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盏，怎么那么疏离，好歹我也算是你半个长辈。”
巫盏和当年那样瞥了他一眼，冷淡地说：“是吗？”
那男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讪笑几声，换了个话题：“今年年初的大会总该来吧？你们门派缺席好几年了，你啊，年轻一代数一数二的天才，也是协会的一员，别藏着掖着，教教同辈，壮大我玄门的力量。对了，下个月还有协会下派的任务，鸣山那边不太对劲……”
男人越说越激动，看向巫盏的目光既是眼红嫉妒，又是控制不住的忌惮。
毕竟玄门里谁都知道，巫盏是个天才，也是个孤僻的怪胎。可能就是没爹没娘长大的孩子吧，玄门中人几乎没办法和他建立友好关系，而在巫盏的师父去世之后，他更是难以相处。
“那些小辈的能力不够，需要一个人给他们带队，反正你也是在店铺里闲着，不如……”
巫盏收回落在街道上的视线，拧起眉头。
真是聒噪。
巫盏眉眼间隐隐有了不耐烦的意味。他不想再听这个男人再来一次虚伪的说教，连滚也懒得再说，直接挥手甩出一道灵力，打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聒噪的声音立刻停止，这个人的身影也如烟雾一般消散。
耳边只剩下小贩的叫卖声。巫盏带着满身孤寂站在街头，冷眼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
……连幻境里他师父也不在。
“哎，那边那个帅哥，糖葫芦要不要？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别听他瞎说，我刚才买了一串可酸了，来试试我的煎饼果子吧？”
巫盏听到自己拒绝的声音：“不了。”
他看到的是过往的记忆，那小雪豹呢，他又在那里？
……
雪豹知道自己再次陷入了领域之中。
精神力强大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当无法控制住力量时，总是会让他陷入光怪陆离的幻境之中。
这次他一如往常那样出现在雪山的某个角落。
寒冷的风割着周围的一切，好在他有厚实的绒毛，还算是不太冷。
眼前的场景不断地变化，有他驾驶着冰冷的机甲剿灭敌人，有他无法忍受血脉力量而不得不变为兽型，痛苦地嘶吼。
他再次听到父亲告诉他，强者的成长必然是伴随着血与汗。
毛茸茸的一团蜷缩着，昏昏沉沉的头脑不太能够想明白为什么他会看到不同时期的自己。
而且……为什么远方好像是热闹的烟火？入眼的色调是火红的，像是古籍中的烟火与灯笼。他似乎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场景，至少在星际时代，不会出现这种场景。
真奇怪。
算了，反正再怎么奇怪，也不会有人过来这里，也不会看到他。
雪豹趴在岩石上，锋利的爪子在石头上抓出一道道痕迹，抓了一会忽然用力，一爪把旁边的那块岩石拍得粉碎。
雪豹冷漠地看着碎掉的岩石，转身寻找其他的石头磨爪。
刚转身，雪豹就察觉到周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很清冷，又莫名让人觉得很舒服。
“原来阵眼在这里。”
雪豹听到来人的声音清冷又好听。
巫盏一个轻跃，站在了雪豹面前的那块岩石上：“找到你了。”
他打量着幻境里的小雪豹。看上去应该是在风雪里待了很久，绒毛被风吹得有些乱，肉垫上隐约有些血迹，不过雪豹似乎对此并不在乎。
“要回去么？”巫盏问小雪豹。
雪豹长长的尾巴扫了一下岩石表面，没有吭声。巫盏和他对视了一会，伸出抱起雪豹。
下一秒，眼前的一切碎成了无数个光点，记忆里热闹又孤独的年节街道一并化作虚无。
幻境消失，他们重新出现在育幼园的宿舍大楼里。
巫盏缓了几秒，确定自己回到了宿舍房间里。
现实与虚幻破碎交接的变化，让本来就昏沉烦躁的雪豹有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力。
战斗的本能驱使着他猛地挣脱巫盏的怀抱，以极其标准狩猎技巧扑向巫盏。
在爪子挨着巫盏皮肤的时候，雪豹眼里交错着各种情绪，却是自己挣扎着停住。
不过迟了一步，爪子已经在巫盏手背上划出一道很细的血痕。
血珠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格外刺激头脑。
是某种能够勾起无限愧疚和怜惜，却又能够产生微妙的破坏欲的刺激。
雪豹恍惚地看了一会，慌乱地别开视线。
