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女子、哥儿也行,正好我家哥儿多,送一两个去做工,能学医还能有工钱拿,两全其美。”
“想得美,人家姜大夫还说了,先照顾身患残疾,不好婚嫁的女子、哥儿,你们这些有父母操持的,让让人家呗。”
“如此一说,我那生下来,脸上有块胎记,嫁不出去的小姑子,有活路了!”
“我家那个六指哥儿也行呢,先前人家都说六指不好,如今看来,六指才好呢,六六大顺,没这六指,能去学这神医的活计!”
县里对于姜辛夷这招募人的法子,有理解的,有不理解的,还有来家里走后门,想把自家孩子塞进去的,弄得人啼笑皆非。
姜辛夷没管,也让赵二娘和姜大年不要管,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就跟那洪水泄闸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赵二娘和姜大年来到这城里,可能因为曾经当过奴仆的原因,跟左邻右舍并不亲近,听姜辛夷这么一说,对找上门来的人,全都装傻充愣地说,他们做不了儿子的主。
旁人一看做父母的这样,又不敢亲自去找姜辛夷,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因为涉及太医院,这事儿也算是医署的一部分工作,把招募的事一定,姜辛夷便把里头的事丢给下头的医吏们去做,有姜慕荷做眼线,也不怕这些医吏对他阳奉阴违。
忙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姜辛夷,趁着下雨,街上没什么行人,打着把伞在县里逛了逛。
潮州太热太潮,徐鹿鸣这两天与他通信,信纸上都带着股湿意,他想在街上替他寻一点清凉的衣料,给他重新制两身衣裳。
寻了好久才在一家裁缝店选好了布料,告知店家尺寸,请他们加急做出来。
一转身,他便被一个小厮拦住了去路:“姜大夫,我家主人有请。”
“我并不认识你家主人。”姜辛夷蹙眉。
小厮见姜辛夷防备心很强,又低了低眉:“姜大夫请别多心,我家主人只是想请你上门医治,并无恶意。”
姜辛夷最烦这种半道上拦人的,没见他正忙着吗,声音有些发冷:“叫你们主人到医署找我即可。”
医署的大门日日敞开着,他来医署医治,他们医署的人还会把他拦在门外不成?
“我家主人的病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瞧见。”小厮见姜辛夷生气,姿态放得更低了,从胸口取出一个匣子来,“若是姜大夫这会儿愿意给我家主人看病,这匣子里的东西,就归姜大夫了。”
姜辛夷抬眼。
是一块质地上乘的和田玉。
这种玉的导热性好,佩戴在身上能快速吸收人体的热量,给人一种自然的清凉感。
徐鹿鸣家贫,身上从未有过佩玉,姜辛夷觉得拿这块玉给他做个清凉牌也不错。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对着小厮正色道:“带路吧。”
“姜大夫请随我来。”小厮见姜辛夷应下,眉开眼笑地把他往一处僻静的宅院引去。
姜辛夷打着伞来到这座宅院前,见里面跟阴宅似的,死气沉沉的,不由得挑了挑眉。
待他收了伞,将伞放在门口,进到院内,见到一个坐在轮椅上,浑身贵气,但一身阴气的男子,眉头挑得更高了。
“……”
董承运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和徐鹿鸣签订契约的当天,他就去找其他县令商议。就连他的夫郎也被他拉出来做制衣坊选址、招募等工作。
怕唐突了徐鹿鸣,他们派了位典史陪徐鹿鸣逛大至县。正好徐鹿鸣尝了一次海鲜大餐,也想给姜辛夷弄一些,便对这位典史道:“韩典史,麻烦你带我去海边走走吧。”
“好。”韩典史想着徐鹿鸣从未来过海边,怕是对海好奇得要死,便带他去海边走了走。心想,等他新奇完,就能离开了。
谁知,徐鹿鸣这一逛,从早上逛到晚上还不算完,在渔村住了一夜,等到第二日,见人家有出海打渔的,也要跟着去。
“徐队官万万不可。”韩典史一个劲地拉徐鹿鸣,“这海上风浪大,保不齐就会出意外,您若是出事,我怎么跟董县令交代。”
“没事。”徐鹿鸣让他安心,“我今天早上拜过海神,还掷了圣杯,海神准我出海呢。”
徐鹿鸣两辈子第一次来海边,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玩得尽兴,更何况他还想给姜辛夷弄些三文鱼、金枪鱼之类的鱼类在空间里养着,当然得下海一趟。
有韩典史跟看眼珠子似的跟着,他不好当他的眼皮子下海,只能跟着打渔的队伍出去。
他昨儿问过,知晓这些打渔的队伍出海前都要拜海神,询问祂自己今儿可以不可以出海。
一方一俗,徐鹿鸣也没想破坏人家这儿的习俗,也跟着照做了一番,运气比较好,三次圣杯都是准许。
韩典史还当徐鹿鸣那是为了尝鲜才跟着去拜神的,谁知他真要出海,吹胡子瞪眼睛的,早知晓这位队官这么孩子气,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拜神。
可不管他怎么劝,徐鹿鸣就是要出去,韩典史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他一块出海,路上一再嘱咐渔夫不许把船开去深海。
渔夫没办法,只得把船摇去离海深一些,但又不是很深的采珠之地。
韩典史满意极了,跟徐鹿鸣解释道:“徐队官,这里珠蚌多,附近疍户都会捡蚌,我们就在这里待着吧。”
“行啊。”徐鹿鸣点头同意。
他饶有兴致地瞧着疍户们身上系着绳子和采珠刀,下到水里,将水底的珠蚌们一一采上来,再挨个开蚌看有没有珍珠。
有些运气好,开出来的珠蚌中有一颗成色还不错的珍珠,就会大喊一声:“今儿运气真好,我采到了!”
