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枢也当作好似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看向土匪头子:“杨校尉一路跟随保护元大人,但最终元大人无影无踪,疑似出事,杨校尉却好端端的出现在本宫面前,被你们拿捏着朝本宫求救,只说元大人出事,却绝口不提元大人出了何事,现在在哪里。本宫不知他是生怕自己命贱,将元大人的消息告知本宫后,本宫只愿救元大人,不愿意救他,还是他被你们拿捏了,元大人实际上是在你们手上或者已经被你们杀害,他不敢也不愿说出实情,生怕他没有价值,本宫不救他。所以本宫要搞清楚,元大人是否在你们手上,是否安好,到底出了何事?”
“对啊!”禁军们也反应过来:“杨校尉,你口口声声说元大人出事,他出了何事啊?”
“你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骗大家呢?”
虽然王妃说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只要是自己人,他都会拿两千头牛去换,大家听了心里很舒服,但心中还是有底的,普通禁军,哪怕是杨校尉,命都是远不及元大人值钱的。
这杨校尉说了恁多废话,却不提元大人的关键消息,他可能真的是怕王妃只救元大人,不救他,所以任大家都担心元大人担心的不行,他还半句不漏口风。
一时间,所有禁军都不由得对杨校尉怀疑起来。
夏枢本是问那土匪头子,只是土匪头子尚未回答,杨岩就大声道:“王妃,元大人还活得好好的。”
他似乎非常硬气:“我承认不当众说出元大人的消息有一部分是怕王妃不救我,但我贱命一条,没了就没了,元大人出身燕国公府,他是万不能出事的,否则王爷怕都不好向皇上和燕国公府交代。我不说元大人的消息,是怕王妃对元大人有私怨,一旦知道元大人的消息,就转过头私下里拿着财物叫土匪们对元大人痛下杀手,把元大人之死的所有罪责都推到土匪头上。所以我必须确定王妃连我这个小人物的命都重视,愿意出巨额财物赎回我,并且叫所有土匪远远离开,王妃保证不和他们再接触,我才敢把元大人的消息尽数告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发展了。
夏枢摸着下巴,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你还真是用心良苦、思虑周全啊!”
“我也是为了元大人!”杨岩挺胸道。
“所以,你到底换不换?”土匪头子不耐烦了。
“不换!”夏枢没有半分犹豫,冷笑一声:“你们杀了他吧,本宫是不会拿两千头牛换他的。”
“当然,若是你们从他嘴里逼出本宫想要的消息,本宫可以立马给你们两千头牛!”夏枢说着,也不管所有人惊愣住的神情,冲银星招了招手:“你带人去把两千头牛准备好!”
银星看了眼主子,和银月对视一眼,姐妹两个低着头退出了人群。
“你怎么能这样?”杨岩大惊失色,拼命朝夏枢这边挣扎:“你不是说普通禁军,你都可以拿两千头牛换,你说话不算话!”
“本宫是这么说过,但本宫也说了是尽职尽责、尽心保护本宫和王爷的自家人,本宫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他安好。”夏枢冷哼道:“你不把本宫的财物当财物,拿元大人的消息威胁本宫,你算哪门子的自家人!”
说完他也不理杨岩,直接和土匪头子道:“只要你们能从他嘴里逼出元大人现在在何处,并杀了杨岩,牛就是你们的了!”
众人:“!!!”
夏枢这一方所有人的惊呆了!
“王妃,这……”禁军们,包括景璟都嘴巴张了又张,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土匪们那边就更搞笑了,那土匪头子竟下意识看了一眼杨岩那边,手握长刀,后退一步,谨慎地盯着夏枢这边。
双方剑拔弩张的同时又异常沉默。
而这一沉默,夏枢这方的人就回过味来了,难以置信地瞪着杨岩:“你和土匪是一伙儿的?”
“元大人呢?”景璟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是不是被你们杀了?”
“王妃,我知错了,我是被他们逼的!”杨岩突然挣动着大哭起来,指着抓着他胳膊,将刀架在他脖颈上的大汉就道:“他才是土匪头子,元大人被他抓进深山里,所有兄弟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他们要我配合他们行事,否则元大人就会凶多吉少,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说谎的!”
“哦,除此之外呢?”夏枢眼睛扫过那络腮胡男人,问他道:“他们还有没有旁的打算?”
“有、有……”杨岩似乎不怕死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赶紧道:“他们昨日抢劫候庄,但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员伤亡惨重,今日就又重新纠集了一批人,赶来这边,明面上是要财物,实际上是要在拿我交换财物的时候,趁机抓了你,用你威胁王爷,为死去的兄弟们讨个说法!”
“什么!”禁军们顿时大惊,回过神来就刷地一下抽出刀,疾步上前,一把将夏枢挡在身后。
七百人的禁军队伍瞬间紧张起来。
对战和他们人数差不多的穷凶极恶的土匪,他们并没有能力保证一定能护住王妃!
