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金谷春三月,月转花阴夜十分。
玉雪精神联仲琰,琼林才貌过文君。
少年情思应须慕,莫使无心托白云。
西门庆看了,便问:“三泉主人是王三官儿的号?”慌的郑爱月儿连忙摭说道:“这还是他旧时写下的。他如今不号三泉了,号小轩了。他告人说,学爹说:‘我号四泉,他怎的号三泉?’他恐怕爹恼,因此改了号小轩。”一面走向前,取笔过来,把那“三”字就涂抹了。西门庆满心欢喜,说道:“我并不知他改号一节。”粉头道:“我听见他对一个人说来,我才晓的。说他去世的父亲号逸轩,他故此改号小轩。”说毕,郑爱香儿往下边去了,独有爱月儿陪西门庆在房内。两个并肩叠股,抢红饮酒,因说起林太太来,怎的大量,好风月:“我在他家吃酒,那日王三官请我到后边拜见。还是他主意,教三官拜认我做义父,教我受他礼,委托我指教他成人。”粉头拍手大笑道:“还亏我指与爹这条路儿,到明日,连三官儿娘子不怕不属了爹。”西门庆道:“我到明日,我先烧与他一炷香。到正月里,请他和三官娘子往我家看灯吃酒,看他去不去。”粉头道:“爹,你还不知三官娘子生的怎样标致,就是个灯人儿也没他那一段风流妖艳。今年十九岁儿,只在家中守寡,王三官儿通不着家。爹,你肯用些工夫儿,不愁不是你的人。”两个说话之间,相挨相凑。只见丫鬟又拿上许多细果碟儿来,粉头亲手奉与西门庆下酒。又用舌头噙凤香蜜饼送入他口中,又用纤手解开西门庆裤带,露出那话来,教他弄。那话狰狞跳脑,紫强光鲜,西门庆令他品之。这粉头真个低垂粉项,轻启朱唇,半吞半吐,或进或出,呜咂有声,品弄了一回。灵犀已透,淫心似火,便欲交欢。粉头便往后边去了。西门庆出房更衣,见雪越下得甚紧。回到房中,丫鬟向前打发脱靴解带,先上牙床。粉头澡牝回来,掩上双扉,共入鸳帐。正是:得多少动人春色娇还媚,惹蝶芳心软欲浓。有诗为证:
聚散无凭在梦中,起来残烛映纱红。
钟情自古多神合,谁道阳台路不通。
两个云雨欢娱,到一更时分起来。整衣理鬓,丫鬟复酾美酒,重整佳肴,又饮勾几杯。问玳安:“有灯笼、伞没有?”玳安道:“琴童家去取灯笼、伞来了。”这西门庆方才作别,鸨子、粉头相送出门,看着上马。郑月儿扬声叫道:“爹若叫我,蚤些来说。”西门庆道:“我知道。”一面上马,打着伞出院门,一路踏雪到家中。对着吴月娘,只说在狮子街和吴二舅饮酒,不在话下。一宿晚景题过。
到次日,却是初八日,打听何千户行李,都搬过夏家房子内去了,西门庆送了四盒细茶食、五钱折帕贺仪过去。只见应伯爵蓦地走来。西门庆见雪晴,风色甚冷,留他前边书房中向火,叫小厮拿菜儿,留他吃粥,因说道:“昨日乔亲家、云二哥礼并折帕,都送去了。你的人情,我也替你封了二钱出上了。你不消与他罢,只等发柬请吃酒。”应伯爵举手谢了,因问:“昨日安大人三位来做甚么?那两位是何人?”西门庆道:“那两个,一个是雷兵备,一个是汪参议,都是浙江人,要在我这里摆酒。明日请杭州赵霆知府,新升京堂大理寺丞,是他每本府父母官,相处分上,又不可回他的。通身只三两分资。”伯爵道:“大凡文职好细,三两银子勾做甚么!哥少不得赔些儿。”西门庆道:“这雷兵备,就是问黄四小舅子孙文相的,昨日还对我题起开除他罪名哩。”伯爵道:“你说他不仔细,如今还记着,折准摆这席酒才罢了。”
