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就是它的主题。
它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台上的厮杀者吸引了,并没有注意到江济堂两人。他看了一圈,竟没有一个能从这种狂热中脱身的。
“都是生前就好这一口的吗?”
头颅犹犹豫豫:“进入这里之后,大家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两件事。”
“那你倒是很清醒。”
头颅沉默不语。
“伊密,等我五分钟。”
“好。”他什么都没问,就提着头颅去外面等。
等了不到五分钟,帕森斯带着饱餐一顿的魔剑出来,里头已经没有声音。
“都吃了?”
回答他的是魔剑一个饱嗝。
这个错乱的世界,已经让人分不清什么是受害者什么是加害者。
头颅越发安静,生怕自己多喘一口气就会变成下酒菜。往日压在它们身上可怕的禁制对这两个闯入者没有任何效果。
头颅用它不大的脑容量思索很久,都不知道是谁请来这样强大的法师——这个国家最有权有势的那些人,正是这个集团的靠山。他们就是派了人来,也是为了让它们闭嘴消失,而不是解救。
往上走,是第五楼,人还没跨入,先听到转色子的声音。
等他们走进来,发现还是直播的,一排摄影机对着美女荷官和牌桌,还有更多人坐在小小电脑前,它们的桌子上都堆着银行卡和身份证,还有其他物件。
“你是谁?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荷枪实弹的几个打手提着枪,一言不合就要上强度。
“菇菇。”小蓝菇冒头瞧一眼,又缩回去。但这些人手上的枪支却在瞬间分解重组,变成一双镣铐和沉重的锁链,将它们捆绑在地。
人群有些惊慌,美女荷官抱着头缩到牌桌底下。
“都住手!”眼看着要混乱起来,头颅撕裂了咽喉,发出尖锐的声音,“他们来救我们,他们来救我们的!”
这个时候,在里面运筹帷幄的家伙终于出现。
这东西长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看起来像是打架都不会的老好人。它身边倒是没有打手,但也一样有枪。
最重要的是,整个场地都和它气息相连,以至于这个家伙看起来十分强大,似乎只要这个销金窟不被摧毁,它就会一直在。
“自从占据这里,还没有东西敢打上来,你们好大的胆子。”
这东西原本也只是小头目,是吃小鱼的鱼,也是被吃的鱼。但因为这场意外,它干掉了其他所有同类,吞噬它们变成现在这样的庞然大物。
它野心勃勃,要超脱目前的界限,要更强大,于是策划了新的‘九月列车’吞噬新一批灵魂,现在,它又要故技重施。
“如果世界上有地府,它们也逃不过我的酒池肉林,这世界,到了哪里都是酒色当道,两位法师何必逆……”
它得意洋洋,大摇大摆,而对面的江济堂拿出枪。
随着一声枪响,带着咒的子弹穿过那张被欲望渲染得狰狞的脸,看似不可抗的东西炸开。
“啊啊啊啊——”整座大厦都在摇晃,石膏板和水泥块掉落,扬起烟尘无数。
人群尖叫,都挤在通道楼,江济堂收回电流枪,他和帕森斯稳稳站立在地面上,大厦的摇晃似乎完全不能影响到他们。
一会儿,烟尘散开,露出一辆撞得扭曲的列车,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出现在窗台上。
惯性作用下,这些人整个都折叠在上面,骨头塌陷,皮肉四散,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模样。只有一滴死了都不肯散的眼泪凝结在上面。
这里明明很安静,却仿佛响起无数哭嚎声。
江济堂看着这惨烈的事故现场,不知道闯入控制室的人抱着何等心态,选择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
他松开手,头颅咕噜噜滚出去,钻进扭曲变形的车厢。
“谁想回家?我带你们回家。”
第209章
来自异界的直升飞机小心避开其他飞机的路线,江济堂一边驾驶一边对照地图。
在飞机的后舱,除了帕森斯,还有很多的碎骨头,每一块骨头上都飘着一个嗷嗷哭的灵魂。
它们都是死在异国他乡,执念就是回家的冤魂。
这其中有中原来的,也有隔壁东洋和其他东南亚国家的,有些都已经接近破碎凑不出完整形状,但说到‘回家’,它们全都跟过来。
江济堂他们也是沟通很久,才一个个记下地址,密密麻麻布满整张地图。
“得分开行动。”
帕森斯不说话,只是站到江济堂旁边,用行动说明自己的想法。
“撒娇也没用,人手不够,小眼睛都得单独行动,魔剑也避免不了,否则送不完啊。”
帕森斯:……
“有什么想和家人说的吗?”安抚完组内成员,江济堂又问那些挤在一起的死灵们,“每个人一句,我会把这句话和那些钱一起送到你们家去。”
于是地图下的本子上又多出许多文字。
它们中的很多人被高薪打工吸引到外面,这样的人,大多数家里困难需要用钱,但最后钱没赚到,人还没了。
江济堂让它们留一句话给家人,大多都是后悔,和担心。还有些神魂散得差不多的,连声音都没有,只有一滴滴眼泪。
传说鬼是不能流泪的,这些灰色泪滴却洒满后舱。
因此,在正式返家之前,两人从列车里找到了管账的,又问出了那些头头放现金的地点,和他们的秘密账号。
江济堂和帕森斯试图找到一些‘补偿金’,但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人卡里的钱早被转走,家里也被翻了一遍。
现在住在这些房子里的都是那些人的后代,他们还在做一样的事,买卖人口,制造惨案。
可能更加肆无忌惮,毕竟上一代可能不会拿着婴儿脊椎做的包包链子炫富,也不会用美女的皮做真皮沙发。