有些运气不好,开了大半船的蚌,也没开出珍珠来,则会骂骂咧咧地说:“今儿衰透了,竟然一颗珍珠也没采到!”
当然这些话都是徐鹿鸣臆想出来的,因为他听不懂疍家话,但这不妨碍,他根据这些疍家人的动作神情猜。
海上的太阳越升越高,来海面上采珠的人越来越多,看得徐鹿鸣心也痒痒的,脱了鞋袜,也要下海。
“徐队官,你会憋气吗?”韩典史急忙拉住他。
“会!”徐鹿鸣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他的空间能源源不断地帮他渡气,不会也必须会,而且他知晓韩典史不会让他下海太远,还小小地撒了谎,“我不去采珠,我就在海面上游一会儿。”
“好吧。”韩典史看徐鹿鸣说得肯定,想到海面上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便没有拦着他,任由他下了海。
徐鹿鸣一开始真的只是在海面上扑腾,毕竟两辈子第一次游泳,是真的不会,但扑腾了两下,逐渐掌握了技巧,加上空间又能助他憋气后,他便大着胆子往远一些的地方而去。
韩典史见他是真的会,没再管他,任由他在海里游来游去。
徐鹿鸣趁着这个空当不停地往空间里收海水以及海里的各种鱼类、蚌壳。由于周围都是采珠人,他不便用灵泉吸引鱼类,怕引来鲨鱼一类的大型鱼类给大家招祸,只能一点一点地搜寻。
可谁也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徐鹿鸣正在一处海下的岩石里翻着龙虾、梭子蟹呢,就听到周围隐隐约约有惊呼声传来。
他忙从水里游出来,见海面上不知何时涌来一股海浪,海浪里还裹挟着类似鲸鱼之类的大型鱼群。重要的是,这些鱼群靠近的地方,还有不少采珠人,来不及逃离。
他们游的速度哪比得过鲸鱼的速度,可想而知等鱼群追上来,他们会遭遇什么。徐鹿鸣急忙下到水里,利用空间一秒一秒地闪现到这群人面前,先把向他们涌来的鱼群全收了,这才一手抓起一个往疍家人躲避的礁石上而去。
“呜呜呜呜呜,我的儿子,我的弟弟!”
礁石这边早已哭成一片,疍家人采珠,大部分都是父子,兄弟结伴,鲸鱼来得太突然,他们来不及把自己的儿子、弟兄捞回来,只能痛不欲生地看着他们葬身鱼腹。
韩典史看了眼礁石上并没有徐鹿鸣的身影,脸色吓得惨白。心想这下完了,不仅没法跟董县令交代,也没法跟等着制衣坊开业的父老乡亲们交代,他这得以死赔罪吧?
