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澈:“你将术法告诉我,我来处理。”
江流观:“此事其实也不难。”
“说起溯回阵。”江见寒皱眉,“兄长,您既然知道此事,那可知晓他入溯回阵的代价是何物吗?”
哪怕迟缓如江见寒,都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之中的凝滞,相澈与江流观无视他的话语好似同时蹲在了口中,连施术的动作都已停了下来,片刻之后,江流观蹙眉看了江见寒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算不出此事。”
江见寒:“……您真的不知道?”
江流观平静道:“我并不知你那弟子究竟用了何物换来入阵的机会。”
江见寒:“……”
他看江流观神色,那眼眸依旧无神落于半空一点,与平日全无区别,相澈忙于手上的术法,压根不曾抬眸看他,这气氛有些古怪,江见寒蹙眉想了片刻,最后还是站起身,道:“此处已用不着我了吧?”
江流观:“是。”
江见寒:“那我出去了。”
他不知道这怪异之处从何而来,可江流观似乎不想告诉他这件事,那他问了只怕也没什么作用,秦正野还一人在外头等着他,他还不如出去寻秦正野,陪着秦正野一道在外头等候。
可江流观似是想了片刻,又叫住了他。
“见寒。”江流观道,“你这弟子……对你确实不同。”
江见寒停下脚步,回眸看向江流观。
这段话,他们刚才也已说过了。
他不明白江流观为何要再重复上一次,他也只能再度重复一样的回答:“我当然知道——”
“我想你不知道。”江流观说,“他对你的不同,并非是师徒之间的不同。”
江见寒:“若非是师徒——”
江流观直白道:“他很喜欢你。”
江见寒:“我当然知道……”
江流观:“不是师徒之情。”
江见寒:“……啊?”
等等,他兄长这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师徒之情还能是什么?
他与秦正野之间,不只有这种简单的师徒情谊吗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江流观无奈叹气,道,“这天底下,真的有师徒,会同你二人一般亲昵吗?”
第89章
江见寒仔细想了想江流观所说的这句话,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我不明白。”江见寒说,“这天下,不是所有师徒都是这般吗?”
相澈:“啊?”
江流观也一怔,反问:“你与你师尊是这般吗?”
“他不同。”江见寒想了想,又改口,“我不同。”
相澈这人待人可热情得很,江见寒与相澈关系平淡,纯粹是他自己的问题,他对谁都是如此,所以才想在徒弟面前有所改变啊。
江流观蹙眉:“可你身边其余师徒……”
相澈更主动一些,直接为江见寒举例,道:“你大师兄与小封河。”
江见寒:“大师兄徒弟多,分不出心一一关照。”
相澈:“你二师兄——”
江见寒:“更多了。”
相澈:“……”
修仙之人寿命实在太长,大多想要收徒之人绝不会只收一名弟子,时间一长,弟子渐多,桃李天下者才是寻常,那种千百年后也只有一名弟子的,要不是收徒之后便后悔了,要么便是与这名唯一弟子有点什么纠葛。
这纠葛倒也不一定是暧昧,可千百年就收一个徒弟,又时常联系,那一张脸看多了也该厌了,哪还能同江见寒一般,成天脑子里只有自己那小弟子。
江流观想了片刻,决定从另一处解释,道:“他对你的执念,也不是寻常弟子对师尊该有的情感。”
江见寒蹙眉:“如何不算是了?”
“若你师尊忽而仙陨。”江流观问,“你会入溯回阵重来一回,不计代价也要救回他吗?”
