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解致进会吗?”许培问。
“那我就不太了解了,好像是个很神秘的组织。”
“神秘?”许培奇怪道,“它不是吸引了很多专家学者吗?”
“哪有很多,就顶尖那批。”老太太自己也是个学者,为了显得自己没被邀请不丢脸,她竭力夸奖着甄礼夫妇,“人家甄博士和司博士都是宇宙学领域数一数二的人才,司博士的研究方向是平行宇宙,她一死,这方面的研究至少倒退了三年。”
许培一愣:“平行宇宙?”
“对呀,就是另外的时空。”老太太说,“她要是还活着,说不定时空穿梭都实现了呢。”
……倒是确实实现了。
“那甄礼呢?”许培又问。
“甄博士的研究方向是地外生物,他关在监狱里还发表了不少论文,不过近几年好像没怎么听说他的动静了。”
许培点了点头,又问:“那案发当时的情况你知道吗?”
“听说是记者和警察上门,发现司博士吊死了,甄博士想逃跑?”
这老太太明显不是目击证人,许培觉得也没什么好问的了。结果老太太反而问起他来:“这个案子是要重新调查了吗?”
“这个不方便透露。”许培说。
“那就是了。”老太太笃定地说,“说明当年的判决就是有问题的,甄博士也是可怜,被关了二十年才等来翻案。”
“呃。”生怕老太太出去乱传,许培赶忙说,“我们只是了解下情况而已。”
“我就知道甄博士不是凶手。”老太太已经坚信这起冤案即将迎来光明,“你们一定要为甄博士伸冤!”
许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像随便说什么都会透露出一些不该透露的讯息。
还是贺亦巡走了过来,说了一句“谢谢配合”,然后不等老太太接话,直接关上了房门。
多少有点不礼貌,但简单有效。
许培松了口气:“这种场合还是得你来。”
因为许培不习惯让别人的话落到地上,这会让别人非常尴尬。他是在聊天对话中,尽量自己说最后一句的那种人,就是不想让聊天氛围僵掉。
老太太也没有恶意,所以他没法做到像贺亦巡那样,问完该问的就直接赶人。
“你做得很棒。”贺亦巡说。
许教授才不稀罕夸奖,问:“你听到她说的了吗?司蕾的研究方向是平行宇宙,她不会穿越去别的地方了吧。”
“但她的的确确已经死了。”贺亦巡说,“法医检验过她的尸体,除非她能分裂出两个自己。”
……这太科幻了。
无论怎么想,许培都觉得不可能。
尽管穿越这事本身也很科幻,但多少能找到一些科学依据,而自体分裂这种事,已经能跟玄幻扯上边了。
所以许培还是倾向于司蕾已经事实上死亡。
打消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来到客厅问:“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你不觉得茶几离沙发太近了吗?”贺亦巡问。
许培这时候才发现茶几边缘和沙发只有一拳之隔,是人坐在沙发上,膝盖一定会碰到茶几,非常不舒服的距离。
正常人家的沙发绝对不会这么摆放。
他看了看客厅的整体布局,主沙发的位置和侧边沙发,以及后面的餐桌都很协调,反而是茶几的位置很突兀,所以应该是茶几被人动过。
“凶手为了把司蕾吊上去,把茶几挪了过来踮脚。”许培说。
挪动后的茶几虽然离沙发过近,但正好位于电扇下方,简直是完美的踮脚工具。
贺亦巡蹲下身,掏出随身携带的方巾,把茶几脚四周的灰尘抹掉,说:“但地板上没有划痕。”
“难道是用抬的吗?”许培试着抬了抬茶几,一只手完全抬不动,他又用两只手抬了一下,结果只把茶几抬起了几厘米。
“这茶几也太重了。”
“你看这里。”贺亦巡把周围的灰尘都清理掉后,发现与茶几偏离二十来公分的地方,地板上有四个圆形凹痕,完美符合茶几脚的形状。
“所以茶几原本是摆在这里的。”许培站远一些看了看,的确茶几往后挪动二十多公分,客厅的布局才协调,“凶手就是为了把司蕾吊上去,挪动过茶几。”
贺亦巡“嗯”了一声,盯着地板上的圆痕没有说话。
许培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凶手是把茶几拖过去的,这种重量,地板上必定出现划痕;如果凶手是把茶几抬过去的,这茶几又重又宽,根本没法抬。”
“是。”贺亦巡说。
两人沉默了下来,都在思考凶手的作案手法。
半晌后,贺亦巡看向许培问:“你能闻一下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异常吗?”
