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让她只想沉沉睡去,什么都不去想。
借钱的窘迫,她比谁都清楚。
那种走投无路,四处碰壁的滋味,刻骨铭心。
转出去的那笔钱,几乎是她近期的全部积蓄。
但看着温以宁的样子,她无法袖手旁观。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璀璨,映照着各自的悲欢。
她站了很久,直到双腿有些发麻,才转身走向浴室。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屏幕短暂地亮起微光。
许知意被吵醒,有些迷糊地伸手拿过手机。
是一条银行到账短信。
数额不大不小,正好是她昨天转给温以宁的那一笔。
她瞬间清醒了,愣在床上。
指尖划开屏幕,点开了那条信息。
谁转回来的?
温以宁这么快就找到钱了?
紧接着,又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是温以宁。
“知意姐,钱已经还给您了,非常非常感谢您昨晚的帮助!”
消息下面紧跟着又一条。
“是一位姓林的先生帮了我大忙,他把我妈的手术费都解决了,也替我还了您的钱。”
许知意看着屏幕上的字,眉头微蹙。
姓林的先生?
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果然,温以宁的下一条消息证实了她的想法,却也带来了更复杂的情绪。
“知意姐,林先生说以后有困难可以直接找他。”
“他还说让我不要再麻烦您了。”
屏幕的光映着许知意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林先生。
夏未希的哥哥,林修远
?
他动作倒是快。
只是这最后一句不要再麻烦您了,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被不动声色地立在了她和温以宁之间。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像是被人客气又疏离地推开。
又像是卸下了一个潜在的、可能需要持续付出的负担。
她放下手机,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亮痕。
这世上的人情,总是复杂难言。
清晨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病气。
温以宁攥着缴费单,指尖冰凉。
那张薄薄的纸片,此刻却像是千斤重担,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又奇异地带来一丝虚幻的踏实感。
母亲的手术,终于有了着落。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林修远走到她身边,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衬衫西裤,与医院嘈杂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镇住了场面。
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好闻的木质香气,驱散了少许消毒水的味道。
“手续都办好了。”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波澜。
温以宁猛地回神,抬头看向他,眼圈微微泛红。
“林先生,真的太谢谢您了。”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林修远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
“举手之劳。”
他递过一个文件袋。
“医生说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术前注意事项都在里面,你母亲那边需要人照顾。”
他的语气像是在安排一项工作,条理清晰,却也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距离感。
温以宁接过文件袋,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纸面。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感谢的话,却觉得喉咙干涩。
这份恩情太重,重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尤其想到他那句不要再麻烦许医生,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划破了走廊相对的安静。
“哟,这不是我们家以宁吗?”
温以宁身体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她缓缓转过身,看到了那个她极力想避开的人,她的继母,周兰。
周兰穿着一件颜色鲜亮的印花连衣裙,烫着时髦的小卷发,脸上涂着厚厚的粉,此刻正双手抱胸,斜睨着温以宁,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温以宁,又黏在了旁边的林修远身上,上下打量,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估量和恶意揣测。
“我说你怎么突然有钱给你妈治病了,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周兰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路过的人听见,引来几道探究的目光。
第200章 气得发抖
温以宁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了一样。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周兰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逼近温以宁,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显恶毒。
“不是我说你,温以宁,你妈还躺在病床上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找下家了?”
“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真是跟你那个死鬼妈一个德行,就会卖弄风骚勾引男人!”
“你住口!”
温以宁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她知道继母一直看她和母亲不顺眼,却没想到她会恶毒到这种地步,在医院里,当着外人的面如此羞辱她。
林修远站在一旁,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目光落在温以宁苍白而倔强的脸上,眼神深邃,看不出在想什么。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温以宁身上。
她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继母狠狠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为了母亲,她接受了林先生的帮助,这本就让她背负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此刻却被继母扭曲成如此不堪的交易。
周兰见温以宁不说话,以为她心虚,更加得意。
“怎么?被我说中了?这位先生看着一表人才,出手也大方吧?把你妈的手术费都包了?”
她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大老板,能看上你这种货色,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精准地捅在温以宁最痛的地方。
温以宁的脸颊烧得滚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屈辱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在冰冷的医院走廊里无处遁形。
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更是如同实质的芒刺,扎得她生疼。
“我没有!”她用尽全身力气反驳,声音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显得苍白无力。
周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捂着嘴夸张地笑起来,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温以宁的脸上。
“没有?没有钱哪来的?难道是你妈从病床上爬起来给你变出来的?”
“还是说,这位林先生是活菩萨下凡,就看你可怜,随手撒个几十万?”
她刻意加重了几十万三个字,眼神更加露骨地在林修远身上逡巡,仿佛要扒掉他一层皮,看看里面藏着多少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