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女子便手忙脚乱地胡乱挥舞,“别碰我,别碰我,救命啊——”
伯景郁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庭渊透过窗户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堵得慌。
他很清楚一切都是意外,可对于伯景郁来说,成了过不去的门槛。
庭渊不知道让伯景郁如何放下对这件事的执念。
伯景郁喝了许院判为他准备的安神汤,应急用的,里头加大了药量,多了一味迷药。
这一夜他睡得倒是不错。
庭渊则早早地与哥舒一起出城逛街。
两人沿着西城最繁华的街区步行散步,哥舒琎尧想要看看当地的百姓生活状态如何。
他这一生去过的地方并不多,从京城到北州故乡,又从故乡返京,一直在京城打转,再从京城到居安县。
哥舒琎尧道:“很难想象这座城池会住着一千万人口。中州近十年人口高速增长,免税三年,胜国新增人口一亿六千万,想要养活一个孩子并不难,如今西府的粮食收成想要养活几个孩子轻而易举,未来十年只要保持如今的情况,每年至少中州会有五千万的新增人口出生,中州地方大,田地多,朝廷也是非常鼓励生育,但如今的行政架构,已经很难支撑起人口庞大的国家,需要改革需要革新。”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
当百姓的手里有足够的粮食,有足够的农田,没有自然灾害,国内一切祥和稳定,自然人口就会高速增长。
毕竟知识和权利还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底层的百姓只管买田种地。
农耕社会的特性就是如此,农业发展好了,就需要更多的人口推进农业更进一步发展。
当环境适宜人类生存发展时,繁衍就会成为本能。
因此胜国的人口会在短短三十年时间内从两亿发展到接近八亿,或许这半年时间内,已经突破八亿了。
这里信息闭塞,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还是通过现实生活中的人际关系串联起来,属于一个平面维度。
许多人一辈子能够认识的也就是自己周边的人,对于胜国有多大,对于人口有多少,他们并不清楚。
乍一听八亿人口很多,可这八亿人口分布在整个不曾大面积分裂的大陆上。
即便是人口非常密集的西府,或者这个人口有一千万的城池,庭渊也没有感受自己在大都市时的那种拥挤感。
永安城一共有四个外城区加内城,结构并不是四四方方回字形的,他们所在的内城其实在西偏南的地方,大面积城区在东偏北的方向。
庭渊道:“人口增长,自然会促进发展。”
哥舒琎尧道:“人口越多,管理的难度越大,得要尽快将事情都摆平,等到人口更多的时候,再想动其他的,就难了。”
此时推行清君侧非常有必要。
庭渊:“增长越快,阻力越大,确实要抓紧时间,那你想好了回京之后,怎么处理这些官员了吗?”
“当然是依法处理,让所有的官员都看着,让他们看到我们清理朝政的决心。”
转累了,就找个茶楼坐一坐,听听百姓们日常都谈论什么话题。
庭渊觉得一切好像回到了在居安城的日子,哥舒琎尧非常愿意去听百姓的声音。
伯景郁醒来后没看到哥舒和庭渊,去了牢狱审问刘家。
想从他们口中弄清楚,被官员吞掉的粮食,到底都弄到了哪里去。
刘家现在是彻底地破罐子破摔,从钦差大臣身上看到了惩治官员的决心,也知道上头的人跑不掉。
虽然刘家老爷子依旧没有开口,但管家是把自己能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提出的要求是放过自己的妻儿。
这个要求对于伯景郁来说可以达到,只要提供的信息真实有效,都可以从宽处理。
不仅是对待刘家,对待中州的一些次要官员,都是本着这样的态度。
正因如此,他们的调查进度要快很多,大部分官员不想死,都选择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按照庭渊的话来说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于一些能够起到领头作用的,做重点攻克。
再就是分出主犯和从犯,主犯可以通过供述犯罪事实争取对家人的宽大处理,不至于祸及家人,而从犯手里没有人命只有贪污受贿的,认罪态度良好,一律采取从轻处理。
也算是给那些被迫参与进来的官员一个机会,确实朝廷的调任制度存在弊端,责任朝廷也得承担一半。
黄兴义道:“衙门查案,让你们家老爷出来接见。”
门房认出这是县丞,立刻说道:“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
说完他们打开,让众人入院子,自己则是去禀报周员外。
很快整个周家都亮堂起来了。
周员外在仆人提着灯笼引路下,来到前厅:“不知县丞大人深夜前来,是要查什么案子?”
