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抬着步子就准备往外走。
“时易之!”
然而还没迈出去一步,冠寒就忽然开口喊了他。
他脚步顿了顿,没转身,只是侧了个头,问:“怎么了?”
冠寒没回答。
时易之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冠寒开口说话,就便径直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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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寒难得的没睡好,夜里翻来覆去,脑中净是时易之闪躲开的眼神以及毫无表情的脸。
他想时易之应当是生气了,又想时易之生气的模样原来是这样的。
可想来想去,想到最后又觉得时易之凭什么生气!
两人之间,明明被骂得最难听的是他;受了伤的也是他;为了不让旁人恶语中伤,忍着痛不说的还是他。
他都还没生气,时易之哪来的理由先他一步?
冠寒越咂摸越觉得有道理,因而到了后半夜,他也不开心地闹起了脾气来。
他一边趴在床上晾身上的药油;一边盘算待第二日时易之来寻他道歉讨好他时,他该给些什么教训。
这么琢磨着琢磨着,最后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翌日,他起了个大早。
却也没怎么打理自己,任由长发略微凌乱地披散着,衣物也是胡乱且松散地套在身上。
为的就是让时易之能一眼看出他没休息好。
哪知等啊等,等到日上三竿,也未见时易之的身影。
耗的时间太长了,他靠在床头就生出了些昏昏沉沉的睡意。
如此阖着眼睛欲睡不睡,在半梦半醒之间,冠寒忽然听见了门开合的声音,于是猛地回神睁开眼睛。
哪知进来的人是月竹。
冠寒咬了下唇,终于忍不住了,问:“时少爷呢?”
“大少爷一早就出门了。”月竹答。
第45章 第十三簇 方法
时永朔先是跟着自己大嫂逛了一下午,晚上又费了一身的力气、挨了一身的伤,可谓气力全无。
因而上好药之后,他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许是得到了大嫂的庇护和大哥的宽慰,这一觉他睡得格外安稳。
前半夜都无梦,到了后头,他忽而就梦见了自己的大哥与寒大哥。
——两人成婚之后,大哥整日里沉迷于寒大哥,不务正业,而外头又群狼环伺、虎视眈眈,因而时家的家财很快就被瓜分散尽了。
瞧着破败的、结满蛛网的时府,寒大哥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抓着大哥跪在了祖母面前,然后抬着手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大哥的脑袋。
一边敲一边跟祖母谢罪。
可谢着谢着,敲脑袋的声音逐渐就盖过了说话的声音。
“砰——”
“砰——”
“砰——”
一下接着一下的。
声音变大也就算了,最后速度还越来越快。
看着自己大哥被敲得晃出残影的脑袋,时永朔惊恐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苏醒后,他才发现那声音竟是从现实钻入他梦中的——有人在敲门,且敲得又急又重的。
“啊?啊?怎么了怎么了?”时永朔还有些稀里糊涂,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那几个又打进来了?”
直到将紧闭的双眼揉散,他才听清外头人的声音。
竟是寒大哥。
“我醒了我醒了!”他扯着嗓子回应了几声,赶忙下了床。
刚醒还没什么感觉,人一坐起来,昨日的后遗症就漫了上来,腰酸腿酸胳膊酸、手疼脚疼脑袋疼。
“哎哟,哎哟!”
怕冠寒有急事,他一边叫唤着一边撑着身子下了床,又哆哆嗦嗦地给自己套好了衣服。
甫一打开门,瞧见的就是冠寒愠怒的脸。
他被吓了一跳,“寒大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是那几个又闹出了什么事?”
冠寒将时永朔上下打量了番,瞧着这人一副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模样,生出了几分扰人清梦的愧疚。
“不是。”他说,抬着下颌超屋内指了指。“你先去梳洗一番,待会儿再与你说。”
时永朔挠了挠脑袋,“那我去啦?”
“嗯。”
大抵还是怕有什么急事,时永朔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就整理好了。
冠寒自顾自地进了屋,落座在八仙桌旁又拎着茶壶倒了两杯热茶。
他将其中一个茶盏推了推,对着时永朔道:“坐。”
时永朔很是乖巧地坐下,又捧着茶盏啜了一口。
冠寒正是在这时的口,“时五少爷,你可还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
“记得。”时永朔点点脑袋。
“是我帮了你不错吧?”
“是的。”
“那你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就当你是报答了我的恩情了。”
“马车?”
冠寒“嗯”了一声,用指腹蹭了蹭光滑的盏壁,“我要走了,我要离开时府。”
“哦哦。”时永朔又捧着茶盏点了点头,再饮了一口后,才被呛得回了神。
他撑着桌子咳嗽了一会儿,惊愕地扭头看向冠寒。“你说什么?!”
冠寒瞥了他一眼,放下茶盏起了身,沉声道:“我已经与时易之恩断义绝了,所以也没了再留在时府的道理。”
此一句让时永朔眼前一黑。
怎么他一觉睡醒就大变天了呢?难不成梦里的一切都成真了?时家真的家财散尽了?
“寒,寒大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时永朔挠挠脑袋又搓搓下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啊?时易之应当不……”
冠寒冷冷地觑了他一眼,“你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认定有误会?就认定是我冤枉你大哥了?”
“也是。”他轻哼一声。“那么点恩情算什么呢,你们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今日我来找你才是脑子糊涂了。
“罢了,我自个儿去买一架也是一样的。”
语罢,冠寒就一甩衣袖出了东厢房。
看着他的背影,时永朔呆愣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诶,不是,寒大哥,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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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也一大早就来找我了,那现在又何故沉默不语呢?”
时永商手肘杵在桌面,两手分别伸出两指撑起了自己的眼尾,可还是挡不住眼睑往下耷拉。
“你知道我昨夜什么时辰歇下的吗?你又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找的我吗?”
“卯时一刻。”时易之只对后一个问题做出了回答。
时永商:……
看着时永商困倦的模样,时易之心中其实也有几分愧疚。
也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昨夜他辗转难眠,几乎没能闭眼,脑中混混乱乱都是在忖度他与冠寒之间的一切。
不知是为了求证还是什么,他将两人相识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咀嚼了一遍。
可越回忆越心慌,越细品越迷惘。
冠寒是心悦他的吗?
他不知道。
好似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陈情、他在讲述,冠寒只顾着接受与配合。
然而他从前却太过自我,根本没能发现这一点。
只顾我行我素地将自己的喜欢拆成了两半,一半展示给冠寒,另一半盖在冠寒的身上反哺给自己。
这样的无措与惶恐桎梏了他一夜,让他无法入眠。
天亮后,他就急急忙忙地跑出了令人心慌的小院,病急乱投医般找了时府与他同辈中唯一成婚了的时永商,希望寻得一些方法。
好让他能将这一团乱麻般的思绪给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