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女生……被什么东西抓走了吗?
方思弄心中发寒,刚迈出去的脚又默默缩了回来。
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吗?
他望着门外的景致,陷入了沉思。
这栋小屋似乎坐落在山林间,大门正对着是一大片半枯不枯的草地,中间有条几乎被杂草覆盖的土路,缓坡向下,看不到头。再远一些是连片灰绿色的树林,挡住了从这里投向山脚的视线。
整个就是一片大自然,几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那究竟是什么带走了那个女生?野兽吗?
他正想得入神,身后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先生,我先走了,照片是两天之后洗好吗?”
他被唬了一跳,转过身,看到余娜已经来到了他背后。
余娜脸色惨白,神色慌张,但说出来的话有条有理,很可能是在念剧本。
“是的,你到时候来取就好。”方思弄说道,话锋一转问,“对了,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呢?”
“她可能先回去了吧。”余娜的表情简直要绷不住了,眼泪已经挂在眼眶边上,但还是屈起膝盖朝他行了一礼,“那我也先回去了,到时候我会来拿照片的。”
说完她就走出大门,沿着土路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土路尽头,方思弄想到:所以离开这座房子不是死亡条件,那个女生的死亡是另有原因,会不会是因为没有遵守剧本的命令被就地制裁了?
思及此,他壮着胆子走了出去。
无事发生。
他走到那片血迹旁边,很小心地不碰到,仔细观察。
刚刚他跟那女生也就是前后脚出门,却连事情发生的尾声都没看到,可以想见那掳走女生的东西个头必定不小,但他反复检查了几遍,都没有找到脚印或者动物毛之类的东西,这块地明明是柔软的草地。
不过这里是“戏剧世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只能说,掳走人的那东西大概率是个超自然生物。
出来这么久也没事,方思弄决定再走远一些。
他向着正对大门的方向走出十几米,走到土路对面,回头看向小屋的方向。
然后他就被深深震撼了。
小屋从外观上看起来是普通的二层小木屋,平平无奇,把他震撼住的是屋后的森林。
这些树有多高呢?他在这个距离上已经没有概念了,可能一百米,可能两百米,可能更高。
小木屋在它们面前就像虫豸一般渺小。
这些树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如同一群古老的巨人般矗立,俯视人间,散发着压抑和森然的气息,每一棵树都似乎在低语。在它们面前,方思弄站在房子里看到的对面的树林都像宝宝一样。
方思弄咽了口唾沫,又朝远方跑出数百米,几乎要跑到草地尽头,再回头看,总算能把树林看清楚一点了。
神奇的是,他发现这些巨树只生长在木屋后面的一块片区里,好像小木屋是一个气球的口子,而整片森林是气球的球身似的。这片树林是整座山上最高的一片,每一棵树都比两侧或对面的森林高出好几倍,却没有一棵离开了那个“气球”的区域。
就好像……就好像……
他的心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就好像,是小木屋“喷射”出了这些树木的种子一样。
或者说,假如巨木密林里面是另一个世界,那小屋就是连接它与现实世界的门扉……这样的感觉。
世界很大,但门扉就那么大。
木屋在这些树木面前如此渺小,却似乎又无比重要,这些树木如同它的守护者,沉默而又威严地伫立在黑暗中,又或是它作为门扉,在守卫这片森林。
它们相互辉映,共同编织出了一幅阴森诡异的画卷,仿佛在守候着某种既定命运的降临。
方思弄摇了摇头,甩出这段过度的脑补,回归原本,想到玉求瑕说过,在“戏剧世界”中,重要的剧情会发生在一个最显眼的、进入这个‘世界’第一眼就能看到的重要地点,方思弄想不出还有哪里比这里更显眼。
就是一百公里外的人们,应该都能看到这片树林。
所以不管再害怕,这小木屋,他必须要回去。
第148章 十三人02
方思弄回到小屋。
明明从外观看着是一间只有两层楼的屋子, 可走进来之后,却仿佛走进了一个洞穴深处,依然几乎只有他的周身几米内是亮的。
方思弄沿着墙根走, 很快摸索到了桌椅,然后在上面发现了一盏油灯、几节蜡烛。他把灯点亮,身遭的光线扩大了一些, 他继续探索这个小屋。
其实作为一栋木构建筑来说,这间屋子也不算太小, 从大门进来后是一个小客厅,客厅里有桌椅,客厅左边有横着的三个房间, 右边还有两间房,是厨房和小仓库。
那三个房间门上都上着锁, 锁上多少覆盖着青苔,已经很旧了, 似乎很久都没人动过, 方思弄没有钥匙, 自然也打不开。
他在仓库里找到了铁锹、锄头之类的农具,想了想, 扛着出去把门口的血迹处理了——把泥土翘起来将房子上的血迹抹掉,再把周围的土一翻, 确保从表面上来看那里没有发生过什么惨剧。
之后他回到二楼,就在刚踏上二楼楼板的一瞬间,新的“剧本”又出现在他眼前:[去看看小明娜睡得好不好。]
小明娜是谁?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整个二楼,因为手中的油灯加持,视野开阔了很多,几乎能将整个二楼走廊看清。他发现在一楼横着的那三间房的位置也有三间房, 而他之前给余娜她们摄影的房间在楼下厨房的位置,这三个房间的另一头。
剧本要求去看“小明娜睡得好不好”,那个摄影间应该没有可以睡觉的地方吧?
