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二皇子:“听说你也用心准备了一些东西给源儿赔礼道歉,快呈上,让大家看看。”
夏枢悄悄地翻了个白眼,鼓着脸颊,桌子底下捏紧了褚源的手指。
褚源疼的嘴角一抽,赶紧伸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手背,夏枢这才气哼哼地松开了手。
褚源:“……”
“父皇,儿臣见堂弟后院单薄,便精心挑选了两位美人儿送予堂弟,希望她们能尽快为堂弟诞下子嗣,以慰皇伯和皇伯母在天之灵。”二皇子冲永康帝汇报之后,转身看向褚源:“堂弟,外祖做的事情天理难容,只是如今他已经不在了,无法亲自向你悔过,我代他向你道歉,希望你能笑纳我送你的礼物。”
话音落地,两位大冬日的穿着轻纱的风情美人儿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夏枢扫了一眼,便低下头咕哝:“一个女孩子,十七八岁模样,艳丽柔媚,眉眼含情,看着是个会温柔小意的;一个双儿,也是十七八岁模样,秾艳似火,姝色无双,身材还很高挑,看着有点儿辣。总体上两个都挺美的,看来这二皇子人品不行,审美倒还可以。”
褚源:“……”
他心道,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掐我?
到底是谁辣?
第120章
褚源没说话, 他旁边的夏枢也没吭声,四周安静下来,李茂脸色逐渐变得有点儿黑:“堂弟, 外祖做的错事, 我已经代他向你道歉,赔上厚礼,你这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继续和我闹下去?”
他啧了一声:“事情和我没关系,父皇为平息你的怒火, 打了我和大皇兄各一百杖, 为了兄弟和睦,我认了这罚,如今更是赔上厚礼, 重金把红香楼的清倌头牌赎身送予你, 大皇兄甚至拉上外祖给你低三下四道歉, 你还想让我们怎么做?心胸狭窄到这地步,我瞧着你这兄弟我们不要也罢。”
“就是。”李旭也道:“我和二弟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呢, 你这一副不罢休的模样是要给谁看。”
“放肆!”永康帝呵斥他们,指着两人:“你们两个都给我跪下。”
李旭和李茂不忿地瞪了褚源一眼,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永康帝道:“源儿受了委屈, 迁怒你们也是应该,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源儿一日不原谅你们, 不接受你们的赔礼道歉, 你们一日不许起来!”
此话一出,现场大臣们顿时不满了,纷纷起身劝阻:“皇上, 这事不可啊!”
周良道:“皇上,臣知道你是为安王着想,但也不能委屈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啊,这兄长下跪,安王他能承受得起吗?”
其他人也跟着道:“安王斤斤计较,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做的够多了,恳请皇上不要再逼大皇子和二皇子了。”
永康帝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源儿的气不消,朕连饭都吃不下。”
“还不是怪这两个逆子!”他狠狠地瞪着大皇子和二皇子:“身边的人管不好,自己被连累不说,还差点儿害了源儿。”
汝南候赶紧起身,离开酒桌,下跪道:“臣有愧!”
“哪里能怪汝南候。汝南候为李朝尽忠,长年待在北地边城,血脉至亲的儿子远在京城,无力管教,以致犯下错事,被罚流放,最该伤心的难道不是汝南候这个做阿爹的吗?”大皇子一派的人赶紧道。
“其实安王不过是受惊一场,没什么损失,汝南候和二皇子也不必亲自赔礼道歉。”有人道。
还有人说道:“二皇子送的这两位,听说赎身银子一人近万两呢,为了安王,二皇子也算是下了重金,诚心诚意。”
“汝南候也不容易啊,为李朝立下汗马功劳,儿子却流放边疆,吃尽苦头,哎,不能因为安王叫老臣寒心啊!”
……
夏枢环视大殿,看着那些或老或年轻的男人们,嘴巴张张合合,眼神或算计或看好戏地打量他和褚源两个。
都知道冯显和王长安的事情与大皇子、二皇子脱不了干系,那两人虽然没指认这两位皇子,但所作所为明显都是这两位默许或者亲自命令的。甚至,冯显那日用的死士之一被施加重刑之后,亲口承认是接大皇子命令,诬陷褚源。
如今汝南侯回来,不仅二皇子把一切都推到王长安身上,大皇子也都把事情推到冯显身上,说自己不知道,与自己无关,想要彻底翻案,他们的派系还倒打一耙,说褚源心胸狭窄,逼迫褚源收些所谓的赔礼。
不说赔礼里面可能存在的算计,光是这一套逼着褚源说出原谅的设计,就叫人极度恶心。
夏枢打量了一下垂着脑袋,瑟瑟发抖地跪在殿中的两位美人儿,又看向跪在地上,一直朝他们释放眼神冷箭的二皇子,一副好奇的模样:“一人近万两,可是真的?”
