在问玛丽什么问题,心不在焉地责备庄叙,“这么早就要见了,是不是想累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