说话之间,伯爵叫:“应宝,你叫那个人来见你大爹。”西门庆便问:“是何人?”伯爵道:“一个小后生,倒也是旧人家出身。父母都没了,自幼在王皇亲宅内答应。已有了媳妇儿,因在庄子上和一般家人不和,出来了。如今闲着,做不的甚么。他与应宝是朋友,央及应宝要投个人家。今早应宝对我说:‘爹倒好举荐与大爹宅内答应。’我便说:‘不知你大爹用不用?’”因问应宝:“他叫甚么名字?你叫他进来。”应宝道:“他姓来,叫来友儿。”只见那来友儿,扒在地上磕了个头起来,帘外站立。伯爵道:“若论他这身材膂力尽有,掇轻负重却去的。”因问:“你多少年纪了?”来友儿道:“小的二十岁了。”又问:“你媳妇没子女?”那人道:“只光两口儿。”应宝道:“不瞒爹说,他媳妇才十九岁儿,厨灶针线,大小衣裳都会做。”西门庆见那人低头并足,为人朴实,便道:“既是你应二爹来说,用心在我这里答应。”分付:“拣个好日期,写纸文书,两口儿搬进来罢。”那来友儿磕了个头。西门庆就叫琴童儿领到后边,见月娘众人磕头去。月娘就把来旺儿原住的那一间房与他居住。伯爵坐了回,家去了。应宝同他写了一纸投身文书,交与西门庆收了,改名来爵,不在话下。
却说贲四娘子,自从他家长儿与了夏家,每日买东买西,只央及平安儿和来安、画童儿。西门庆家中这些大官儿,常在他屋里打平和儿吃酒。贲四娘子和气,就定出菜儿来,或要茶水,应手而至。就是贲四一时铺中归来撞见,亦不见怪。以此今日他不在家,使着那个不替他动?玳安儿与平安儿,在他屋里坐的更多。
初九日,西门庆与安郎中、汪参议、雷兵备摆酒,请赵知府,俱不必细说。那日蚤辰,来爵两口儿就搬进来。他媳妇儿后边见月娘众人磕头。月娘见他穿着紫绸袄,青布披袄,绿布裙子,生的五短身材,瓜子面皮儿,搽脂抹粉,缠的两只脚翘翘的,问起来,诸般针指都会做。取了他个名字,叫做惠元,与惠秀、惠祥一递三日上灶,不题。
一日,门外杨姑娘没了。安童儿来报丧。西门庆整治了一张插桌,三牲汤饭,又封了五两香仪。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四顶轿子,都往北边与他烧纸吊孝,琴童儿、棋童儿、来爵儿、来安儿四个,都跟轿子,不在家。西门庆在对过段铺子书房内,看着毛袄匠与月娘做貂鼠围脖,先攒出一个围脖儿,使玳安送与院中郑月儿去,封了十两银子与他过节。郑家管待酒馔,与了他三钱银子。玳安走来,回西门庆话,说:“月姨多上覆,多谢了,前日空过了爹来。与了小的三钱银子。”西门庆道:“你收了罢。”因问他:“贲四不在家,你头里从他屋里出来做甚么?”玳安道:“贲四娘子从他女孩儿嫁了,没人使,常央及小的每替他买买甚么儿。”西门庆道:“他既没人使,你每替他勤勤儿也罢。”又悄悄向玳安道:“你慢慢和他说,如此这般,爹要来看你看儿,你心下如何?看他怎的说。他若肯了,你问他讨个汗巾儿来与我。”玳安道:“小的知道了。”领了西门庆言语,应诺下去。西门庆就走到家中来。只见王经向顾银铺内取了金赤虎,并四对金头银簪儿,交与西门庆。西门庆留下两对在书房内,余者袖进李瓶儿房内,与了如意儿那赤虎,又是一对簪儿。把那一对簪儿就与了迎春。二人接了,连忙磕头。西门庆就令迎春取饭去。须臾,拿饭来吃了,出来又到书房内坐下。只见玳安慢慢走到跟前,见王经在旁,不言语。西门庆使王经后边取茶去。那玳安方说:“小的将爹言语对他说了,他笑了。约会晚上些伺候,等爹进去。叫小的拿了这汗巾儿来。”西门庆见红绵纸儿,包着一方红绫织锦回纹汗巾儿,闻了闻喷鼻香,满心欢喜,连忙袖了。只见王经拿茶来,吃了,又走过对门,看匠人做生活去。
忽报:“花大舅来了。”西门庆道:“请过来这边坐。”花子繇走到书房暖阁儿里,作揖坐下。致谢外日相扰。叙话间,画童儿拿过茶来吃了。花子繇道:“门外一个客人,有五百包无锡米,冻了河,紧等要卖了回家去。我想着姐夫,倒好买下等价钱。”西门庆道:“我平白要他做甚么?冻河还没人要,到开河船来了,越发价钱跌了。如今家中也没银子。”即分付玳安:“收拾放桌儿,家中说,看菜儿来。”一面使画童儿:“请你应二爹来,陪你花爹坐。”不一时,伯爵来到。三人共在一处,围炉饮酒。又叫烙了两炷饼吃,良久,只见吴道官徒弟应春,送节礼疏诰来。西门庆请来同坐吃酒。就揽李瓶儿百日经,与他银子去。吃至日落时分,花子繇和应春二人先起身去了。次后甘伙计收了铺子,又请来坐,与伯爵掷骰猜枚谈话,不觉到掌灯已后。