几乎全朝堂的人都知道他今日干了什么,一听他开口询问银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眼神鄙夷地看着他。
李茂也没有例外,他一边看不上夏枢和褚源,一边又因为给褚源这个瞎子下跪,感觉从未有过的耻辱,两厢撕扯,心态更是爆炸。
他自小受宠,不是一个会收敛情绪的人,此时更是憋不住:“怎么,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语气高高在上:“凭你的出身和身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也正常。”
夏枢不仅脸色没变,反而扯着嘴角笑了笑:“确实没见过,二皇子身家颇丰啊。”
“哼!”李茂扬起下巴,既得意又有些心疼,不舍地瞥了一眼两位美人儿:“我花费重金,诚心诚意赔礼,堂弟非要紧抓一点儿小事不放,坚持不受我的重礼,我也不好说什么……”
“咦?”夏枢做出一副惊讶错愕的模样:“谁说夫君不收你的重礼呀?”
这下不止李茂惊讶,群臣,甚至永康帝都惊讶了。
一群人见褚源不接受特意安排的美人儿,便自说自话地想把褚源的不悌之名坐实,谁料一通表演之后,人家根本没有拒绝的意思。
尴尬是尴尬,不过永康帝不是凡人,立马哈哈笑了起来:“源儿,你怎么不早些开口,害得你两位堂兄紧张的不行,竟说些负气浑话。”
“行了,你们起来吧。”他朝两个儿子抬了抬手,又冲殿上跪着的两位美人儿道:“你们也起吧,宫宴结束就……”
“皇上……”褚源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连起身都没有,神情自若地道:“自皇上看中夏枢,为臣赐婚,臣便允诺夏枢,一生一世一双人,今生都不会变……”
此话一出,全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不接受二皇子赔礼道歉吗?”
……
众臣议论纷纷,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燕国公府的三人则在对视了一眼后,眼神惊疑不定。
“别找借口了,你就是小肚鸡肠,不愿意和我们兄弟好好相处……”李茂跳出来,一脸愤怒地道:“夏枢都不在意,说……”
“我说什么了呀?”夏枢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若是真心道歉,夫君不会不收你的重礼,但没说他会收你的美人儿啊。”
夏枢抱着胸,一脸无语地道:“你这人赔礼道歉,怎么总自说自话呢。赔礼不赔别人想要的,反而赔别人不想要的,还硬逼着人接受,不接受你还不愿意,倒打一耙,说人家不想和你兄友弟恭,你可真有意思。”
“别说那有的没的。”他不耐烦地道:“你和大皇子各给两万两银子,再写一份承诺你们和你们的支持者永远不对褚源下手,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的誓言,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他冷笑一声:“倘若你们够真心,愿意把你们的王府的全部财产当做赔礼送给褚源,别说和你们兄友弟恭了,就是每日给你们烧两张纸钱供奉,都是可以的。”
“所以……”夏枢道:“别搞得你们、哦你们这些下属或亲戚害了人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褚源所求不过是有衣果腹,有食物填饱肚子,在这群狼环伺的环境中,保住自己的性命,你们倘若连这些都不愿意为他保证,别说兄友弟恭了,褚源自然能离你们多远就有多远,你们搞这一套套假惺惺的玩意儿,搁这儿恶心谁呢。”
说完,还冲着大殿“呸”了一声:“有你们这些所谓的亲戚兄弟,褚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晦气!”
……
李朝的官员们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沉默。
自夏枢一通连珠炮似的喝骂后,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元宵宫宴原本热闹、放松的氛围不过眨眼的功夫,变得胶着、凝滞,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恐怖。
褚源紧握着夏枢不自觉颤抖的手,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仿佛他已经默认了自己妻子的话语。
而今日的永康帝没戴冠冕,没有垂旒的遮挡,皇帝黑沉的脸色在明亮的灯火中一览无遗。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父皇……”最终是一脸委屈的二皇子开的口:“儿臣不知道堂弟不喜欢美人儿……”
“喜不喜欢由得了他吗?”永康帝眉头一皱,下一句话就是对着褚源,怒道:“好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倒是深情了,至今无一子嗣,你对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吗?”