“这个世界真是乌烟瘴气。”江济堂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国家已经罪无可恕,还是整个世界都在往下坠落,他在这里的时间越久,越是能感觉到那种被负面能量淹没的窒息。
内里喧嚣,外面却平静到没有任何声音,习惯了忍受的普通人适应着恶劣的环境,久了都不会再有感觉。
但他们是见过太阳的人,无法忍受这样的生存环境。
他们把几栋宅子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出一些放在秘密地点的金银首饰和奢侈品,现金也只有一箱多。好在这些钱都是这个世界和能源绑定的流通货币,多少还值点。
“我不能吃这个亏,那明明是我的劳务费。”江济堂硬生生挤出一个晚上的时间,把那些人的后代都查抄一遍,该死的死,该抄的抄,这才补足需要的金额。
帕森斯烧毁了别墅,和别墅里面婴儿脊椎做的包链、美女真皮沙发。
然后他们兵分四路,每个人都领着分好的钱财和临终遗言离开。
走之前江济堂还和帕森斯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就在列车幸存者待的园区,有六千兵力看守的地方。
“从这里开始,绕一圈,蛇形走位,可能只用一天就能搞定。”江济堂用笔将自己负责的所有人的家连起来。
这一块都是中原,也顺便来瞧瞧这个国家的变化。
飞机的第一个降落地点是一个南方小渔村。
这会儿天刚亮,但小渔村的人都已经开始劳作,他问了路,才找到那个人的家——大概是整个村子最破旧的家了。
大娘已经在海边等了三年多,她不明白儿子只是出去打个工,怎么就回不来了。家里的生计则是它老婆在扛,她和男人一样出海打渔,还剪掉了长发。家里还有个五岁多的小孩,他爸爸走的时候他刚会说话。
江济堂提着现金金银来找她们。
“我儿子是不是出事了?”三个人围绕着他,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怕听到坏消息,又想有个明确消息。
“好着呢,不过他的工作要保密,所以回不来。这是他这些年赚的钱,这是给你们准备的东西。他还有一句话托我告诉你们。
“娘,老婆,这些年辛苦你们了,我在外面顾不到你们,对不起。宝,你要好好长大,好好孝顺你娘你奶,爸爸不孝,也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要学我。”
屋里三个人顿时泣不成声。
他们知道,人没了,再回不来了。可人家好心骗他们一场,他们也不想说破,只是收下这些‘工资’,带着孩子给他道谢。
江济堂以前给牺牲的战士家庭发过抚恤金,但也确实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情况,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没有下文。
而接下来,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家庭等待着他们。
同一时间,九月列车出事的那个车站,一个有些眼熟的黑衣人茫然地站在空无一物的站台,他‘看向’好友:“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没有。”好友沧桑地吐着烟,“你翻越高山大海,就是为了给别国解决麻烦?”
“国内有无尘那小子,我就不凑热闹了。”
说到差了十几岁却已经超越他的师弟,他的脸上带着宽慰的笑:“当年也没想到他会成长到现在这样子,师叔若是看见,一定很欣慰。”
“可不是?纪法堂都成了多少邪修和权贵噩梦了?但除了你这个师兄,他也算是众叛亲离了。”好友踩灭烟头,他看着还残留着浓郁异种能量的车站。
“每次出国都和去了异界一样,到处都是鬼蜮,鬼气森森。广宇啊,你说这国家也有不少修行者,他们怎么就不管管?”
“师父说,千年未有之变革就要出现,我们一旦涉入,或将万劫不复。你看师叔就……哎。
“所以很多修行者选择避世,这个国家的几位大法师都选择避世了,连王室都请不出他们。”
“啧,我可不是大和尚,不修今生修来世。我呀,能把这辈子过好就不错了。不过这里也是奇怪,明明还有这么浓郁的异种能量,怎么就没找到鬼蜮的大门?”
他掐指算了半天,怎么也算不明白:“难道有人提前清理过了?不能吧?这也没动静啊。”
“我三天前过来,这里还有。只是这个鬼蜮瞧着不小,我不想打草惊蛇,就离开去拿师叔的骨笛。”名家安,字广宇的男人摘下眼镜。
他已经有五十多,却和三十年前没太大差别,还是这么斯文儒雅,只是头发白了许多,一双灰色的眼睛依旧能看透肉眼看不穿的东西。
“那咱们是先回去,还是?”
广宇摇摇头,他‘看向’能量异常的地方,但伸出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我要在这里等。”
“就这么空等?”
“嗯,我有预感,不出两天就能有答案。”
“得嘞,我只好舍命陪英雄啦。”
正说着,广宇的手机响起来,他接了,才听了几句,脸色就是一变,而等他放下手机,那表情已经十分凝重。
“怎么了?家里起火了?”
“志敏,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这起列车事故?车上全是各地骗来绑架来的受害者,另外还有蛇头和他们家眷。但最大那几个的家眷并不在里面,列车出事后,这些人的后代大部分都没事,继续贩卖人口,炫富当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