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重新关上。
陆沉年看见陆慎言手里拿着袋子,问:“这什么啊?”
陆慎言笑了一下,走近,交到陆沉年手里:“打开看看。”
“我的?”陆沉年诧异地接过,撕开文件袋,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先滑出来的一串类似金属的东西,一下稳稳砸进他手心。
陆沉年:“………?”
陆沉年看清后微怔,是陆宅的钥匙。
“我知道你肯定很想回去看看,所以让方淮今天就送来了。”陆慎言边说边观察着陆沉年反应。
陆沉年没说话,握了握,又看一眼文件袋里,是一份房屋合同。
不得不说,陆慎言太心机了,简直拳拳往他心里打,积在心里的火,这会儿都快烟消云散了。
“等吃了饭,我们一起回去,”陆慎言补充道。
陆沉年抬头看了陆慎言一眼,面无表情地坐回餐桌,嘟囔:“谁想和你一起回去,那是我的家。”
话虽这么说,但吃完饭两人还是一起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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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香山那块的人非富即贵,住宅大都盘旋在半山腰,如果是白天来,从下往上看,便能瞧见白屋房第隐在翠绿的丛林中。如果是夜晚,那香山夜色就美了。
曾在二十世纪初,香山被称为“小明珠”,许多大导演拍电影便来这儿取夜景。
夜晚的风微凉,陆慎言开着车经过一道檐牙高啄的门,缓缓驶向柏油山道。
陆沉年摇下车窗,风吹进来,散了车厢的闷。
路上有挽手散步的夫妻,年轻情侣,带着孩子的父母,陆沉年看了一会儿,又重新关上车窗。
陆慎言出声:“哥好久不曾回来了吧。”
也不是:“刚回来过一次。”
“………你都没等我回来就走了,”陆慎言眼底染上几分失落,“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陆沉年皱眉,似乎没听懂这句话。
“我开车去机场接你,没接到,再等我赶回陆宅的时候,叔叔给我说,你已经走了。”陆慎言道。
陆沉年忽然想起来,当天下飞机他手机便响不停,又是陌生号,他便拒接了。而且他回陆宅只待了半小时,凳子都没坐热,就离开了。
可能他前脚走,陆慎言后脚便到。
原来当天电话是陆慎言打的,陆沉年当时一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简单以为谁打错了。
车子在一扇铁门前停下,两边亮着仿古宫灯。
铁门缓缓开启,陆慎言轻声提醒:“到了。”
他将车停在门口,解开安全带下车。
陆宅落座面积很大,又是独门独户,现在没住人,花园里鸦雀无声,只有大片郁金香在花圃里静悄悄的开着。
白天有阿姨来浇过水,郁金香上还凝结着水珠。
陆沉年下车看到花圃里的郁金香一怔,眼里异样情绪一闪而过,没说什么,直接朝门口走去。
将钥匙插进锁孔,门刚启开一条缝,陆沉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闻错了,有股淡淡的沉木香袭来。
这股味道…………
愣神的瞬间,陆慎言帮他推开门。
“啪——啪——啪——”灯应声而开,客厅大亮。
看清客厅陈设后,陆沉年脚步一顿,心中忽然明白陆慎言在家里给他说“屋里的一切都没移动过,花园的花也浇着水,陆宅还跟以前一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姜曼和陆慎言住进来是在陆沉年的学生时代,那时陆宅一直都保持着他母亲董曼姝死后的模样。
陆宅花园里郁金香会因为土壤关系不分季节开着,屋里一直会有股淡淡的沉木香,傍墙的那块人造假山里养着小金鱼,客厅墙上挂着名作,走廊上每天都会换鲜花插瓶。
自从姜曼住进来后,花圃里的郁金香渐渐换成大片庸俗的玫瑰百合,鱼缸里的小金鱼相继死去,每日鲜花变成俗艳不堪的假花。
陆沉年每周放学回家,都能闻见充斥在家里每个角落刺鼻的香水味,好像是有人在向他无声的“宣示主权”。
上回来这里,那种“陌生人”的感觉让他记忆犹新,现在看到这个陆宅。
陆沉年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这些是谁布置的,自然不言而喻。
“哥,欢迎你回家。”身后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陆沉年回神,他还是开口问了句:“你弄的?”