许教授撇了撇嘴角,还真拿他当警犬了。
“也不是不行。”许比格说,“但我发现我关掉阻隔器,很容易呃,就是进入类发情的状态。”
“没事。”贺亦巡说,“我可以随时随地帮你治疗。”
许培:“……”
你他妈的当然没事了。
想得倒挺美。
短暂地用一下应该没事,许培拧了下左手小指的尾戒,把阻隔指数调为了零。
毫不意外,屋子里全是灰尘的味道,许培只感觉他被灰尘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闭上双眼,尽量屏蔽这层表象,探究灰尘之下有无异常,结果一股大葱味突然冲突鼻腔——好像老太太买的菜里就有大葱,这怕不是正在切葱——呛得许培一阵晕眩,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去。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后退个两三步就能稳住身子。
谁知许培的后背突然被人接住,扑面而来的杜松子气息冲散了大葱味。许培睁眼一看,抬手捂住贺亦巡压过来的嘴唇,眨了眨眼:“你干嘛。”
贺亦巡动作一顿,沉默了一瞬,解释道:“我以为你又不行了。”
因为嘴被许培捂着,声音有些闷,嘴唇碰到了柔软的掌心。
“我又不是发情机器。”许培站直了身子,重新打开阻隔器,“二十年了,什么都闻不出来。”
“倒也不意外。”
贺亦巡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上是“邵晖”二字。
按下通话键,邵晖劈头盖脸地问道:“你调取了甄礼案的卷宗?你想干什么?”
“这案子有些疑点。”贺亦巡说。
“你少搞事!”邵晖没好气地说,“你妈马上要接任致进会的会长了,你能不能省点心?”
第28章 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邵晖把贺亦巡召唤回了警局。
局长办公室宽敞明亮,红木办公桌庄重地占据中央,深色纹理在灯光下流转,平添几分威严。“局长 邵晖”的名牌摆在显眼的位置,桌后的收藏柜里放着无数座奖杯,一侧的白墙上挂满了邵晖和他人的合影。
有林玫,也有罗恩。其他人许培都不认识,但一看就是各界名流。
“你怎么突然查起了甄礼的案子?”邵晖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砸在红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杯底的西洋参片随着旋涡旋起,又缓慢沉下。
“我说了,案子有疑点。”贺亦巡说。
“这案子都判完二十年了能有什么疑点?”嫌坐着说话没气势,邵晖从椅子上站起来,用食指猛戳桌面,“你不要这么我行我素,现在马上市长换届,局里事情多得是,就你整天闲得没事!”
“你非要查陈年旧案,行,组个小队去查未了结的悬案。甄礼的案子是板上钉钉的铁案,你瞎折腾什么?”
“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给你妈添堵!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着,还在叛逆期吗?”
许培在心里咂舌,这局长训人还挺狠的。
又是指着贺亦巡的鼻子破口大骂,又是抓起杯子砰地砸在桌面上。但看贺亦巡毫无反应,他就像火气无处发泄似的,扯了扯领带,拧开杯子灌了一大口参茶,结果烫得直皱眉,怒火更甚:“这个案子你不准查!”
贺亦巡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好似在说:说完了吗?我还有事。
被训的若无其事,训人的反倒面红耳赤。许培见邵晖呼吸急促,脸色发青,都怕他喘不上气来。
等邵晖坐回椅子上,稍微平复下来,许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可以查?”
应是没想到许培会插嘴,邵晖皱眉看向他:“什么?”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查这个案子就是给林玫添堵。”许培问,“她和这个案子有关联吗?”
邵晖一噎,熊熊怒火就像撞上了防火带,愣是中断肆虐的脚步卡在了原地。
贺亦巡淡淡瞥了眼许培,没有说话。
“你们不就是想查致进会吗?”邵晖终于绕过弯,气势又噌地涨了起来,“林玫是新任致进会会长,不是给她添堵是什么?”
“我们查的是甄礼杀妻案,邵局长。”许培提醒道,“你好像已经预设这个案子跟致进会有关了。”
“你……”怒火最终反噬,邵晖气得不行,果然有喘不上气的迹象,赶忙打开抽屉拿出药盒,用参茶吞服下几粒药片。
“你别管了。”一直沉默着的贺亦巡终于开口,“我只查甄礼的案子,林玫的事我不掺和。”
邵晖用手撑着额头,心力交瘁地挥了挥手,似乎是为自己健康着想,不想再看到贺亦巡。
“你没白挨训。”从办公室出来,许培觉得好笑,从没想过线索还会自己送上门,“甄礼的案子就是跟致进会有关。”
“他给我打电话我就知道了。”贺亦巡说,“但他有基础病,我一般不刺激他。”
难怪。许培就说贺亦巡刚在办公室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敢情是怕把邵晖气出病来。
他当然不会觉得贺亦巡是在关心邵晖的身体,无非是怕麻烦而已。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还是会给林玫添堵呢?”许培说。
固定访客的申请通过了,许培和贺亦巡又来到了滨市第一监狱。
许培有好奇为什么邵晖不想让两人查甄礼的案子,申请还能通过,贺亦告诉许培监狱和警局是不同的系统。
如果邵晖想要干预,需要跟司法部打招呼,但前检察官兼新任市长黎梦兰才是跟司法部走得近的那个,所以这事邵晖也没那么好办。
和上次见面相比,甄礼看上去精神了不少。换上了格子衬衫,抹上了发胶,镜片擦得一尘不染,折射着从天窗照进来的阳光,仿佛因贺亦巡和许培的到来又对人生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