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越应了一句，将外套脱下来，里面的衣袖捋上手臂。
他其实一直都不太敢看这种泛着硬冷的银光的针尖扎进皮肤，不过在感受到一点点疼痛以后，他就可以放心的盯着自己的血缓缓流出了。
然后就是护士动作娴熟的换着一个又一个的采血管。
“按紧大概五分钟就可以扔了，家属帮忙按着也可以，胳膊不要屈起来。”护士们嘱咐完就推着小推车离开了，沈清越就默默的按着棉花坐在床上不动弹。
不是不想动，就是单纯的抽血太多加上血糖低这会儿晕的厉害。
顾敛之看着他面色苍白的吓人，原本就精致漂亮的五官加上苍白的肤色以及唇色，漆黑的眼睫微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易碎又引人怜爱。
“躺会儿？我去给你买吃的。”顾敛之俯下/身子低声询问，“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就是抽多了血头好晕，你扶我躺一会。”
沈清越没什么精气神的歪在他身上，本就清瘦的身体在宽大的卫衣下显得更有些羸弱：“早点回来。”
“好。”顾敛之的眉头从沈清越开始抽血就蹙起着没放下来，他动作小心的半搂着沈清越慢慢躺下，轻柔的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瓷器，给他盖上被子：“我很快就来。”
病房的门从外面被轻轻关上，沈清越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感觉脑袋还是晕晕的。
好在没什么别的不舒服，他闭着眼睛躺了会儿，稍微舒服了一些，但身体仍然没什么力气，索性乖乖的躺在床上不动了。
顾敛之回来的也确实很快，手里拎着各种各样的吃食和汤汤水水，在一旁的桌上放好，接着蹲在沈清越身边，小心问他：“怎么样？现在起来吃饭可以吗？”
“可以，我就是饿的头晕吧，没那么严重。”沈清越反过来安抚了他几句。
顾敛之拿纸巾帮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估计沈清越自己都没发现。
把人扶起来吃饭，顾敛之买的也都是沈清越爱吃的，这时候突然发挥出他小少爷的脾性来了，每样都挑着吃了一点，但每样吃的都不多。
顾敛之跟在他后面喝了碗馄饨，又吃了两只煎饺，吃的都是沈小少爷剩下的。
肚子里有了热乎乎的食物，沈清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暖起来了，晕眩的感觉也消失殆尽，看见顾敛之又拿起半块奶黄包，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反应过来：“你别吃了。”
顾敛之抬眼看他：“嗯？”
沈清越握住他的手腕：“这都是我吃剩的，你重新买点新的，或者叫个外卖送上来，你就不用来回跑。”
他说着说着还觉得有点儿尴尬的红了脸，摸摸鼻子：“我刚刚有点自私了。”
“没关系，我很喜欢。”顾敛之说完，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反问他：“吃自己男朋友剩下的不是天经地义么？”
“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以后也是一样。”
沈清越向后靠在靠背上，心里害羞，但面上没有再继续表露出来，只是默默握紧了顾敛之的手。
上午的检查到吃早餐前已经完全结束了，下午还要去影像科拍各种片子，一天的时间检查，明天的报告出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准备后天上午的手术了。
中午两人都不饿就没吃饭，顾敛之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坐在沈清越身边：“我姐和父母都到家了，他们都很喜欢兜兜，兜兜也没认生，乖的很。”
“那就好，辛苦姐姐和叔叔阿姨了。”沈清越的眸中闪过一丝安心的喜悦，他又问：“兜兜今天的情绪怎么样？”
顾敛之说：“还不错，上午阿姨带小寻和兜兜一起溜了狗，回来喝完奶一起堆积木，看电视，直到现在。”
“兜兜真乖。”沈清越放松的靠在床头，有些出神的念叨了一句。
光是现在一个上午没见他就已经很想小崽了，软软小小的一个小团子冲自己撒娇耍宝，小奶音清清脆脆的一口一个喊“小酥酥。”
来之前他只担心自己不在兜兜能不能适应，现在看来，率先有点不适应的反而是他了。
“现在还早，给兜兜打个视频？”顾敛之看出了他的情绪，在一边适时问道。
沈清越答应的快：“好啊。”
顾敛之垂眼打了几个字，接着将手机递给他：“你发视频邀请过去就好。”
“嗯。”沈清越接过手机，用脸颊蹭蹭他的手背：“谢谢你。”
顾敛之似笑非笑的瞧他，反问：“我是？”
沈清越哼笑了声，在顾敛之注视他的目光中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假装清了清嗓子，接着才抬起头与他对视，神色认真的：“谢谢你，男朋友。”
第116章
屏幕上聊天框上的备注是“顾余茵”， 沈清越抬起头问顾敛之：“这是你姐姐吗？”
“是。”顾敛之回答。
沈清越表示了解的点了下头：“你们家孩子的名字都很好听。”
他说着，手指点了两下屏幕，将视频通话的邀请发了过去。
“咚”的一声， 视频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 顾余茵笑吟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看见沈清越就主动打招呼：“小沈你好呀， 好久不见！”
“姐姐好， 好久不见。”沈清越礼貌的和她打招呼。
