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
“嗯？”
这袋子怎么感觉有点轻？
不是错觉。
牛皮纸袋子一到手里, 燕晏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豆香味冲散出来，脑子发懵——届时，身后猝然响起电梯“叮”的一下提示声，燕晏心跳一突，吓了一跳，条件性反射的把袋子脱手抛起。
他手忙脚乱，想伸手去抓，袋子有点滑，又或者是他太着急的缘故，袋子活脱脱的变成一只泥鳅，在他左右手上跳来跳去，过于滑稽，抓不住，眼看袋子要掉到地上。
燕晏的左臂侧连带着后腰被人虚虚搂住，稳定了身形。
袋子里的咖啡豆没散乱一地。
而是被裴允辙稳稳地攫住。
“你没事吧？”
裴允辙落下的注视十分平静，燕晏摇头，等意识到现在自己和他的姿势有些奇怪，立马自觉的从他怀里缩出去。
他抬手摸了下后脖颈。
裴允辙也顺势将咖啡豆袋子放到料理台上，两手垂在笔直的裤线两侧。料理台上的灯光，笼在他上方，有点看不清神色。
他问：“你是想煮咖啡吗？还是在找什么东西？”
燕晏干巴巴地说：“我、我想找面粉……”
裴允辙低低说：“面粉？”
他转身看向上方的吊柜。
以这个角度，燕晏能清楚看见裴允辙那条清晰流畅的下颌线，还有在光下微微攒动的喉结，曲线迷人。
此时的空气中更是混杂着淡淡的豆子熟成香味，游弋在二人之间。
燕晏好像听不见自己心脏的跃动声。
等回过神时，裴允辙已经从另外的柜子里拿出小半罐面粉出来。
他说：“面粉是在左手边的第二个柜子里。第二个柜子的高度会比放咖啡豆的低一点，是不是更好拿了？”
燕晏似乎在为两个吊柜的高低不同而不解，微蹙眉：“第二个柜子？我还以为那个是装饰柜。”
裴允辙笑了下，缓缓说：“笨蛋，你可以叫阿姨帮忙找。一点动静都能把你吓到。”
又问：“要喝咖啡吗？”
燕晏没听清。
他感觉自己的心停了两拍，心思全在裴允辙喊他“笨蛋”上面。
这个词真的很微妙。字面上分明是贬义词，但在裴允辙柔和清冷的嗓调里显得有些宠溺……
不由自主的，眼见燕晏的耳廓上蹿上一抹绯红。
裴允辙极有耐心又问了一遍：“燕晏？要喝咖啡吗？”
燕晏没经大脑思考，一个劲摇头：“不喝了，大晚上又没干什么，不想喝咖啡。”
裴允辙怔忪。
他暗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尔后松下眉梢，笑说：“你说的对，我今天没工作，就不喝咖啡了。”
他重新将袋子放入柜中。
趁空，燕晏别过头，胡乱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整理好思绪，他拿起那瓶面粉玻璃罐，摇了摇，扭头问：“家里还有面粉吗？”
裴允辙：“面粉不够了？”
他走近一步。
燕晏感觉自己因他的靠近，变得有些奇怪，还是回答，说：“嗯，不够了，只能做一人份的面条。”
裴允辙越过目光，落到料理台一边上备好的菜，思索片刻，询问：“那些备菜是准备两人份的吗？”
燕晏：“对，原本是要和面条一起煮的……裴老师你为什么这么问，不会是想说你吃配菜就行了吧？这怎么可以，要吃——”
要吃也是我吃，这后半截话还没说完，就惹来裴允辙一声轻笑。
他好笑地看看燕晏，说：“今天不是你要给我做饭吗？一份完整的面条当然得我吃。”
嗯……
理是这个理，但裴老师你也真够不客气啊。
燕晏暗想。
裴允辙说：“但另外一份没有面条的配菜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我给你做吧？”
燕晏一愣：“你给我做？”
裴允辙点点头：“嗯，投桃报李。”
他走去冷冻箱扫了眼，拿出贝类解冻，一边说：“我以前学过海鲜烩饭，虽然不正宗，是符合本国改良的口味，可以吗？”
燕晏完全没想到。在某种程度，他们俩个算是心有灵犀了？
想都没想：“当然可以！”