“快看,那是谁,好快的速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只见一道白影在海边上掠了几下,不消片刻就抵达到鲸鱼身边,一手抓好几个人,再掠几下,就将这些人给送到礁石旁。
“徐……徐队官!”韩典史瞧见把人给救回来之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是第一次来海边的人吗?怎游的速度比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海边人还快。
“我再去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人。”徐鹿鸣刚收了头鲸鱼,空间要升级了,他没空跟韩典史叙话,解释一句,又极快地下到海里,闪身进了空间。
“应该……没有人了。”韩典史方才一直在船上眼观六路,海面上有多少人,他知晓得一清二楚,想要拦着徐鹿鸣不要再下海了,谁知徐鹿鸣速度快极,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呜呜,我的儿子,我的弟弟回来了!”刚还在哭的疍家人,见到他们失而复得的儿子、弟兄,惊喜地叫起来,也去寻徐鹿鸣,“壮士,壮士,你快回来,人都回来了。”
好在,徐鹿鸣没在空间待多久,待空间稳定住,他就从空间出来,回到了礁石上,朝众人笑笑:“好像没人了。”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方才被救的人和他们的家人齐齐向徐鹿鸣道谢,要请他吃饭。徐鹿鸣全都婉拒了,说自己消耗太大要回去歇息歇息。
“对对对,让徐队官先回去歇歇,徐队官就在县里,要感谢哪天不能来感谢。”韩典史也怕再出点意外,他担待不起,一听徐鹿鸣要回去,等海面上风平浪静后,便催着渔夫把徐鹿鸣送回了县城。
徐鹿鸣知今天给了这位韩典史不小的惊吓,回到县里,从空间里取了罐蜂蜜给他:“这是我在西南买到的岩蜜,劳烦韩典史陪我逛这两天,韩典史拿回去尝尝吧。”
“使不得,徐队官使不得。”韩典史有趣得很,嘴上推辞着,手却很利落地收了,“那就多谢徐队官所赠了。”
徐鹿鸣不在意地笑笑,等他一走,立马关上房门,给姜辛夷写起信来。
“木兰,你猜我今天去干了什么?!”
姜辛夷不猜,差金雕给他送来两套清凉的衣裳和一块玉制的清凉牌,让他换上。
徐鹿鸣把脸埋在衣裳里幸福地笑了两声,去浴室洗漱一番,换上衣裳和玉佩出来,神清气爽地给姜辛夷回信:“谢谢木兰老婆,衣服很舒服,玉牌很清凉,像回到你身边那样惬意。”
“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是,我的空间升级了,多出一亩地大的海洋,虽然小是小了点,但五脏俱全哦!”
今天因祸得福,遇到大型鱼群,里面裹挟着不少鱼类,徐鹿鸣看了,里面正好就有他想要的金枪鱼和三文鱼。
姜辛夷今天却没什么兴致跟徐鹿鸣探讨空间,他想着白天的事,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正好徐鹿鸣在这儿与他聊着天,他想也不想地向他问道:“小鹿,如果有个位高权重的人找我医治,我能治,但治好他,朝廷都会震三震,也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我究竟是治他还是不治他。”
“治吧。”徐鹿鸣一看姜辛夷就是遇到了麻烦,想了想回道,“木兰,救人是你的职责,如果你救人前还要想一想这人的身份再医治,你觉得你这大夫做得还快乐吗?”
“至于麻烦,你也说了是可能,可能就是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们做事情不能总是瞻前顾后,不然什么也做不了,何况你还有我,天大的麻烦,大不了我把你往空间一藏,谁能找到!”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你小子早就想这样干了吧?
小鹿:[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第54章
大楚除了九皇子以外,前面还有八个皇子,其中三皇子,乃皇后嫡出,自生下来就被封为太子,受尽恩宠。
按理说,皇帝病重,理因太子监国才对,可太子早在多年前,就因坠马而双腿残疾,不良于行。
一国太子,怎能是个连路都不会走的残废?出了这事后,朝堂纷纷有人上书废黜太子,另立东宫。
但皇帝不知是出于愧疚心理,还是真的舍不得,一直没有下令。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太子这样难登大雅之堂,即使皇帝不下令,太子门下的门客也都纷纷转投他人。
三皇子多次请辞无果后,便借着养病的由头,出了京,寄情于山水。这么多年过去,杳无音信。
这就是姜辛夷纠结的原因。
虽然三皇子一点也没表现出他太子的身份,但一个人身上上位者的气息是很难遮掩的,更何况他身上的病症还如此明显。
九皇子监国多年,大小朝政都由他掌控,不用说都知,现在朝堂上大半都是他的人。他若把三皇子救好,加上他身上还有太子这层外壳在,三九之间,必有一争。
届时朝堂龙争虎斗,遭殃的必定还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不过徐鹿鸣一席话说得姜辛夷心里轻松不少,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知晓三皇子身份的前提下,他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普通受邀去救治了一个病人,至于这个病人病好后,要去做什么,于他又有何干系?
皇帝让九皇子监国,却不封九皇子为太子,鬼知道他心里存着何心思,或许没有三皇子,其他皇子与九皇子之间,也会有斗争。
皇朝更替,有所动荡,无可避免,他不过是水池里的一粒尘沙,不小心碰到了池塘里的锦鲤,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