陆慎言眨眨眼,脸上有淡淡的笑,四处看了一眼:“我记忆中的陆宅就是这样,不知道还原的如何。”
他环视一周,发现还是这样的陆宅他最喜欢。
陆宅不仅对陆沉年有特殊意义,对陆慎言同样也是。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陆宅,姜曼因为担心“孤儿寡母”四个字在陆正桓眼前显得不够可怜,一天下来,他两条手臂被姜曼掐的乌青。
他的眼泪是由姜曼控制的,姜曼让他“哭”,他就得“哭”。
那天是陆慎言最讨厌的一天,因为他和姜曼要费尽心机融入这里。
从此姜曼和死人董曼姝争,他要和董曼姝的儿子争。
但同时也是陆慎言最难忘的一天,在他手臂被姜曼拧得后悔来这儿的时候。
大概是上天都瞧他可怜,给他开了一扇门。
陆慎言清楚记得当时自己就站在现在这个位置。
当时二楼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颗篮球从楼上飞下来,刚好稳稳当当砸在他身上。
“小年,不许胡闹”随着这一声呵斥,陆慎言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骄矜的眼睛,如同隔着几千里地,远远的向他望过来。
少年背后是光,门那头照出来光芒万丈,看过去一片白茫茫。
恍惚间,陆慎言觉得眼睛被刺的生疼,又或许是自尊被刺的生疼。
少年站在二楼怨怼的瞪着他们,几秒后,转身进屋一把将门狠狠关上。
那一瞬对陆慎言来讲,就好像他在黑暗中摸索到一根火柴,刚划亮,火柴就熄了,还没看清又滑回黑暗里。
当天,陆正桓告诉他,以后他要叫那个少年一声:哥哥,是他的沉年哥哥。
姜曼也告诉他,那是他以后要对付的人。
但陆慎言自己心里却好清楚,他找到了一件喜欢的“东西”。
就好比他喜欢橱窗里的机器人,他要存钱把这件东西买回家,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这么多年过去……陆慎言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心中不禁自嘲:或许见你第一眼,执念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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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好多小可爱都很意外是慎言把陆氏搞破产,其实这个我在前面有铺垫过的,写到十多章时就有人猜到了( ̄^ ̄゜
第62章
陆沉年环视客厅四周, 最后视线停在假山旁的鱼缸里。
半晌, 他突然开口:“多了。”
“嗯?”
陆沉年回头, 声音不客气:“鱼多了。”
陆慎言反应过来,陆沉年说的是小金鱼比以前多了。
“……而且杯子也不是放在这儿的。”陆沉年顺手将马克杯从钢琴上拿走。
“插在花瓶里的话不会出现雏菊。”
“花圃里郁金香的颜色少了一种。”
“墙上的画多了一副。”
“地毯颜色深了。”
“当初当时这个花瓶不是放在这儿的。”
“…………”
十分钟内, 陆沉年挑挑拣拣不下十多错处。
其实那些都无伤大雅,能恢复成以前已经很难得,毕竟八年过去了。
陆沉年直接去了卧室。
水蓝色大床, 十二开衣柜, 排列整齐的书架,书桌下放着篮球,墙上挂着一副羽毛球拍。
看到卧室,陆沉年顿时觉得鼻腔有点酸,伸手揉了揉。
从他搬出陆宅后, 他的卧室就被人变成储物间, 衣服统统折在行李箱内,球鞋全部收起来, 姜曼几乎是将陆宅打扫的毫无他的痕迹,好像他这个人都不曾在这个家里存在过。
操。
陆沉年在心里骂, 蹙眉, 这个房间他想挑出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这种感觉很烦。
他甚至有些后悔来陆宅, 因为他心中宁愿看到的是被姜曼改变后的陆宅, 也不是像现在这样, 将以前一切抹平。
陆沉年在这个房间一秒也呆不下去, 转身想走, 结果陆慎言就堵在他身后。
“……让开。”陆沉年声音很闷。
陆慎言没动,叫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