巫盏无所谓地看了一眼手背：“没事，我捉鬼的时候受的伤比这个重多了。”
趁着小雪豹似乎在愧疚，巫盏再次凝聚出一天柔和的灵力，缓慢地没入小雪豹的脑袋里。
这次小雪豹没有抗拒。
灵力没入以后，巫盏就像是和雪豹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雪豹精神领域和体内混乱的力量他都能隐约察觉到。
巫盏闭上眼，凭感觉梳理着雪豹混乱的力量，就像平时给他们这些毛茸茸顺毛那样。
奇妙的是，小雪豹周围的风雪在逐渐平息，冷漠暴戾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尾巴舒服地轻轻甩动着。
巫盏挑挑眉。
嗯，他好像无师自通了……疏导的技能？也不知道能不能疏导其他的毛茸茸。
看着小雪豹逐渐安静下来，巫盏拿出园长刚才给他的药剂，打开瓶子，递在了小雪豹嘴边。
瓶子里的淡绿色药剂一点点减少，被小雪豹喝了下去。
喂完瑟兰草药剂，巫盏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表面泛着光的能源石，放在了小雪豹旁边一般来说，能源石里的能量能够被吸收，常用的方式就是随身携带。
小雪豹没看那几颗能源石。他伸出舌头，在巫盏手背上，那道被自己抓出来的细细血痕上舔了一下。
“……”巫盏不太习惯地缩了缩手，“别乱舔。”
小雪豹似乎是自知理亏，听话地不再动他。
周围的风雪小了很多。巫盏观察着雪豹的状态，觉得应该是暂时被安抚好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
这就是兽人的成长啊。
巫盏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己前几天看到的兽人进化历史。
初入陌生的星域时，所有人都无法适应环境。于是大部分人选择了更能适应环境的原始力量，选择兽化。又或者说，动物拥有更能适应的条件，于是成了这个时代的主体。
开拓星际的混乱时期和步入正轨的几千年，已经将他们彻底推入了这一条进化的道路，也让他们不得不接受进化的代价。
咔擦——
巫盏的思绪骤然被拉回，他低下头，就见小雪豹咔擦一声咬碎了其中一颗能源石，嚼了几下，直接咽了下去。
巫盏：“……？？？”
不是，怎么可以随便乱吃东西啊？！
在本能驱使下吃完一颗能源石，小雪豹满意地蹭了巫盏一下。
巫盏沉默地看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小雪豹，担忧地拎起他，捏了捏肚子。
这样真的没事吗？
这件事超出了巫盏的知识范围，他看着被安抚好的小雪豹，准备出去和园长说明这件事。
小雪豹抱住巫盏的手，不让他离开。
“……”行。
巫盏有一些没一下地抚摸着小雪豹的后背。好在过了片刻，他听到了雪豹的房间门口，园长和机器人隐约的交谈声。一个小小的通讯机械滑行过来，在巫盏耳边传来园长的声音。
“小巫，现在怎么样？风雪似乎小了很多，但我们怕刺激到幼崽，暂时不敢进去。”
巫盏回答道：“现在情况还行，园长，我好像可以疏导幼崽的力量。”
“疏导？？真的吗？！”
巫盏嗯了一声：“对了，还有一件事，雪豹吃了一颗能源石。”
园长的声音非常混乱且不敢置信：“？啊？？？”
不等园长回答，这个通讯机械就被小雪豹一爪子拍落，顺着光滑的地面滑了出去。
巫盏看着他：“你不怕消化不良吗？”
小雪豹无所谓地甩甩尾巴。他本就有些昏沉，被巫盏抚摸得更是昏昏欲睡，剩下的一切全凭本能行动。
雪豹很轻地嗷了一下，声音有些不成调，银色的眸子注视着巫盏。
说说话吧，喊他一下也好，至少让他知道这个漂亮人类不会离开。
巫盏看懂了他的意思：“小雪豹。”
雪豹有些不满意地拱了巫盏一下。
巫盏垂眸：“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毕竟不同于其他星域类似于幼儿园的育幼园，这里的幼崽大部分是被遗弃的，自然没有名字。
这几只星舰事故幸存的幼崽倒是可能有，但是他们也不知道。
育幼园是考虑过给幼崽们取名字的，只不过这段时间堆积了太多需要处理的事情，就一直拖着还没取。
安静沉稳的小雪豹在能力失控的影响下，学着育幼园那些戏多的幼崽们一样，贴着巫盏磨蹭。
巫盏看着这只幼崽。
哪里还是刚才混乱失控的幻境里看到的什么威风凛凛凶悍雪豹。
就是团成一个毛茸团子，还要咬住尾巴的半大幼崽。
小雪豹小心翼翼地抱住巫盏，无声地请求。
巫盏的睫毛颤了颤，有细微的无奈。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