江见寒:“……”
相澈忍不住小声嘟囔:“莫要提我的名字,问了也是我自取其辱。”
江见寒并未立即回答,他像是还有迟疑,略微思忖了一会儿,道:“他……大约很难仙陨吧。”
相澈叹了口气,略显失落:“还是当你在夸我吧。”
江流观道:“你有迟疑,便已有答案了。”
江见寒:“……”
“常人对自己师尊,并不能如此。”江流观说,“哪怕是血脉至亲,也难如此。”
江见寒:“就算他对我感情深厚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江流观轻声道:“只怕不只是‘深厚’一些。”
这些话,江见寒以往本是不会去在意的。
反正他这人纯粹,脑中全无他事,只是喜欢修炼,八荒中常人如何,他从不关注,可自燕白山与他谈过八荒中的“无情道”后,事情显然便有了几分不对。
他听江流观意有所指,脑子终于迟缓地开始朝那个方向思考。
秦正野一直以为自己入溯回阵的代价,是他的仙骨。
若相澈出事,江见寒应当是会愿意想办法挽回发生的一切的,可若要入溯回阵,用自己的仙骨去换并不确定的重来,他不免会有些犹豫,至少得仔细将此事的因果思考清楚才能做出决定。
此事但凡能有半点其他解决办法,江见寒都绝不会选择这条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下下之选。
可江见寒又想,秦正野想要救他时,可不会像他这般多想。
江流观说得没有错,他只要犹豫,此事便已有了答案。
……秦正野对他,绝不是寻常试图师徒该有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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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野就在外边等候,既然心有疑惑,江见寒觉得,自己最好还是直接出去找到他,仔细问清此事才好。
他本就已打算离开了,江流观与相澈的嘱托似乎已经完毕,他便直接转身朝外走去,可江流观又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叫住了他,道:“见寒,还有一件事。”
江见寒只好停下脚步,不解回眸。
“接下来几日,不论你见着何事,遇着什么人。”江流观说,“千万莫要激动。”
江见寒:“……我会遇到什么人?”
江流观:“离开蓬洲海域之后,你便能知晓了。”
江见寒:“……”
江见寒点了点头。
他猜这应当是江流观又窥见了什么未来之事,所以才特意嘱托他,可江流观谈及这种事情时总是半遮半掩,从来不会直言,江见寒也没有办法,反正等到事情发生时他便能清楚了,他不打算胡思乱想,反正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去问清秦正野心中想法,他便直接转了身,快步朝外离去。
江流观与相澈二人还留在这殿内,相澈照着江流观的指示,快速用术法构筑出了那假龙蛋的形状,将至下一步时,他像是终于定了决心,问:“溯回阵的代价,你真不打算告诉他?”
江流观微微侧首,将无神的眼眸转向他,像是在反问:“此事也与你有关,你为何不提?”
“说是代价,可对我而言,毕竟全无影响。”相澈笑吟吟说道,“我本就志不在此,活了这么多年,早该已看透了。”
江流观低声说:“这代价对我而言,也并无影响。”
相澈:“你与我还是有些不同。”
“我不希望他多想。”江流观说,“若是与他说了,他或许还要内疚。”
“迟早会知道的。”相澈结束了手上的术法,满意端详着面前的假龙蛋,“不过……你方才说他接下会遇到什么人?”
江流观平静道:“龙尊。”
相澈:“嗯?他与我一道出海,本就该会遇到龙尊啊?”
“是。”江流观垂下眼眸,轻声说,“你们会遇到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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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见寒在外寻了片刻,很快找着了焦虑等待着的秦正野。
见他安然出现,秦正野像是松了口气,先一步询问:“师尊,您手上那伤……”
江见寒:“小伤口,无碍。”
秦正野:“您若是需要什么丹药——”
“不需要丹药。”江见寒蹙眉打断秦正野的话语,道,“我有一事要问你。”
他本就不是会去百般藏匿心中想法的人,既然江流观在他心中留下了这一分疑惑,那他不如便直接开口,从秦正野这儿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秦正野见江见寒神色严肃,似有极重要的事要与他说,不由也跟着敛容正色,还微微挺腰站得笔直了些许,点头道:“师尊请说。”
“此事关乎你我。”江见寒问得极为直白,“你对我,究竟有何等想法。”
秦正野还未明白江见寒这话语的含义:“对您的想法?”
江见寒:“并非全是师徒之情吧?”
秦正野:“……”
“若说如此,你直言便是。”江见寒道,“有何种想法,告诉我便是。”
他摆着一副极严肃的神色,说完这么两句话,忽地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一些,秦正野心思敏感,可不像是他,他觉得自己心中全无这等情感,所以才能将话说得那么直接,可秦正野不同,秦正野会为了极小的事情转变情绪,他说得这般直白……反而会令秦正野难堪。
江见寒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