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酱那么好吃,生蚝又大又鲜,“我不吃我傻。”
到从前梁栩生的套间,推门,进去,梁栩生四处看了看,又吐槽:“我妈真是给我清得干干净净。”
梁栩生之前就把放在家里的周边娃娃什么的搬去新房了,有些学生时代的东西,比如奖状奖杯什么的,还放在家里。
现在一看,好么,东西能收进柜子里的全收进柜子里了,估计付舒怕没人住、东西积灰。
再一看,床都只剩个床垫了。
梁栩生进去,大咧地在书桌前坐下,看桌上空空的,就去拉抽屉,手伸进去,随便从抽屉里摸出一部旧手机,开机,竟然还有电。
梁栩生示意着朝陆洵晃了晃旧手机,说:“还记得这部么,有一次还被你扔进学校池塘里。”
陆洵走近,看过去,自然有印象。
那时候梁栩生大二,和一个大一的学妹走得很近,频频和女生一起吃饭一起自习,陆洵被晾了整整两周,忍无可忍,去找梁栩生,两人在学校的小池塘边发生口角,又恰好梁栩生接到学妹的电话,陆洵气得半死,夺过手机,抬手就往池塘里扔。
此刻陆洵想到当时,莫名便用上凉飕飕的口气,淡淡道:“扔手机是我不对,但你当时不是挺享受为了你那个学妹和我吵架的吗。”
梁栩生冤死了:“大哥,我本来女生缘就很好,女性朋友就多,好吗,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又嘀咕,说:“现在我还和璐璐走得近呢,婚礼那天你怎么没把璐璐扔河里。”
陆洵从抽屉里随手拿出来一本书,低头翻着,语气幽幽,说:“我记得你妈当时还想撮合你和璐璐。”
梁栩生立马双手举起,求饶道:“这种事就不用翻旧账了吧?”
他不翻璐璐的,倒是自己翻起陆洵的旧账:“反正你大学那会儿脾气可差了,我感觉我三天两头都在受你的气。”
“是么。”
陆洵不这么认为,或者说,时间过去太久,他早就已经对大学时候的生活没太多印象了,当然,如果特意回想,还是可以想起来的。
比如他这会儿就想起来那个学妹姓安,梁栩生会很亲密地喊对方安安。
陆洵吃味道:“婚礼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喊你的安安过来。”
梁栩生品了品,无语:“你这什么口气。”
又说:“我喊了啊,人家早全家移民国外了,交情也就那样,哪儿赶得过来。”
陆洵继续语气凉凉:“她知道你结婚,没伤心?”
梁栩生这会儿哪儿在意什么学妹什么安安,他的注意力全在陆洵的口气上,不解又无语:“干嘛?吃醋啊?又什么口气啊你。”
旧手机这时候亮起屏幕,梁栩生的注意力被转移,捧着手机翻看起来,“好多小说app啊,我那时候看小说也挺疯狂的。”
陆洵跟着站在一旁,垂眸看梁栩生手里的那部旧手机,接话:“嗯,看得凌晨才睡,早上起不来,我给你送早饭,还要替你去上课点名。”
梁栩生便笑了:“好兄弟么,不就是这么当的。”
梁栩生又点开相册,翻了翻,笑:“我那时候拍了不少么,也是,那时候学校生活还是挺丰富的,不像现在,天天宅家。”
说着翻转手机屏幕,举向陆洵,说:“看,还有你。你看吧,我没说错吧,天天顶个臭脸。”
陆洵看过去,看到照片上是自己,正侧头看镜头,一脸不爽的神情。
陆洵的记忆一下被拉回很多年前——
这张照片上的臭脸,是在图书馆的自习教室拍下的,当时是秋天,他经常穿一身短袖的黑色T恤,外面罩一件灰色的运动外套。
他当时生气,是因为梁栩生说好了要来自习教室,结果他先到,边自习看书边等了一个多小时,梁栩生又发消息过来说要迟一会儿。
陆洵:【?】
梁栩生:【我陪安安去修下她的自行车。】
安安安安,又是安安。
陆洵气得没回,手机都扔进了桌肚。
后来梁栩生到了,陆洵也不理他,只埋头看书刷题。
梁栩生于是对着他举起手机:“我都给你拍下来,这些全是你甩我脸子的‘罪证’。”
陆洵这才转头抬眸,梁栩生按下快门,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此刻看到这张照片,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和前因后果,陆洵有种仿佛学生时代就在昨天的切实感。
他还能记起自己当时看的什么书、刷了哪些题,甚至是发给梁栩生的消息内容。
他也记得大学校园里他与梁栩生常走的那几条路,记得到了点便灯光大亮的球场,记得饭菜种类又多又便宜的食堂,记得梁栩生总站在教学楼前的一棵梧桐树下等他。
陆洵的思绪就这样被拉回了从前——
傍晚,“咚咚咚咚”,球场上,陆洵与老张他们正打球,有人过来,说:“陆洵,你快去看看,梁栩生在北门外面快和人打起来了。”
陆洵回头,额头鼻尖颈下全是汗,胸口起伏着。
他把球传给老张,一声不吭地从球场下来,掌心擦了把汗,蹙着眉,球场外的休息椅上抓起自己的衣服,径直便往北门的方向走。
当时霞光满天,头顶的云层都被染成了红色,非常漂亮,然而陆洵的脸臭得堪比电闪雷鸣的恶劣天气。
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拨给梁栩生,一个没打通,打了第二个、第三个,梁栩生还是没有接,陆洵攥着手机,手背血管筋脉暴凸,脸色更臭了。
陆洵到北门的时候,梁栩生已经挺身而出地和那几个混混正面杠上了,一触即发的局面。
陆洵走过去,身边是几个被他叫过来的学校的保安,保安驱散围观的人群,又指了指梁栩生面前的几个混混,大声质问他们:“你们是我们学校的吗?站这儿这架势想干嘛?”