裴允辙眼里浮光似水流的笑意几乎快溢出来了：“那你帮我打下手，可以吗？”
燕晏回答还是很快：“可以！”
裴允辙：“好。那你先做汤面吧，我待会再做海鲜烩饭。”
燕晏点点头，乖巧答应。
裴允辙又说：“既然你答应帮我打下手了，那揉面部分我也来帮你吧。”
燕晏停顿一下。
他本来是想说不用的，毕竟裴允辙是服务对象，可他竟兀自穿戴上围裙。裴允辙虚指了下燕晏，好心问：“你要戴围裙吗？待会揉面的话，可能会沾到衣服上。”
燕晏低头想了下，刚想接驳这份好意，就听裴允辙又说：“啊抱歉，我忘记好像我们家就只有这一件围裙了。看来这揉面工作只能交给我了。”
说着他还看向燕晏，笑着眨了下眼睛。
燕晏脸颊不由自主的开始冒红，一言不发。
他怀疑，裴宅这么大，怎么可能只有一件围裙啊！
届时，客厅角落的落地钟“铛铛”响起。
已经是晚上二十点了。
裴允辙一点也不凶的催促：“这么晚了，再不快点，晚饭就变夜宵了。”
燕晏只能放弃质疑裴老师的千层套路，他卷起袖子，开始指挥裴允辙揉面。
不愧是裴老师，干什么活都是十足的利落稳健。
看得出来他曾经也做过首都汤面的，但为了燕晏的体验感，也是等燕晏开口发号指令后，才会动手步骤。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他就像是智能AI，而燕晏就是操控他的系统程序。
有俩人如臂指使的配合，晚饭很快就做好。
热气腾腾，氲满在他们之间。
燕晏还记得这顿饭的初衷是什么。
“裴老师，谢谢你。”
“嗯？”
裴允辙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他的脸庞在光圈下显得那么不真切，眉眼很好看，哪那都很好看，给人的印象也是礼貌温良，燕晏觉得谁和他待在一起都不会讨厌。
平常，燕晏说话速度还挺溜的，但现在反倒笨舌头，他尝试打腹稿，组织语言：“该怎么说呢…裴老师你帮我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好好谢谢你。”
裴允辙：“你请我吃的饭，还有今天做饭不都是感谢吗？”
燕晏干笑两声：“这算什么感谢啊……你帮我了那么多，又是给我补习帮我赵老师，偶尔还充当树洞，还有上次燕瑶如那件事，要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就……嗯。”
空气静默了五秒。
裴允辙庄重地说：“燕晏，前面的事你可以当做举手之劳，你是我认识的朋友，我很乐意能帮到你，而后面的事——”他稍稍停顿：“我更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注意自己的安全，平安健康，这就是对我还有其他人最大的回报了。”
裴允辙凝向自己的眼神始终那么平缓而坚定，似是波澜无痕的大海。
燕晏有些难过涌入心口。
世界上真的还有人会希望自己平安健康吗……
他落下目光，浇筑在手里泛着稀碎的光的刀叉上。
不……有的。
燕晏坚信还是有的，爸爸妈妈就算已经不再是他曾经最坚强的后盾，还是会有其他人希望他平安健康的，无论是出自亲情还是友情。
爷爷会、裴阿姨裴叔叔会、周寻觅和其他同学朋友会……裴允辙也会。
更何况还有他自己。
裴允辙：“就和你说的那样，大恩不言谢。明年高考要多加油，选择出一条你满意的人生道路，就当做是感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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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78/洲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