他于是转向了二楼的那三间房。
距离楼梯最近的第一个房间就没有上锁了,他推开房门,看到里面靠窗处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上没人,窗户也看不到光,就好像窗户外面是墙一样。
除了床以外,屋子里还有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书桌上面放着几张相纸和一些修剪、切割相片的刀,方思弄因此判断这很可能是自己这位摄影师的房间。
他关上房门,走向了第二间房。
门同样没锁,他先推开了一条门缝,朝里看了看,但门缝将大部分的光都挡住了,他看不太清,只依稀觉得里面的床上有一个人。
他壮着胆子把门推开,发现这是一间跟刚刚第一间房陈设差不多的房间,只是床要小一点,床单被套色泽粉嫩,边缘都有蕾丝花边,地上散落着儿童玩具,显然这是一个属于小女孩的房间。
床上有一团隆起,是一个人形,整个人几乎都蒙在被子里。
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方思弄就感觉到一种阴寒颤栗的感觉,他觉得很冷,打了一个寒噤,但同时理智也告诉他:这就是小明娜。
他尽量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探头一看。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看到任何非人生物的准备,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他又仔细确认了一遍。
是姚望。
床上睡着的这个,是姚望。
姚望直接饰演的明娜?
确认这一点之后他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了,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小明娜在剧本中处于一个什么立场,但知道这人就是姚望,却让他本能地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姚望把她叫醒,就在手指离她的肩膀几乎只有几厘米的时候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又狠狠抖了一下,停止了动作。
脑袋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尖叫,他掐住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脑中的刺痛才缓解,然后他猛然想起刚刚的剧本要求:[去看看小明娜睡得好不好。]
可如果他把人叫醒了,似乎小明娜就“睡不好”了……
违背剧本的下场,他刚刚已经见识过了。
咽下一口唾沫,他收回所有动作,缓缓退了出去。
因为恐惧,他的肾上腺素飙升,五感的功能在短时间内成倍数放大,只是一瞬间,他就接收了比普通情况下丰富很多的信息——
床是贴着窗户放的,而窗户被厚重的深红色窗帘盖着,没有一丝光透进来。要不是知道隔壁同样的位置有一扇窗户,他也不会知道那里有窗。床头旁边是梳妆台,上面摆满了梳子、发夹和发绳,还有一面破碎的镜子。梳妆台的对面是一张小方桌,比签、前一个房间的桌子小很多,上面摆着几只略显阴森的洋娃娃,似乎还有几张相纸和小刀。靠门这边是书架和衣柜,衣柜上还有不少涂鸦……
他居然连涂鸦的内容都基本记住了,看来他的记忆力又被强化了不少。
最显眼、最大的一个涂鸦是手拉手的三人组,旁边还挂着一个小一点的、弓腰驼背的老头。三人组很容易看出来是爸爸妈妈和小女孩,理论上来讲明娜应该就是这个小女孩,那自己呢?很有可能是爸爸……不过有上个世界的先例在,他倒也有可能是妈妈……
一家三口加个老头,可能是爷爷,所以是一家四口?
所以这个剧本会是一个……家庭悲剧?
摄影师的另一半呢?
所有思考都在电光石火间进行,几秒后,他退出屋子,轻轻关上门,这才敢呼吸。
平复了一会儿心情,他又走向了第三间屋子,却发现这间屋子的门上了锁。
其实进不去也好,刚刚姚望那个房间给他的感觉太不好了,简直像进了个大冰库似的。他又回想起姚望盖的那床小山似的被子,心说她会不会也是因为冷才盖那么多的?
现在,除了那些上了锁的房间以外,这栋房子他已经基本探查完了,基本构造就是这样。然而,就这么些空间却给他一种无处下脚的不安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待在哪儿。
站在走廊上想了想,他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摄影间。
他想起余娜说两天后会来拿照片,在这个“世界”里所有跟时间有关的信息都很重要,不能不重视。
如果现在没有事干的话,那他最好先把两天后需要的照片准备好。
摄影间跟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他走过相机,在正对着门的墙壁上发现了另一道不起眼的小门。
这道门是他刻意去找的,因为湿版摄影的“显影”步骤必须在暗房中进行,否则光线会毁掉照片。
当然暗房也很可能是那四间被锁住了的房间其中的一间,不过,在探查中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摄影间对应的应该是一楼的厨房所在的位置,然而厨房旁边还有个仓库。他刚刚正是在用步伐丈量摄影间的大小,认为这个摄影间跟厨房是一样大的,所以他推测,按建筑构造来讲,一楼的“仓库”区域对应上来也应该还有一间房才对,这才找到了门。
推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果然是暗房。
不知道暗房中还有没有其他照片,他不敢放太多光进去,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就关上了门,返回到相机边准备把机器搬进去,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苍老而嘶哑:“饭做好了吗?”
他的心脏猛然一坠,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差点尖叫出来。
但他稳住了,面上一点惊恐都看不出来,板着一张脸抬起头向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发现墙角那架躺椅上坐了个人。
躺椅是面对着墙角放的,所以他只能看见那人的一点背影和一只手,从那只手来看这已经是个很老很老的人了,青筋和皱纹像图腾一样包裹着骨骼。
“吱呀、 吱呀”的响声还回荡在空气里,方思弄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随即想起之前拍照片的时候也有这个声音。
当时椅子上有人吗?
他努力回忆着。
他认为没有,可他又想起一开始他甚至都没有发现沙发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