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比白日里更甚，卷着路边的落叶沙沙作响，行人逐渐稀少，路灯的光泛着模糊暖黄色调。
柏临站在灯影之下，指尖拿捏着的一支长烟始终没有点燃，没有尼古丁压制，心口的沉闷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翻涌而出，稀稀落落的虫鸣声都觉得吵闹。
时不时抬头看向二楼的窗口。
偶尔再看一眼没有任何回复的手机屏幕。
他只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没有直接认错。
不是不认。
是意识到，认错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远不及他擅做主张给她带来的影响。
雨要泼下了。
方绒雪扒拉下窗帘，小心翼翼看向院门前颀长的身形，投落在地面上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瘦长而落寞。
隐约听见细雨拍打玻璃的轻微动静。
忍不住给柏临回消息。
【你回去。】
他没回复。
她再看，人还一动不动。
下雨了。
他难不成打算淋一夜的雨吗。
方绒雪闭眼，往床上一躺。
和她没关系。
她理他一下她是狗。
半分钟后。
雨势更大了，敲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得像放鞭炮。
方绒雪睁眼，起身趿上拖鞋，小心翼翼下楼。
第94章 怕你不要我了
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她不是狗，她只是去送个伞而已，绝对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的。
要怪就怪他非要用这种方法逼她就范。
她不可能上当的。
怕吵醒陈奶奶，也怕挨骂。
方绒雪拿伞的动作蹑手蹑脚，生怕闹出半点动静。
拧开门，双脚刚踏出去，一道高大的男人黑影将她罩住。
大手握住她腰窝，连人带伞都给推回去。
门被柏临后脚踢了回去，砰地一下，两人的心被敲醒似的。
意识逐渐清晰，视线默契抬起，四目相对，不闪不避。
柏临攥着她的细腰压到鞋柜前。
方绒雪握不住伞柄，撑开的雨伞掉落在地。
带着湿冷的风雨气息将她完全包裹住。
他双臂环住她的腰际，掌心捧着纤细的蝴蝶骨，抱得愈发紧，沉哑嗓音缓缓敲下。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绒绒。”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的回应。
温热娇软的身躯，此时冷静得可怕。
病恹恹的面庞一如既往的白皙漂亮，细长睫羽忽闪了下，无比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知道吗。”
“嗯。”
“你不知道。”她心平气和，“你只是因为后果知道错了，从来没有考虑过别的。”
这件事最好的处理结果是她痊愈之后打他骂他出出气，很顺利就过去了。
但不代表问题被解决了。
未来的某一天，还会有类似的事件横在两人之间。
“我知道我没和你商量，擅自主张。”柏临语调低了下去，“我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那只是表面的。”方绒雪任由他抱着，温和嗓音落入他的耳际却生冷到极致，“你拿着为我好的由头让我升职，是因为你把我当你的员工，你考虑的是你的员工的感受。”
包括刚才说的，她可以换做是任何一个员工，他这样道歉也是没毛病的。
“你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是因为我的感受不重要，是因为女朋友的感受，并不能阻止你作为领导层的决断。”
是因为觉得带来的后果并不大。
也许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她为这件升职的“好事”和他闹掰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可说到底是老生常谈的态度问题。
“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肯定是知道我会不开心的，但你还是做了，你是不是还想，反正我很好哄，随便买点礼物哄哄就好了。”
方绒雪脑袋埋在他的心窝上，声音平叙，但细听又像是自己一个人哭过后的沉闷轻颤，“但我其实一点都不好哄，我好哄的原因，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她喜欢他。
“是我没考虑好。”柏临掌心覆上她的后背蝴蝶骨，轻轻拍着，眼睛闭了闭，“我只考虑了柏云忱那边，你不知道他他……”
无法长话短说。
“他害死过人，他不是个正常人，他有病。”他只能这样说，“我希望你离他远一点，我怕我们的事牵扯到你。”
不是单纯吃醋那么简单。
只是叫她远离危险人物。
她微微发颤的身子终于缓和些许。
他继续说：“我想过了，如果你喜欢度假村的生活，你也是可以去的，我已经安排好保镖会暗中保护你。”
如果柏云忱真的想动手的话，那方绒雪在哪里都一样，所以与其躲避不如加强防范。
“我承认，这件事我还有很多的私心，你可以怪我，但是别不理我。”柏临低声，“给我回个信息可以吗？”
“我在睡觉。”
“一整天都在睡吗。”
她点头，又摇头。
柏临问：“你没看到我消息？”
“手机开了免打扰。”
她吃了退烧药睡得昏天黑地，不想被人吵闹，手机一直开着免打扰。
偶然看到他的消息就报个平安。
说到底，还是不怎么愿意搭理他。
“还发烧吗？”他抬手试探她的额间。
“没，陈奶奶让我吃了退烧药。”
“但你脸色不太好。”柏临轻轻捏过她软腰，“陈奶奶岁数大了不方便，我想留下来照顾你。”
“不要，我已经快好了。”
“我试过了，你还有点低烧。”
“那是被你气的。”
谁家好人大半夜不睡觉站在楼下淋雨。
柏临看她小脸坚决，长腿迈不开前进的步伐，只能缓缓后退，“那我走了？”
“嗯。”
“你舍得我走吗。”
“舍得。”
“舍得我顶着这么大的雨一个人开车回去？”
他退到了门口，看到她睫毛忽闪。
方绒雪没有动容，袖手旁观。
等他长指扶住门把手的时候。
“外面雨大，你要是不想走的话，这里有沙发。”她指了下客厅。
第一次见，她还让他睡她的小床。
还没结婚呢，就让他睡沙发。
“不了。”柏临拧开门，“我留在这里只会惹你生气，不如回去反省。”
吱呀一声露出门缝，夜风冷飕飕钻入肌肤。
外套衣角被她的手轻轻攥住。
她微恼。
“柏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