衙门查案,很少有三更半夜查的,若是这个点查,必然是很急切的案子。
可他们周家最近也没有惹事,也没出什么事情。
第321章 如同噩梦
即便是有,也是两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了,且那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不至于再被翻出。
一时间让周员外有些摸不着头脑。
黄兴义是崇安城的县丞,一城主官,发生在他所管辖的辖区内的大小案件,皆由他来处理。
他道:“周员外,我们今日上门,是为了两个多月前你这府上一名叫文狩的仆从撞死一事。”
伯景郁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若是真让许院判把话说完,伯景郁的身份就得暴露,如此行事惊风也是无奈。
惊风觉得坐在死人边上终归是不吉利,同伯景郁说道:“公子,你莫要坐在死人旁边。”
伯景郁比较爱干净,惊风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淡定地坐下去的,完全波澜不惊。
伯景郁:“无妨。”两人退出去,收拾东西各自离开。
伯景郁对惊风说:“你去看看呼延南音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了。”
庭渊起身下床。
伯景郁看向他,“你干嘛?”
“我跟你一起去。”
伯景郁:“我们去就行了,你现在状况不好,许院判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庭渊:“不是什么大事,许院判不是说了,正常行动是没有问题的,这案子我从头到尾,你不让我亲眼去看看,会影响我的判断。”
伯景郁拗不过庭渊,只好带着他一起。
多拿了两个枕头给他做靠枕,怕他路上磕到。
杏儿和平安也一起跟上。
一行人往刘家庄去。庭渊道:“若说水井里有人可能会下毒,这新挖的水总不至于有人下毒,水是从地下渗出来的,银针依旧发黑,不是因为水里有毒,而是因为水里有硫,那微黄色的石头就是硫矿石,硫遇到银器会发黑。”
许院判听到庭渊的话,问道:“我知道银器遇到硫黄会变黑,这硫矿石和硫黄有什么区别吗?”
硫磺可以入药,明显庭渊所指的东西与他认识的硫黄有很大的差别,庭渊所说的那个东西更像是岩石。
庭渊道:“硫矿石有很多种,你说的硫黄本身也是有毒的,这地下也不排除有可能存在硫黄矿,现在只能证明这水里含有硫,具体是哪种硫我也无法判断。”
毕竟他不是这个专业的,很多东西也都是偶然间了解到的。
就比如为什么银针遇到砒/霜会变黑,也是小时候看电视剧产生好奇去网上搜的,后来学了化学之后又补了一些知识才弄清楚这些,再深入的他也不知道了。
这下头要真有硫矿一类的东西,这江家人天天喝着里头的水,没中毒被毒死已经是福大命大。
去试瓜果蔬菜的人回来了,有一部分人手里的银针变黑了,也就是说这些果蔬里头也有大量的硫元素。
庭渊:“现在基本可以证明,当时官员试菜时银针发黑与水里有毒没关系,而是本身就含有硫的蔬菜和水一类的东西做出来的饭菜中的硫与银针发生反应导致的。结论就是说上的饭菜没毒。”
既然饭菜和水都没有问题,仍有那么多人死在宴席上,那就只能是从茶水和酒水上动手脚了。
庭渊看向江二公子。他们对西南府有一定的了解,但对西南府的饮食文化并不算了解。
让伯景郁点菜,他是点不出来的,还不如让他们看着上。
蓝桥招来人安排。庭渊的手扶在他的小臂上从马车上下来。
几位官员当时都曾在城门外迎接,不曾看到过庭渊,庭渊当时在马车里,并未和伯景郁一同下马车,因此没几人知道他是谁。
但他们知道,扶着庭渊下马车的这位,和随行一左一右的护卫,都是伯景郁身边最信任的侍卫。
为首的司刑院院长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
按理来说若是朝廷的官员来查案,应该身着官服,这位并未身着官服,不着官服便无法判定品级。
惊风似乎是看出来他们的窘迫,主动介绍道:“这位是王爷最信任的幕僚,姓庭,单字一个渊,唤他庭公子,或者是庭师爷,都行。”
“下官是西周西南府司刑院的院长江迷山,这些都是司刑院的下属官员,先前不知大人身份,多有怠慢,还望大人海涵。”
庭渊赶忙伸手扶他:“江大人何须多礼,我虽是王爷的幕僚,身上却无半点官职,何以大人以下官自称,我今日前来只是奉了王爷的命,不让朝廷官员白白惨死。”
江迷山忙接话:“一切全凭公子调遣。”
庭渊朝他微微点头,随即转入正题:“宋诗文尸体何在?杀了他的那个姑娘慕容韶音的尸体何在?”
江迷山倒也没上庭渊会这么急,说道:“两人的尸体如今都存放在地库中。”
庭渊道:“那便有劳大人带我去看尸体。”
“请随我来。”江迷山先走一步带路。
往地库走的同时,惊风将大氅给庭渊披上,“公子身子不好,地库偏冷,免得受寒。”
庭渊边走边系上绳子。
江迷山:“不知公子畏寒,若早知如此,该为公子备好御寒的东西。”
“无事。”庭渊说:“只是身子比寻常人弱一些罢了。”
江迷山心说看你这样不像是比寻常人弱。
庭渊问江迷山:“衙中可有仵作?”
“仵作不住衙门,若公子需要,我让人这就去请。”
伯景郁摇头:“不吃,二十九晚上吃完,下一顿就是除夕和文武百官一起吃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