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Vinay已经结束了,以丛家的地位名声,丛敏兴决不可能允许她下嫁,她自己也不能接受与不匹配的男人随意组合,联姻是早晚的事。而这些能够与她相配的男人里面,文时以无论从相貌,学识,人品,能力,确实是最优选择。
与他完婚,她可以光彩照人永远骄傲一辈子,无论在港岛还是在京城都能横着走,顺便还可以好好在沈希雅和冉梦捷面前神气一番。
沉默良久,她下定了决心,决心试着谈谈,于是她开始在心里盘算起一些霸王条款。
“如果结婚,我要两场婚礼,京城一次,港岛一次,什么规格你自己掂量清楚,办得不好,丢得可也是你们文家的脸面。”
“好。”
“结婚之后,我还是想回港岛就回港岛,住多久看我心情,要你陪我回你就必须陪我回,需要你撑场面的时候绝不许缺席。当然,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要识趣一点,不要过来惹我心烦。”见文时以答应的痛快,丛一也不客气地“恶劣”起来。
“好。”文时以几乎是没有犹豫,继续点头。
“婚后要保证我各种意义上的人身自由,我想做什么都随我心意,你不许多问,不许插手,但要非常支持我,就算别人不支持我,你也要支持我的那种,懂吗?”
“只要不是违法乱纪,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很好,我做什么不用和你知会,但你做什么要和我商量,不许私自做决定,更不能和你那个前妻再有联系!”丛一继续肆无忌惮。
“是前未婚妻。”文时以隐隐蹙了下眉,再一次纠正,听着她双标得越来越离谱的要求竟也毫无怒气和不满,只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好。”
丛一对文时以的回答基本算是满意,思索了片刻,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最后一点,如果我们结婚,婚后生不生孩子,什么时候生,生几个,都由我说了算,你们文家人谁也不许催,不许干涉!能做到吗?”
世家大族,豪门显贵向来看中子嗣后代,母凭子贵耍手段上位的,高龄还想着拼儿子保地位的,从小到大她在港岛见多了。
婚她暂时可以考虑结,但孩子她暂时可没想和眼前这男人生。
再说,有孩子了,离都不好离。
当然,这话她咽在了肚子里。
要是文时以知道她是抱着这种态度答应的,那还得了。
文时以做好了应答她所有要求的准备,本是平静自如地等待着她下一个要求,却被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堵住。一时竟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该说她天真。
冷了一整个晚上,他忽然笑了下。
“一一,我们还没结婚,你都已经想到生孩子那一步了吗?”
角落灯光下的小提琴手在动情地演奏着《卡农》,正进行到高.潮部分,高亢紧凑的乐音回荡在整个游轮的顶层。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女人神色骤然变了变,微微张着嘴,眉心皱起,狭长的那双眼在对面男人的脸孔上停驻,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是啊,她怎么会这么自然地想到生孩子了。
她可是和这男人,连手都没牵过一次呢。
“你少在这自我感觉良好,我说的是大部分情况下的正常流程。”
心里这样想,但嘴上丛一绝不承认,重新拾起叉子,将面前那块树莓巴斯克切了一大块放进嘴里,佯装完全不在意,绝不肯露怯。
“不,正常流程应该是......”
“是什么?”丛一烦躁敷衍。
“是要先领证,结婚,名正言顺地住在一起,然后合法合理地同房,才可以生孩子。”文时以笑意更深,低头错开了丛一的目光一瞬,又重新与之对视,积极地对丛一的话进行了纠正。
“文时以!”丛一拔高了音调,只觉双颊一热,摔了手里的叉子,气急败坏的模样,“我看这婚你是不想结了!”
“当然不是。”文时以不再与她玩笑,像是在哄只炸了毛准备跳起来咬人的兔子,“我答应你。”
“只要,你不和别人生。”见丛一气顺了些,文时以严肃地多补充了一句。
“那可要看你表现,看我心情。”丛一冷艳地笑了下,全然不在乎地跟着胡扯,也是在不断地试探文时以的底线。
“那我一定好好表现,让你的心情一直不错。”文时以见招拆招,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话,滴水不漏,完美地做出回应。
“让你,只想和我生孩子。”
话出口,丛一无可反驳,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算是看明白了,文时以这人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看着正经的冰坨子一个,其实骨子里和那些风流成性的臭男人一样,自尊心和占有欲都强得可怕。
不过也不奇怪,他是文家继承人,多少名门贵女上赶着讨好,身居高位又大权在握,面子是要的,里子也是要的。
流水般的乐音围绕着二人,一曲《卡农》已经结束,楼下的甲板上传来猛然的欢呼声,游轮上有令人惊喜叫好的音乐表演,恣意狂欢的人们正沉浸着享受这美好多情的冬日夜晚,多瑙河两岸风光迷人眼,像是稍不留神就会坠入一场绮丽的美梦。
游轮又开始前行,壮美的金色在缓缓的后退,醉人的晚风里,丛一挑眼看去,只看见逐渐朦胧模糊的人群和天边快要融化的月亮。
好美,好温柔的夜。
这样的夜里,他是不是在与新欢檐下缠绵。
她强压抑心痛,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嘴。
他怎么样,关她何事?