混混们朝着梁栩生啐了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陆洵迎向梁栩生,不仅脸臭,眉头还拧着,瞥过梁栩生身后的女生,脸更臭了。
梁栩生则在安抚女生,看见陆洵后,挑挑眉,恍然:“哦,保安你叫来的啊。”
陆洵过去,站定在梁栩生面前,张口就道:“就这么爱逞英雄吗?”
梁栩生有些尴尬,尤其安安还在,他去勾陆洵的肩膀:“干嘛啊,别这么说么。”
解释:“那群混混又骚扰安安,我在么,还能不管么。”
“随你。”
陆洵转身就走。
梁栩生下意识要追,看看安安,顿住了脚步,又回过头,目光追着陆洵的背影,原地喊:“陆洵,你干嘛啊,陆洵!”
陆洵既没有回头,也没有止步。
他觉得心烦,尤其烦那个安安,老张他们都说梁栩生喜欢安安,陆洵看不出来梁栩生是不是真的喜欢,但他就是不乐意看到梁栩生身边跟着那个安安。
后来几天,陆洵也很烦,因为梁栩生过来找他,身边总跟着安安。
安安很安静,有些怯怯的,似乎怕他,陆洵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安安,只要安安在,他立刻就走,绝不多留,梁栩生问过很多次为什么,“为什么啊,不能一起吗”“陆洵?”
陆洵起身就走。
不久后便发生了陆洵夺过梁栩生的手机扔进小池塘那一幕,但更令人惊讶的是,陆洵扔完便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给梁栩生把手机重新捞了出来,又顶着一身湿漉漉,在第一时间去了学校的手机维修点,帮梁栩生修手机。
梁栩生本来因为陆洵扔他手机毛了,可看着陆洵跳进水里,又不顾自己第一时间送手机去维修点,梁栩生一点脾气都没了。
他还反过来安慰陆洵:“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安安,以后我不在你面前提她了,好吗?”
“你回寝室换衣服吧,都湿透了。”
“喂,陆洵。”
陆洵一张臭脸,冷得堪比山顶的雪。
后来修完手机,两人一起往回走,陆洵身上滴答着水,一脸生人勿进的冰冷气场,梁栩生则嘚呗嘚呗地解释:“安安是我朋友啊,她被混混前男友纠缠,向我求助,我总不能不管吧。”
“不是我要逞英雄,你知道的啊,朋友有事,是我力所能及的,我肯定会帮忙,不会不管的。”
“安安……”
陆洵听不下去了,安安安安,全是安安,他这辈子没这么讨厌过“安”这个字,别说“安”,他现在连“安全”“安装”“安排”这几个字都听不得,一听就要炸,一听脑子里就是梁栩生关切女生的那张脸。
陆洵忍无可忍,一下转身,逼近到梁栩生面前,凶狠的语气道:“她没有同性的朋友?没有别的异性朋友?没有辅导员?没有父母亲戚?一定要你帮忙?”
“你是什么金刚钻还是什么万金油,出了事就得你上?”
梁栩生惊讶:“陆洵?你?你凶我干嘛?”
陆洵看梁栩生这个神色,完全不比在安安面前,更气了,大声喝道:“去找你的安安!别来烦我!”
吼完,陆洵转头就走,梁栩生站在原地错愕地看他。
陆洵则在走远几步后闭了闭眼,沉了口气,定了定神,又快步回来,换上不显多少脾气的歉意的口吻,“栩栩,我不是想凶你,对不起,我……”
梁栩生也生气了,瞪了陆洵一眼,根本不听,转身就走。
两人冷战了足足一周,这一周,陆洵不上课就在球场打球,经常灌篮,把球框砸得哐当直震,还擦伤了手掌,老张他们看得啧啧感慨,说:“知道的这是和好兄弟吵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恋呢。”
旁边人道:“就他和梁栩生,吵架也差不多就是失恋吧。”
老张砸吧嘴,想了想,点头:“也是。”
梁栩生则不是上课就是闷在寝室刷番看,他谁都没搭理,也没再和安安同进同出。
老张劝他:“你就去跟陆洵服个软呗。”
梁栩生毛了:“凭什么是我?是我惹他的吗?”
老张叹:“就凭你不去上课,替你的是他,给你带早饭的是他,你搞不定什么事,帮你擦屁股的也是他。”
老张:“做人要讲良心。陆洵为人那么冷淡,谁都懒得搭理,但是对你是没得讲吧?”
“他虽然扔了你手机,但跳进池子里捞的也是他。”
“他气你和学妹走得近,人家学妹要进学生会,他这个学生会副主席也帮忙了。”
“怎么说,就问你,有这种兄弟,怎么说?”
梁栩生不吭声了。
终于这日,陆洵在上课,梁栩生又去教学楼旁边的那棵梧桐树下面等他。
梁栩生下课,低头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抬眼,看到了树下的梁栩生,陆洵脚步轻轻一顿……
此刻回忆起这段的陆洵,心下也随之一顿。
而回忆里,看见梧桐树下梁栩生的陆洵,心中翻涌起波澜和酸胀的涩意,他不知道那股没由来的涩意与翻涌是什么,他只知道在看到梁栩生的瞬间,他便不生气了。
他下台阶,朝树下的梁栩生走过去,而回忆起这段的陆洵,胸腔中同时翻涌起相似的心绪与涩意。
过去的陆洵不明白,此刻的陆洵却突然懂了,他那时的冷脸、气怒、凶话,他看见梁栩生来找他和好时的心中的涩意,全部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