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迷茫，迷茫中写着一种天真和无辜。艾清源脾气不好，感觉自己血压立刻就高了，他倏然抿紧了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火：“……没事。”

　　解夕朝就默默站回去。

　　他其实仪态很好。脊背挺得很直，像是青竹。只是莫名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很闲散的姿态。

　　或者说，游刃有余。

　　艾清源因为自己的念头倏然升起了一股不安。但是很快，他就觉得这股感觉莫名其妙且可笑。

　　他练了三天，从唱到跳。

　　他就是冲着初C来的。

　　不。

　　艾清源想。

　　他是冲着每一个第一来的。

　　这个世界从来胜者为王。这个节目的对手都太弱小，甚至都不能被称作对手，在这样的地方，他绝对，绝对不容许自己获得糟糕的成绩，哪怕是第二名也不行。

　　他闭了闭眼。

　　……结束之后，请人吃个饭吧。

　　他有些别扭地想。

　　就当是还了巧克力和节目组自作主张的人情。

　　这样决定之后，他终于短暂地放下了杂念，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眼。

　　准备的姿势，第一个进拍的动作，第一句开口要唱的词，第一个跟镜头互动的眼神。

　　这一切的一切艾清源都早已烂熟于心，伴奏响起的刹那，他猛然抬手进了拍，而与此同时，几乎和他同一秒出现的脚步声蓦然响在耳畔。

　　艾清源眼睫猛然一颤，余光内，刚刚还笑得温文的人不知何时也同样敛了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脆而凛冽的锋芒。

　　利刃出鞘。

　　解夕朝竟然复刻了他一遍遍练习、已臻完美的动作。

　　分毫不差。

　　甚至……

　　要更好。

第15章

　　艾清源因为余光看到解夕朝动作而僵硬的时候，还有一群人也同样僵住了。或者说，场上只要在看考核的人都有那么一瞬，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窦昱拿着的考核水笔迟迟没有在纸张上写下一个字，他也罕见地没有在开场说话来过渡，直到蓝叶舟拧开笔帽，看了看场上，又捅了捅他的胳膊，他才回过了神。

　　他说：“这一组……”

　　“好准的卡点。”李琳轻声道。

　　她一贯的人设都是清纯甜美，因此在镜头前说话总是未语先笑，这是她第一回忘了表情管理，直截了当地作出了评价。

　　她看向的不是艾清源的方向。

　　“气息特别稳。”一旁的丘雪瑞也接过了话。

　　虽然主题曲里没有rap唱段，但她同样是在团爱豆，对唱跳同样熟悉。

　　“他知道怎么在清唱的时候把呼吸对麦的影响最小化。”她接着道，“所以在听感上很舒服，不会给人特别喘的感觉。”

　　“但是他应该挺累的。”蓝叶舟推了推眼镜，接过了话头。

　　他是这其中最冷静的一个人，跟初舞台评级面对解夕朝时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其实他并不是意料之中，只是作为一个自闭创作人，他关心的只有作品，对唱跳其实没什么兴趣。

　　他看着解夕朝。如果说最开始，他只是对解夕朝写的歌感兴趣的话，现在，这种兴趣已经转移到了解夕朝本人身上。

　　他看得出解夕朝很累。

　　他的体力仍旧不够支撑他如此激烈地唱跳，但是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乃至他的呼吸都是沉稳而笃定的。

　　这个漂亮的男生的心里有一头咆哮的狮子，孱弱的身体成为狮子的枷锁。

　　但是枷锁早已松动，待它完全脱落，狮子就不会再被束缚。

　　它将优雅地离开牢笼，然后站到最高的那片山顶。

　　-

　　——当然，这些都是导师的心理活动。

　　在场的练习生没有成熟的艺人那份专业。

　　在激烈的伴奏声中，他们全神贯注。

　　抬手，转身，轻盈的跃动。《超级新秀》的主题曲动作细碎节奏感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而场上此刻并排的两个人其实都跳得很准确。

　　但是……

　　就是不一样。

　　这五个字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同样的动作，这两个人跳起来，就是解夕朝看起来更漂亮利落。

　　或许是他冷静的神情，或许是他到手指指尖都无法挑剔的细节处理，更遑论解夕朝明显稳上许多的声音。

　　所有人都跳过主题曲，可只有解夕朝把这首歌跳成了自己的歌。

　　没有第二个人。

　　一分半的伴奏结束，全场鸦雀无声。

　　然后——

　　场上第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经久不息，在热烈的浪潮中，一旁的总导演马鸿平张大了嘴，人傻了。

　　*

　　马鸿平今天心情本来很不错。

　　和盛弘的谈判进行得顺利，到底是大公司，对自己的练习生也有信心。

　　在节目组这边提出会配合宣发之后，那边就没再咄咄逼人。

　　本来，只要艾清源稳稳地拿下初C，就会有一万个热搜、营销号甚至脂粉水军在等他，他们会不吝言辞，大吹特吹，彻底把艾清源吹成下一个明日之星顶流天王。

　　马鸿平对此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言过其实才会心虚，人孩子本来就优秀，吹一下怎么了！

　　他想过一万种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但他从来没想过，艾清源会比不过别人。

　　甚至这个别人，是他以为的、只有一点儿小才气的花瓶。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旁的实习生偷看看他的表情：“马老师……”

　　“别急。”马鸿平打断了她。

　　同时，他深吸了一口气。

　　不着急。他对自己说。

　　初C是由场上投票决定的。

　　就算不看在盛弘的面子上，练习生们对艾清源早就有了和他一样的思维惯性，他们一定早就以为初C非艾清源莫属。

　　再说了，再说了……他自暴自弃地想，选了解夕朝，人身体不好，指不定到时候录初舞台要歇几回，这多麻烦，啊，是吧？

　　他胡思乱想，紧紧地顶着窦昱手中的票。

　　窦昱拿着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也在默默祈祷，祈祷不要平票。

　　如果平票，练习生是匿名投，他可是实名做最后的决定。

　　……到时候他要选谁？

　　窦昱闭了闭眼。

　　一旁的李琳接过票，开始和丘雪瑞一个唱，一个记。

　　一分钟后，她轻声叫了窦昱的名字：“昱哥，票数出来了。”

　　窦昱感觉自己心跳都快了几拍：“谁高？”

　　李琳把结果递给他，窦昱快速地看了一眼，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然后，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在众人期待的眼神里，他慢慢地抬起头，重新露出完美的微笑：“是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主题曲C位在11位A级练习生中产生。”窦昱道，“这位练习生在本次匿名投票中获得了超过第二名的票数。”

　　他顿了顿，接着道，“他的票数一共45票。”

　　话音落下，场下就响起了惊呼。

　　现场100名练习生，除去11名候选人，有效票一共是89票。

　　初C一个人就拿了过半的票数，这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

　　“是的。”窦昱调整了一下耳麦。

　　他现在情绪也有些激动，以至于耳麦里似乎有人说了什么，但他完全没听到，他只是自顾自地快速道：“我们的初C一共获得了45票，高出第二名21票，他的票数不仅是全场断层最高，同时，也打破了《超级新秀》三届以来初C当选的最高票数记录39票。”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慢慢地道：“他的名字就是——”

　　“解夕朝。”

　　*

　　傍晚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