他深沉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夏枢:“朕被淮阳侯府蒙蔽,阴差阳错地给你和源儿赐了婚。源儿喜欢你,为你请封安王正妃,但你身份低微,至今未孕育子嗣,朕本就犹豫是否要册封你,你还敢在大殿上大吼大叫、泼妇骂街,甚至不顾脸面地张口问源儿堂兄弟二人要银子……朕听说,你今日把宫里赐给源儿的东西全都拉去变卖,害得源儿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你如此上不得台面,连累源儿,以朕看,你这安王正妃不册也罢。”
褚源感受到夏枢不安,拍了拍他的肩头,皱着眉头站了起来:“皇上,臣与夏枢夫妻本就一体,他的意思就是臣的意思,大皇子和二皇子若真心赔礼道歉,就来些实际的东西,臣绝不拒绝。至于美人儿,二皇子就领回去吧,臣只喜夏枢,今生不会有旁人。”
永康帝冷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你。他一个双儿本就做不得你的正妻,如今不仅不能孕育子嗣,还敢挑拨你,破坏你们堂兄弟之间的关系,我看他不仅安王妃做不得,连侧妃都没资格胜任。”
“来人啊!”永康帝拍了拍手。
正在众人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时,一行六位美人儿袅袅婷婷地出现在大殿门口。
第121章
夏枢撇了撇嘴, 他就知道不可能只有两位美人儿。
他站起身来,探着头仔细打量一番,和褚源小声咕哝:“三个双儿, 三个女子, 从十五六岁到十七八岁,有娇憨可爱、美艳大方的,也有清雅俊逸、英气勃勃的, 看起来挺用心的。”
褚源:“……”
褚源摸了摸他的脑袋,牵着他的手, 直面永康帝, 再一次强调:“皇上,臣只要夏枢一个。”
顿了一下,他道:“昔日阿爹宣和太子以太子之尊求娶阿娘, 承诺阿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连先皇都称赞的天作之合。阿爹阿娘鹣鲽情深, 至死不渝,臣幼年熟读史书, 虽不知自身身世,但依旧崇拜阿爹宣和太子,羡慕、憧憬他与阿娘之间的恩爱情深, 梦想自己将来长大,也能像宣和太子一样,娶到心仪之人, 情投意合、恩爱不疑的过一生。”
“说实话……”褚源望着永康帝, 神色冷淡地道:“臣作为淮阳候嫡长子时,被皇上赐下这桩盲婚哑嫁的婚事,心里是极为不愿的, 因为当时臣已有心仪之人,且已向对方许诺婚事,并不想娶旁人。只是皇命不可违,臣不得不毁约应下婚事。现如今,婚事已成,臣与夏枢日久生情,臣必不会再次违诺,放弃夏枢或者让人插/入我们之间,破坏我们的感情。”
当年皇帝赐下这桩婚事,京城里多少人暗中看足了笑话,此时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情投意合了,皇帝又打算拆散,谁看都觉得这事儿不地道。
淮阳候褚霖站了出来,他和王夫人的位置靠后,夏枢看不清的表情,只听他沉哑的声音道:“皇上,先皇遗旨,源儿性命受到威胁时,方可揭开他的身份,保他性命,所以不是臣故意蒙蔽皇上,而是不得不这么做。”
“至于褚夏两家婚约……”褚霖道:“臣当时已经明确向皇上说明,源儿没有找到心仪之人,无意成家,婚约由洵儿来履行,只待他再长大几岁,就向夏家提亲。只是皇上认为淮阳侯府是在推脱和普通百姓家的婚约,源儿身为大哥,必须承担责任,婚约应该由他来履行,就愣是给他和夏枢赐了婚。淮阳侯府不能抗旨不尊,源儿迫于无奈就娶了非心仪之人。现在源儿好不容易和夏枢日久生情,决定和夏枢白首到老,皇上又何必拆散他们,为难他们夫妻俩?”
说起这事儿,朝堂上的人大部分都听说过京城里流传的褚家不愿和夏家履行婚约,皇上为普通百姓主持公道的美谈,只是没料到,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事。
要是情况属实,褚霖没说谎,那褚家对李朝皇室可谓是忠肝义胆了。
毕竟夏家身份过于低微,和淮阳侯府这样百年世家的婚约是极为不配的,然而就算不配,淮阳侯府在没人知道褚源先太子之子身份的情况下,都没想过让李朝皇室血脉代为履行婚约,而是打算让自家唯一的亲儿子娶一个乡下来的双儿……
只是一切被永康帝的横插一脚给搞阴差阳错了……
不少仅忠诚李朝的保皇大臣都不由得点头,淮阳侯府不愧是百年世家,虽然当家人没有什么血性,没有上过战场杀过敌,对李朝皇室的忠心可谓一脉相传。
然而这些李朝的中立者们这样想,永康帝可不这样想。
他见褚霖畏首畏尾了十几年,竟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说他的不是,心中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难道是淮阳侯府觉得褚源身份确定后,有机会觊觎他的皇位,就翅膀硬起来了?
他面色阴晴不定地打量褚霖,开口道:“淮阳候是怪朕插手淮阳候府的婚约,是吗?”
褚霖忙道:“臣不敢。”
他道:“当初的赐婚虽然阴差阳错,但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源儿对夏枢心生欢喜,现在他们两情相悦,已经决定要携手一生,还请皇上册封夏枢,让源儿得偿所愿,莫要为难他们两个。”
永康帝冷哼一声:“为难他们两个?你是否也觉得朕当年为你赐下李姨娘,也是在为难你和王氏?”
褚霖忙趴伏在地上:“臣不敢。”
永康帝见他趴的挺快,心里舒坦了些,但他怎么可能放弃在褚源后院里塞人。
他是一个帝王,任何人都得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褚源也不例外。
他看向褚源,神情一转,深深地叹了口气:“朕不知道你当年心有所属,只听淮阳候说你找不到心仪之人,不愿成婚,就以为你是忙于公事,无心成婚,才找的借口。朕看着你长大,深知你不是主动之人,眼见你已及冠,后院里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担忧你忙于公事,错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就借着褚夏两家的婚约,为你指了婚,希望你早日成家,生下子嗣,别为了公事耽误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