她昂着头,高傲得像是只不可一世的白天鹅。
不敢再踏足的国度,故地重游狠狠痛过后,心脏照旧澎湃地跳动,这些年来魂牵梦萦的那片多瑙河旖旎风光依旧,美则美矣,可看过后终会如同过眼云烟般长眠在记忆深处,也不过如此。
什么也留不住,什么抓不到。
文时以说得对。
这些年她追求的,紧握的,都太飘渺了,太虚幻了。
一切该有个结尾,一切该有个尽头。
文时以眼瞧着漂亮妖艳的女人逐渐坠入迷惘,色茫然倦怠,他及时开口,剥去她胡乱飘飞的愁丝。
“我答应了你这么多要求,是不是也可以提一个我的要求?”
“好,不过只能提一个要求,想好再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丛一应声,扭过头。
“该我配合你的时候,我一定会全力配合,那么文太太应该做的事,需要履行的义务,也希望一一不要推脱。”略微停顿了下,文时以非常郑重,也非常客气地恳切说了半句,“以后,就麻烦你了。”
不像是对未来的太太,更像是对需要尊敬的合作伙伴。
准确来说,他娶妻就是在找让家族满意的合作伙伴。
丛一略微思索了下,她做好这个文太太,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助力文家,助力她未来的夫家。
一荣俱荣,文时以风光了,她自然也风光。
于她有利,也不难,她可以答应。
想着,她端起了一边的斟好红酒的高脚杯,轻轻摇晃了下,里面浓稠的暗红色液体随之打了个圈,被头顶的水晶灯照出细小的光圈。
谈的出奇的顺利,她盯着那抹红,怔愣了片刻,才惊觉自己竟然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
好像,还可以。
她将高脚杯朝着文时以的方向微微倾斜了些,烛火灯光交杂中,她微微笑了笑。
“合作愉快。”
“未婚夫。”
折腾了这许多时日,她到底还是松口了。
意料之中,又比想得艰难。
但总归,她答应嫁他,足够了。
文时以看着面前的高脚杯,细碎的灯光坠落在红色粘稠的液体里忽闪忽闪。
他笑了笑,与她碰了下杯。
“合作愉快。”
临下游轮前,丛一去甲板上站了一会。
晚风很凉,冬日的布达佩斯像是坠入了微蓝色滤镜,幽静,深邃,仿佛看上一眼,便可以永远地,深刻地烙印在记忆里。
大概是穿的太少了,出门的时候文时以就提醒过她,可她偏要美观漂亮。这会儿站在甲板上吹风吹得久了,双手冰得厉害,在夜幕里略显单薄娇弱。
可惜此时此刻,她还顾不太上这些。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站在风里,尽可能地向远看去,直到那些金黄色的光影和深邃的灰蓝融在一起,逐渐变得混乱朦胧,将她的视线彻底吞没。
她就这样答应了文时以,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不久的将来,Vinay将是别人的丈夫,她也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成为这个,她认识才不到半个月的陌生男人的妻子。
想到这,她忽然失神笑了下,侧目看向站在一旁高大的身影。
男人眉眼冷岑,轮廓分明,不沾染半分喜怒哀乐般平静,镇定。察觉到她的目光,低下头,“冷了?”
丛一没应声,下一秒,文时以厚实的黑色大衣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再站一会下船回去吧,你刚退烧,吹太久风身体吃不消。”文时以挪开视线,将她从胡乱错杂的思绪里剥离出来。
男人脱了大衣,内里只穿了件贴身的衬衫和灰色西装马甲,领口平整得一丝不苟,双臂上扣着一对精致的皮质袖箍,整齐地贴在两侧。往前上走了半步,将丛一挡在身后,隔绝了迎面寒凉的晚风。
丛一还是没回答,低头瞥了一眼,没多想便猛然拽住了他露在外面的手。
他受过伤的左手。
然后将她冰冷的小手蜷缩进了他温热的掌心。
受过伤后,左手变得非常敏感,文时以几乎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去碰他的伤处。
喻晨曦不行,文紫嘉不行,哪怕是家里最亲近的长辈也不行。
但与喻晨曦不同,丛一握住他之前从不会问他可不可以。
只要她想,她就要立刻握住。
难受的异样感,文时以狠狠皱了下眉,不得已侧目去看她,不带半分玩笑地开口:“不要握我的左手。”
“为什么?我和你都要结婚了,你的手我不能握?以后我和你参加活动,出现在公众面前,难道要各走两边吗?我主动带你先熟悉下,你还不高兴了?”丛一满不在意,一连串的发问毫不客气。
她其实就是想要暖个手,站在哪边都无所谓。但被文时以这样说,她偏叛逆着就不顺从,应是犯忌。
“没有不高兴,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左手,你可以到我右边来,握右手。”文时以耐着性子解释。
“可我就想要握左手。”丛一回嘴,蛮横又不讲道理,一副全然理所当然的模样,“我都答应试着习惯结婚之后和你去京城生活了,文先生,这么点小事,你也习惯习惯。”
文时以不想同她争执,抚平眉心,努力忍耐着这种不适,什么也没再说,将她冰冷的手包在了掌心,微微用力,专心帮她暖着。
“这还差不多。”丛一感受到了他细微的动作幅度,微微抬了抬下巴,没再说什么,像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