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所有的盐商就被聚集在官驿。
庭渊和伯景郁坐在一起,他们都想知道这后面到底牵涉了哪些官员。
盐商一共有八位,各处都有他们的盐铺。
虽然调查的仅仅是望洋城内,可这么多家都出了这个问题,也足以说明问题。
这些盐商还不清楚自己为何被叫来官驿。
伯景郁坐在正厅,邀请诸位盐商落座。
其中一位胆子比较大的盐商开口问:“能被齐天王大人邀请至此,小的感觉荣幸之至,不知齐天王将我等召集来此,所为何事?”
伯景郁看向说话之人,微微勾唇,问:“诸位拿到的盐,卖得可好?”
“盐是必需品,但又不可多食,过量能够致死,短寿,谈何好与不好,赚的不过一笔安稳的钱罢了。”
这倒也是句实话。
盐的价格由朝廷掌控定价,也不能随意调价,本就是平价,也没有好坏之分。
是每个家庭,每个人都必须用到的必需品。
除了腌制肉菜之外,别的地方也没有大量用到的可能性。
伯景郁:“那么照着大家伙的意思,一年盐的销量,总归是大差不差的都是那个数。”
盐商们纷纷点头。
伯景郁将账本拍在桌上,“去年,你们各处总计上缴盐税共计七十五万两银子。”
“前年,七十八万两,上前年,八十二万两。朝廷抽七成,你们手里有三成,本王说的可有错?”
众人纷纷摇头。
许监州被吓得连忙躲避,“大人可别开这样的玩笑,下官惶恐。”
赤风一箭射出,稳稳地扎在许监州身后的树上,轻轻一笑,“许监州何必惶恐。”
许监州此时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再看刘家这些人,一个两个的状态都不太正常,有些头上有血,有些头上有毛,还有的头发已经散乱。
许监州便更是心惊胆战,“不知这刘家所犯何事。”
赤风放了个空弦,“你是在问我吗?”
许监州连忙道:“下官不敢。”
赤风走到许监州身边,“监州大人喜欢设路障拦路人,能把内城和官驿围得水泄不通,在这方面可谓是天赋异禀,这刘家我就交给你了,但凡他们家跑掉一个人,唯你是问。”
许监州啊了一声。
赤风轻轻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悦,“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许监州连忙摆手,满口应下,“大人放心,我一定看管好刘家众人。”
赤风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再说。
许监州看着这一院子的人,有些懵逼,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家怎么得罪这赤风大人的?
不,应该说是得罪了齐天王。
永安城内各级官员今早都十分惊惧,不是被弓箭顶着脑门,就是莫名其妙少几个人。
例行早会不少官员缺席。
昨夜他们原以为“哥舒无哉”带着闻人政的密信入城,跳得最高的应该是司刑署的官员,可谁能想到昨夜司刑署的官员平静如水,各回各家,反倒是司户署的官员扎堆全都被抓。
知州和八位州同、十六位州判昨夜从官驿离开后,三五小聚议论“哥舒无哉”上呈的密信到底写了些什么,闻人政为何会绕开中州直接与哥舒家族联系,没和司户署那般聚在一起。
司刑署的官员虽然聚在了一起,却是在分析闻人政的案子他们办理时有无纰漏,闻人政在刑狱认罪后,他们没有派人去复核证据,依照律法条例官员认罪后应当押解至刑部重审,办案流程上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有细微的瑕疵,而闻人政承认自己奸污的事实,即便他们去复核证据也很难取证。
最终得出的结论只能算失职,这些官员也就各自散去了。
司户署的人则是聚在一起筹谋如何将自己从闻人政的检举密信中摘出去,直接自爆。
等知州和同知一众官员匆忙来到司户署时,霜风还在优哉游哉地喝茶。
司户署仅剩下的几名官员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照常工作,只不过这些官员显得格外紧张。
知州沈塬已经得到风声,如今看“伯景郁”还能悠哉喝茶,心里万分忐忑,上前问道:“王爷,这是发生了什么?”
霜风微微抬眸,他坐在院子正屋门口,从正门进来的官员都会与他对视。
沈塬身后跟着一批官员,与他对视后纷纷低下头。
霜风:“沈知州,昨夜睡得可安稳?”
沈塬不明所以,“承蒙王爷挂怀,睡得还算安稳。”
霜风站起身,“司刑署的官员可曾上工?”
一位侍卫回道:“禀王爷,司刑署长杨司署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霜风问:“管理司刑署的州判和州同是谁?”