那络腮胡却似没主意他们的戒备,放任杨岩说完话,他嗤笑一声,刀大喇喇地拍了拍杨岩的脸:“早就警告你少说话,不要乱说话,你非要多事,老子这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看那狗屁王妃把不把你当回事儿。”
说着,竟是一手捏着杨岩下巴就把他的舌头扯了出来,杨岩顿时大骇,“呜呜呜……”他胳膊顶着络腮胡的刀,死命挣扎:“王、王妃,你救救我吧!”
禁军们顿时眉头紧皱,一脸不忍。
“你放开他。”夏枢开了口,他神色平静地看着络腮胡:“你既然能让杨岩说这些话,想必也只是为了银钱财物,你说说吧,要怎样,你才能放了元大人和杨校尉,带着人离开安县。”
那络腮胡松开杨岩,手指在身上随意擦了擦,才看向夏枢,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元大人对老子毫无用处,日日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你得出至少五万两银子才能赎回他,且得保证等老子带人回山之后,此事两消。”
“可以……”夏枢非常好说话:“只要对本宫和王爷皆尽职尽责、尽心尽力,本宫愿意拿出足够的赎金换手下人的安全。两千头牛并不好赶走,目标也太大,本宫给你三万两银票,你先把杨校尉放了,等你等把元大人带过来,本宫再给你五万两银票,此事就此两消,以后你等再不得进入安县。”
“你倒是爽快!”络腮胡再次上下打量他一眼,神情也放松了些,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说着,便一手拿刀架在杨岩脖颈上,一手推着杨岩往前走了两步。
所有人都没料到王妃如此财大气粗、谈判进展如此之迅速,都有些呆呆的,还是夏枢拍了拍挡在身前的禁军,众人才回过神来,赶紧让路。
夏枢从怀里掏出一厚摞票子,朝着络腮胡和杨岩的方向走了两步,神情淡然地看着他们。
就在络腮胡和夏枢距离越来越近,只有三四步距离的时候,在一声惊呼中,杨岩突然就被络腮胡一把朝夏枢推了去,然后夏枢手中一松,那一沓厚厚的票子就被抢了去。
“哈哈哈哈哈哈……”络腮胡拿着票子,猖狂大笑。
夏枢也嘴角勾笑,然而下一瞬就是脸色大变。
“王妃!”众人谁都没料到这么个突变,目眦俱裂!
原来尚未站稳的杨岩竟是抓着一把匕首,神色阴冷地扭身就朝夏枢心窝里刺去。
眼看两人距离太近,王妃躲闪不急,所有人都慌了!
然而不过一息时间,众人脸上的惊慌就全变成了惊讶,呆呆地挂在脸上,诡异至极。
只见场上的场景已然翻转,原本以为会遭遇毒手的夏枢神情玩味,姿态闲适,手中一把缀着宝石的匕首,正架在杨岩的喉咙上。
匕首削铁如泥,杨岩稍一动作,脖颈上就有鲜血汩汩流下,疼的杨岩瞬间白了脸。
土匪们那边也没想到是这个发展,脸色都不禁大变,络腮胡和猥琐男对视了一眼,眉头都不由得皱了起来。
“放下武器,否则我杀了他!”夏枢挑了挑眉,高声道。
夏枢这一方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当他们看到对面土匪犹疑的脸色,他们才隐隐明白了什么,然后就是勃然大怒:“杨岩,你这个叛徒!”
“你们错了,他可不是叛徒!”夏枢冷哼了一声:“他可是这一群土匪的头头!”
众人愕然:“头头?”
“所以,赶紧放下武器,否则就别怪我宰了他!”说着,他便将匕首往肉里刺深了两分,杨岩登时惨叫起来。
鲜红的血液也瞬间浸湿了他那干净的衣衫。
杨岩家传渊源,武艺不错,但在京城里也就是个没吃过苦头的公子哥,哪里受得了疼痛,立马大叫道:“你们赶紧放下武器!”
众人一看这架势,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又气又怒。
“杨岩,你对得起元大人吗?”有禁军怒急骂道:“元大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非剁了你不可!”
“他不止对不起元大人,他还对不起王爷和王妃,对不起百姓,一个朝廷官员竟然带土匪抢劫百姓,意图刺杀王妃,他罪该万死!”
“他还拿元大人挑拨咱们和王妃的关系,叫咱们差一点儿误会王妃,他千刀万剐都不够,妄王妃拿出三万两银票赎他。”
一说起银票,众人忙瞪向络腮胡,手中拿着武器,走近了几步,气势逼人:“把银票还来,否则就杀了他!”
络腮胡原还犹豫不决,此时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银票,再看了眼杨岩,拎着刀,扭头就跑:“兄弟们,快跑!”