上一回他们还是在沙漠的那期节目里有过一面之缘， 他对顾敛之的姐姐印象还挺深刻的，因为她在节目里对兜兜也一直很好，人也很漂亮热情。
对面的画面有些晃动， 顾余茵继续开口：“兜兜和小寻在楼下拼拼图呢，我正准备往楼下去， 你稍等一下啊。”
沈清越就连忙摆手：“不着急的，麻烦您了。”
“嗐，都是一家人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顾余茵一边下楼梯一边说：“听我弟说你要手术了？这两天一定要好好休息，术后也得好好休养， 等你好些了我再带两个小崽儿去医院看你。”
沈清越认真听着她的话一边点头答应：“好， 这几天要辛苦您和叔叔阿姨了。”
“真没事， 一个孩子两个孩子都一样带，而且兜兜那么乖， 根本不用费心。”
顾余茵脚步停了停， 笑了一声：“回头你们结婚了， 不还是要俩孩子一起带……”
“顾余茵，你还没下完楼？”顾敛之冷不防的在一边出声打断她的话。
顾余茵轻哼了一声：“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和小沈一样喊姐姐？”
顾敛之没说话。
“好啦，兜兜， 快看是谁打电话过来找你啦。”顾余茵站在楼梯口，远远的朝电视那边喊了一声，没过多久，沈清越就耳尖的听见了手机传来幼崽跑步过来时，脚步噔噔噔的声音。
“四，四小酥酥呀？”兜兜兴奋加欢快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还没露脸，沈清越的唇角便愉悦的弯起了弧度。
“没错！宝宝猜对咯！这样拿好手机就能和你的小叔叔聊天啦。”顾余茵温柔的声音伴随着屏幕画面地转天旋的几下晃动，小崽的脸瞬间就从镜头上冒了出来。
黑亮亮的一双眸子里仿佛藏匿进了无数细碎的光，兜兜的脸蛋贴近屏幕，像是怕小酥酥听不见一样，高兴的大声喊：“小酥酥，窝，窝看到你呀！”
“我也看到兜兜啦。”沈清越被小崽逗得笑出声：“兜兜今天在顾叔叔家玩的开不开心呀？”
“开心哒！”小崽眨巴眨巴眼睛，贴近镜头，小声的说：“兜兜等小酥酥，肥来哟。”
沈清越心下柔软，他也小声说：“好的哟。”
每过一会小寻也过来了，还不忘牵着小狗贝贝过来一起看，兜兜开心的给小酥酥分享自己和贝贝的玩球游戏，小崽活力十足的，什么都想让小酥酥知道。
最后还是顾余茵的手机没电了，才结束了这场通话。
“开心吗？”顾敛之问他。
沈清越歪着脑袋靠在他肩膀：“开心，但也有点累。”
顾敛之将人搂进怀里：“休息会儿，下午还要跑上跑下的拍片。”
“嗯。”沈清越答应了一声，突然环住他的手臂：“那你睡哪儿？”
顾敛之给他指了指角落像一堆木板的东西：“这边有折叠床。”
“那你怎么睡啊，看着就不舒服。”沈清越皱眉。
“还可以，睡木板床对腰好。”顾敛之镇定开口。
沈清越先是想到了奇怪的地方，轻轻打了他一下，接着又托住下巴注视他：“但，这是一个总裁该有的待遇吗？”
顾敛之被他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说的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说里的霸总不应该都是呼风唤雨，勾勾手指就应该让医院送一张双人床过来吗？”
沈清越回忆着以往上班闲暇时看的霸总文，小声说：“而不是睡张木板折叠床，吃我剩下的早餐。”
顾敛之好笑的捏捏他的脸，“少看点小说吧。”
沈清越缩回床上，抿着唇掩在被子下面偷笑，笑得病床都在微微抖动。
*
午睡起床后沈清越就像住院病人一样换上宽大的病号服了，衣服很大，他穿着卫衣穿上以后也是在身上直晃荡。裤子就更不用说了，好在是松紧的，腰身很贴身，不会有突然掉下去的风险。
辗转了三个影像科，拍片的人排队不少，不过他们是住院病人有优先权，拍完以后又在医院楼下花园里走了走，在便利店吃了晚餐。
出来的时候天快黑了，风中的凉意也愈发的浓，顾敛之牵住他被风吹了一会儿就冰凉的手掌，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肩上，言简意赅：“回病房。”
“嗯。”沈清越一边答应着一边和他往室内走，刚进门就被混合着消毒水味儿的暖风烘了个满怀。
回房的时候刚好赶上护士查房，沈清越签完到老实的坐在床上，护士一边签字一边跟他说：“明早检查结果就出来了，到时候医生会过来的。”
“好，谢谢。”顾敛之在一旁出声答应。
也许今天忙忙碌碌的累着了，又也许是医院熄灯的时间早，还没到九点沈清越就困了。
顾敛之也把折叠床拼起来，铺上护士拿来的被褥和枕头准备躺下休息。
沈清越有些不忍的看着他的动作，半晌，还是没忍住开口：“你来我床上睡吧。”
“不行。”顾敛之拒绝的干脆利落。
沈清越惊讶于他的拒绝：“为什么？”
“身上的衣服脏，不好睡，而且这是单人床，我上去你也会不舒服。”顾敛之说话间已经在折叠床上坐下了：“你先睡，我偶尔加班睡办公室的时候也是用的这种床，习惯了。”
沈清越这才勉强放弃了让他上床和自己挤挤的意思，自己裹上被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医院里熄灯早，早上检查更早。
五点多的时候沈清越还在梦中，就隐约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人抬起来又放下，像是被什么紧紧包裹挤压了一回。
他迷糊着睁眼，看见正在给自己量血压的护士才发现原来刚刚的触感不是梦。
“醒了？”顾敛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他身边了，伸手过去碰了碰他的脸：“你可以继续睡，现在时间还早。”
沈清越闭着眼睛轻轻咳了两声，他刚醒，嗓子有些干：“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