前后有三人站出来。
“下官于廷州,任州同一职,统管刑司法司。”
“下官张中谕,任州判一职,主管刑司。”
“下官慕容策,任州判一职,主管法司。”
一人慌慌忙忙地跑到司户署。
院里高官前后站了几排。
他忙站在最后一位,弯腰行礼:“下官司刑署署长杨景昊来迟,请王爷恕罪。”
霜风抬手示意他起身。
如今能够排得上号的官员几乎都到齐了。
庭渊嗯了一声,今年比往年过年多了两个孩子,过年也要热闹一些。
采买年货的事情,就交给杏儿和平安他们负责。
庭渊倒也想掺和,可他出不了门。
杏儿特地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到时她买回来给庭渊。
庭渊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想要的,就让杏儿自己拿主意,多给孩子买些零食,另外多买些红布回来,过年包压岁钱。
杏儿应允了,买了不少红布。
伯景郁也让赤风去钱庄取了十万两银子回来,过年得给跟着他的侍卫和州衙这些官员发压岁钱。
第368章 天长地久
伯景郁在钱财上,一向是对手下很大方。
既要严厉管束,也要给足好处。
对于这些自愿跟他出京城四处巡查的官员,除了朝廷给的俸禄之外,伯景郁私人会给他们补贴,逢年过节红包少不了,酒钱加餐的钱也给得很充足。
他们京城的家人逢年过节不仅能拿到朝廷发的慰问金,还会有大量的礼品,几乎生活无忧。
时常伯景郁心情好了,也会额外再给手下的人加餐。
杏儿将红布拿回来给庭渊,庭渊带着孩子们裁剪红布,往里头包银子。
因此西府是胜国最富饶的土地,西州天然条件较差,粮食很难耕种,这些年一直蠢蠢欲动地想要独立出去,将西府抢过去。
闻人政好巧不巧是县司户,而要杀他的人是州司户,都与粮草有关,如今这农神祭祀百姓往鼎里装粮食,要连装七夜。
昨夜趁人不注意,他丈量了那巨鼎的尺寸,大约能装四石的粮食。
连装七夜,便是二十八石粮食。
西府的谷物都是优质品种,家家户户的粮没有太大的分别。
而这又刚好与粮食有关,伯景郁不得不注意。
君上登基至今已经四年,对普通百姓免税三年,国库所存的粮食最多也就能撑一年,西州北州东洲南州都在嗷嗷待哺,这两年天气不好,总有天灾,若是遇到灾害,国库的余粮很难供应全国。
“这……”陈县令一时语塞。
伯景郁不悦皱眉:“怎么?”
陈县令赶忙弯腰低头道:“大人恕罪,我的祖籍是东州,关于这农神祭的来源我是真的不清楚,但我这师爷,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或许他知道。”
伯景郁有些生气,“你来此处为官几年了?”
陈县令:“四年。”
伯景郁怒道:“四年时间,你就没好奇过农神鼎里的粮食都去哪了吗?”
陈县令心头一震:“大人息怒,这农神祭是本地的传统,存在多年,城中的百姓很在意祭祀,也非我一外籍的官员能够干预的,这农神祭不止我金阳县城内有,整个西府从县到村从上至下都有这个祭祀,就像我们东州每年放生头鱼一样,这是当地的习俗,实在是无法干预,只能放任。”
“你可知整个西府有多少村?”
听他这般说,伯景郁是真的气得不轻,若真如他所说,每个村子都有一个这么大的鼎,都要祭祀七天,那这个数量累积起来就非常庞大。
“西府一共二十七个县,五千五百多个村子,每个村子一口鼎,一鼎约装四石粮,连装七天就是二十八石粮,就按二十五石算,大约十四万石粮食,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这么大一件事,西府的官员就从未想过上报,或是往后深入探查,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一个地方县令,正七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不过百石,十四万石粮食,你得干一千四百年,一家三口一年的口粮是三四石,十四万石粮是四万多人一年的口粮,折算现银九万多两,你出身东州,东州一个普通县的半年的银税也就这么多。”哥舒琎尧当时和庭渊介绍这些人的身份时,只是随便说了一下,倒也没细说。
庭渊发现这当中可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伯景郁:“当然了,这些人,都是在京州风流一时的大才子。”
庭渊:“他们不是科举落榜了吗?”
哥舒:“此事说来话长。”“看到小宝和他娘,我想到了自己,我也是有母亲的人,我的母亲也很爱我,如果她知道我在湖里溺水……”庭渊轻叹了一声,“你能明白吗?”
伯景郁擦去他眼角的泪水,“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