说完,便快跑几步,一跃跳上队伍旁边的马,风驰电掣般的冲出了人群。
其他土匪昨日吓破了胆,今日硬着头皮来此,本就战战兢兢,没有丝毫战意,本想凭借计谋智取,谁知道还是失败,顿时啥也不敢再想,络腮胡一动,他们也立马跟着撒腿就跑。抢马的抢马,抢不到马的瞬间就被禁军制服,扔了武器,跪地求饶。
银星和银月抱来绳子,很快就把这些土匪绑了个结实。
杨岩气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跳起来:“你们快回来!”
然而骑着马的络腮胡和猥琐男哪里还理会他,拿着银票,早就只剩身影了。
“王妃,属下派人去拦截,誓把银票追回!”有百夫长请命。
“不用拦截,若他们马不停蹄地逃,你们就缀在他们身后,吓唬一番,待他们出了安县之后,派人小心跟踪,看他们是在哪个山野里落脚。”夏枢把玩着匕首,在被捆了手脚的杨岩身边蹲下,不在意地道:“银票不用追,是假的!”
“假的?”不止禁军们,连围观的百姓们都瞪大了眼。
“银票还要用来给大家建宿舍、储冬粮,本就不够用,王妃怎么可能会在这细作身上浪费半分!”景璟道。
细作?
禁军们不由得想起王爷后院那几个美人儿,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再看向杨岩时,眼神都不对了。
他们先前私底下还嘲笑过安王的后院就是细作窝,没想到自个儿身边竟然也有,一时间只觉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些玩意儿也不知道是谁安插的,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踩进坑里,遭了殃。
不过虽然既厌恶又恶心,但细作之事太过复杂,不是禁军们能细究的,他们听过之后,就立马抛到脑后,当做从来没听过,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起元州:“那元大人……”
“你们先派一部分人去追踪土匪,剩下的人把投降的土匪们看牢,严加巡逻,以防那些逃走的土匪发现银票不对,回头袭击这里。至于元大人的消息,待本宫详细审问过这细作再做安排。”夏枢道。
百夫长们见识过他的敏锐和大胆,这下是再也不敢说土匪不会来,明日不巡逻了,都老老实实地尊敬应答:“是!”
……
“你是怎么发现的?”等周围的人都走后,杨岩半坐在泥浆中,神色阴冷。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夏枢大喇喇扛着刀,上下打量他,一副奇怪的表情:“如果我没猜错你后槽牙那里应该也会有一颗毒/药,你为何不自尽?”
先前的美人们身份暴露,计划失败,就干脆地全部自尽,不留下丝毫线索,今日杨岩这般,倒叫夏枢觉得怪异。
“你……”杨岩的脸瞬间扭曲,瞪着他,一副愤怒不已,自己受到了侮辱的模样。
“啧!”夏枢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是不想死,不由得好笑道:“你没必要在我面前做这般模样,要做也该是去你那背后之人那里去做。毕竟咱们之间可没什么怜香惜玉可讲,你若是想死,现在就可以死,我不拦你,你若是想活,那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你不是害怕……”杨岩不敢相信,只是话到一半,看到夏枢那讽刺的笑容,就讪讪地闭上了嘴。
夏枢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他是看不得尸体、看不得流血,但经历这么多事,他多少也得进步了,这细作竟然想利用他的心软,那也得看他有没有活着的资格。
他不再废话,直接将长刀架在杨岩脖子上,沉声问道:“刀太重,我手有些抖,所以元州在哪里?”
元州不在山野里,也不在晋县县衙,更不在汤余府邸,他在晋县县郊一个破烂宅子的地下仓库里。
夏娘和高景找到他时,他正架在刑具上,浑身几乎没一块好肉,短短半个月时间,饿得瘦骨嶙峋。
高景背着他,夏娘开路,两个人摸着黑,在泥泞的土路上一边解决追上来的守卫,一边一路狂奔。
然而一路马不停蹄地,好容易就要踏入安县,他们却在晋县和安县北边的交界处,被汤余带着三四百人拦住了去路。
“元二公子,你若现在回头,一切还来得及!”汤余不像普通的贪官那般脑满肥肠,他长得精瘦,身量中等,一身常服穿在身上,看起来有些书生味道。
只是这人做起事来,却丝毫没有书生的仁善温和,心狠手辣、贪婪阴毒。
元州趴在马背上一路颠簸,肠子胃都快颠出来了,他有气无力地干呕了几声,嗤笑一声:“不必多说!”
“既然你冥顽不灵,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官没给你活路!”能说的话早就说过了,汤余不再多言,手一摆,身后三四百人瞬间将三人包围,攻击起来。
没一会儿工夫,夏娘和高景骑着的马便被砍断了腿,三人一同从马上跌落,周围无数兵器齐至,三人,不应该说是高景和夏娘两人左支右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