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师和体外循环师的声音里充满了如释重负的狂喜。

　　手术室里紧绷的气氛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轻松。有年轻的护士，眼圈已经红了。

　　许知意缓缓直起腰，放下了手中的器械。

　　连续数小时的高度专注，让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她看了一眼监护仪上平稳的波形，没有说话，但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她知道，这一仗，赢了。但正如她所想，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天，ICU病房。

　　患者已经撤掉了呼吸机，生命体征平稳，各项指标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好转。

　　许知意亲自检查了他的情况，又细细询问了几个恢复细节。

　　患者的妻子守在床边，看到许知意，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泣不成声：“许主任，谢谢您，谢谢您给了我们家第二次生命……”

　　许知意连忙扶起她，温言安抚了几句，才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走出病房。

　　午夜，当她驾驶着车子滑入地下车库时，整个人几乎要虚脱在座位上。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情，只想倒头就睡。

　　打开家门，没有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只有一室温暖的灯光。

　　关棋正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听到开门声，他立刻合上电脑，起身走过来，什么都没问，只是自然地接过她的包，然后从她身后，用双臂环住了她的腰，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

　　许知意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她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你又会准备一桌菜。”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今天不需要。”关棋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贴在她的耳边，“今天只需要让你休息。”

　　他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许知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我没洗澡……”

　　“没关系。”

　　他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替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子。然后，他端来一盆温度刚好的热水，用毛巾细细地帮她擦拭脸和手。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无言的珍视。

　　许知意看着天花板，眼角有些湿润。

　　随后，一双温暖的大手隔着被子，按在了她僵硬酸痛的肩膀上，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

　　“累坏了吧。”关棋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许知意没有回答，只是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他温暖的掌心，像一只找到了港湾的小猫，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431章 怀疑

　　那台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复合手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京州医学界激起了千层浪。

　　仅仅一天之后报道里，那场手术被描绘得惊心动魄，而许知意冷静果决、技艺超群的形象，几乎被塑造成了传奇。

　　这股风潮很快从业内吹到了院内。

　　周一早上，许知意刚走出电梯，就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愣。

　　心外科的候诊大厅里，患者家属拉起了一面巨大的红色锦旗。

　　患者的妻子一见到她，立刻红着眼眶迎上来，激动得语无伦次，拉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许主任，您就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周围的患者和家属纷纷投来好奇和敬佩的目光，几个小护士在护士站后头，拿着手机对着报纸上的照片和许知意本人小声比对，一脸的兴奋和崇拜。

　　这阵仗让许知意有些招架不住，她不习惯成为焦点，尤其是在这种公开场合。

　　她安抚了家属几句，几乎是有些狼狈地逃回了办公室。

　　上午的全院例会上，气氛更是达到了顶峰。

　　院长在总结发言时，特意将许知意请到了台上，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当着全院骨干的面，公开表扬了她带领团队完成高难度手术的卓越表现。

　　“许知意同志，不仅展现了世界顶尖的外科技术，更体现了我们协和医生迎难而上、敢于创新的宝贵精神！”

　　院长声音洪亮，最后抛出一个重磅消息，“院党委经过讨论决定，将许知意同志，列为心外科下一任副主任的重点培养和考察对象！”

　　话音落下，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无数目光汇集到许知意身上，有羡慕，有敬佩，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许知意站在台上，微微鞠躬，脸上没什么波澜，心里却清楚，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坐在第一排的副主任赵磊，也在用力鼓掌，脸上挂着标准的祝贺式微笑。

　　但如果有人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阴鸷，和桌子下那双攥得指节发白的手。

　　会后，李教授把许知意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老教授亲自给她泡了杯茶，袅袅的茶香让房间里多了一丝安逸。

　　“今天院长的话，听到了吧？”李教授看着她，眼神里有欣慰，也有一丝深意。

　　“听到了，谢谢院里和您的栽培。”许知意答道。

　　“这是你应得的。”

　　李教授摆摆手，话锋一转，“不过，知意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现在站得高，看得远了，但盯着你的人也多了。往后的路，要走得更稳，更小心。”

　　他没有明说“谁”在盯着，但许知意心里明白。

　　李教授又提点了她几个科研方向上的问题，末了，像是无意中提起：“过段时间，院里可能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涉及到一些前沿技术，到时候，我希望你能挑起大梁。”

　　这番话像一颗种子，悄然埋下。许知意知道，这既是期许，也是考验。

　　另一边，赵磊一回到自己办公室，就关上门，拨通了一个电话。

　　“王总，是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怒气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出来，“你看到新闻了？一个毛丫头，现在都快骑到我头上来了！院里还准备提她当副主任，这像话吗？”

　　电话那头的医药代表王总，声音油滑地安抚道：“赵主任，您消消气。年轻人嘛，运气好，火一把也正常。风头总会过去的。”

　　“我咽不下这口气！”

　　赵磊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步，“你不是说，上次那批进口的微创器械有点问题吗？她许知意不是爱出风头吗？那就想办法，让她在最擅长的地方栽个跟头！”

　　“哎，赵主任，这事儿可得从长计议……”王总嘴上打着哈哈，眼珠子却在飞快地转动。

　　挂了电话，赵磊脸上的表情愈发阴冷。他就不信，一个毫无根基的年轻女人，真能一步登天。

　　下午，许知意刚处理完手头的病历，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男人，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气质干练，但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疏离感。

　　“您是许知意主任？”男人开口，带着点京州口音。

　　“我是，请问您是？”

　　“我姓周，是专程来找您的。

”男人递上一张没有任何头衔、只印着名字和电话的名片，开门见山，“我们家先生，想请您去一趟京州，为一位病人会诊。事成之后，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许知意还没来得及问是五十万还是一百万，男人就补充道：“五百万美金。”

　　饶是许知意，也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她见过重金求医的，但没见过这么夸张的。

　　“病人的情况方便透露吗？”她保持着职业的冷静。

　　“不方便。”周先生摇头。

　　没有病历，病情诡异，身份特殊，高额报酬。每一个词都透着不寻常，甚至是一丝危险。

　　许知意没有立刻答应：“抱歉，我需要考虑一下。”

　　晚上回到家，许知意难得地有些心神不宁。

　　关棋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等她换好衣服，给她递了杯温水。

　　“在医院遇到麻烦了？”

　　许知意把下午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关棋听完，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沉吟片刻。

　　“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是你的天职。但前提是，要先保护好自己。”

　　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却坚定，“这件事，去与不去，决定权在你。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要记住，你的背后有我。如果水太深，我们就没必要蹚进去。”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许知意纷乱的心绪瞬间安定下来。

　　第二天，她主动联系了那位周先生，表示愿意进行一次初步的线上沟通。

　　挂断电话，许知意心中的疑团更大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边准备着李教授交代的科研项目，一边着手安排一台常规的心脏搭桥手术。

　　在核对耗材时，她习惯性地检查了仓库新到的一批心脏支架。

　　一款新型的药物涂层支架，号称性能优越。

　　她拿起一个样品，在灯光下反复端详，又用手术放大镜仔细观察。

第432章 大结局

　　夜色如墨，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许知意却毫无睡意。

　　那枚小小的支架，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

　　她很清楚，这件事一旦捅出去，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但比起个人的前途，患者的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第二天清晨，许知意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病房，而是拿着封存好的问题支架样品和一份详细的观察报告，敲响了李教授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