吴月娘众人轿子到了,来安走来回话。伯爵道:“嫂子们今日都往那里去来?”西门庆道:“杨姑娘没了,今日三日念经,我这里备了张祭卓,又封了香仪儿,都去吊问。”伯爵道:“他老人家也高寿了。”西门庆道:“敢也有七十五六。男花女花都没有,只靠侄儿那里养活,材儿也是我替他备下这几年了。”伯爵道:“好好,老人家有了黄金入柜,就是一场事了,哥的大阴骘。”说毕,酒过数巡,伯爵与甘伙计作辞去了。西门庆就起身走过来,分付后生王显:“仔细火烛。”王显道:“小的知道。”看着把门关上了。
这西门庆见没人,两天步就走入贲四家来。只见卉四娘子儿在门首独自站立已久,见对门关的门响,西门庆从黑影中走至跟前。这妇人连忙把封门一开,西门庆钻入里面。妇人还扯上封门,说道:“爹请里边纸门内坐罢。”原来里间-扇厢着后半间,纸门内又有个小炕儿,笼着旺旺的火。桌上点着灯,两边护炕糊的雪白。妇人勒着翠蓝销金箍儿,上穿紫绸袄,青绡丝披袄,玉色绡裙子,向前与西门庆道了万福,连忙递了一盏茶与西门庆吃,因悄悄说:“只怕隔壁韩嫂儿知道。”西门庆道:“不妨事。黑影子里他那里晓的。”于是不由分说,把妇人搂到怀中就亲嘴。拉过枕头来,解衣按在炕沿子上,扛起腿来就耸。那话上已束着托子,刚插入牝中,就拽了几拽,妇人下边淫水直流,把一条蓝布裤子都湿了。西门庆拽出那话来,向顺袋内取出包儿颤声娇来,蘸了些在龟头上,攮进去,方才涩住淫津,肆行抽拽。妇人双手扳着西门庆肩膊,两厢迎凑,在下扬声颤语,呻吟不绝。这西门庆乘着酒兴,架起两腿在胳膊上,只顾没棱露脑,锐进长驱,肆行扇蹦,何止二三百度。须臾,弄的妇人云髻蓬松,舌尖冰冷,口不能言。西门庆则气喘吁吁,灵龟畅美,一泄如注。良久,拽出那话来,淫水随出,用帕搽之。两个整衣系带,复理残妆。西门庆向袖中掏出五六两一包碎银子,又是两对金头簪儿,递与妇人节间买花翠带。妇人拜谢了,悄悄打发出来。那边玳安在铺子里,专心只听这边门环儿响,便开大门,放西门庆进来。自知更无一人晓的。后次朝来暮往,也入港一二次。正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想被韩嫂儿冷眼睃见,传的后边金莲知道了。这金莲亦不说破他。
一日,腊月十五日,乔大户家请吃酒。西门庆会同应伯爵、吴大舅一齐起身。那日有许多亲朋看戏饮酒,至二更方散。第二日,每家一张卓面,俱不必细说。
单表崔本治了二千两湖州绸绢货物,腊月初旬起身,雇船装载,赶至临清马头。教后生荣海看守货物,便雇头口来家,取车锐银两,到门首下头口。琴童道:“崔大哥来了,请厅上坐。爹在对门房子里,等我请去。”一面走到对门,不见西门庆,因问平安儿,平安儿道:“爹敢进后边去了。”这琴童走到上房问月娘,月娘道:“见鬼的,你爹从蚤辰出去,再几时进来?”又到各房里,并花园、书房都瞧遍了,没有。琴童在大门首扬声道:“省恐杀人,不知爹往那里去了,白寻不着!大白日里把爹来不见了。崔大哥来了这一日,只顾教他坐着。”那玳安分明知道,只不做声。不想西门庆忽从前边进来,把众人唬了一惊。原来西门庆在贲四屋里入港,才出来。那平安打发西门庆进去了,望着琴童儿吐舌头,都替他捏两把汗道:“管情崔大哥去了,有几下子打。”不想西门庆走到厅上,崔本见了,磕头毕,交了书帐,说:“船到马头,少车税银两。我从腊月初一日起身,在扬州与他两个分路。他每往杭州去了,俺每都到苗青家住了两日。”因说:“苗青替老爹使了十两银子,抬了扬州卫一个千户家女子,十六岁了,名唤楚云。说不尽生的花如脸,玉如肌,星如眼,月如眉,腰如柳,袜如钩,两只脚儿,恰刚三寸。端的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豹。腹中有三千小曲,八百大曲。苗青如此还养在家,替他打妆奁,治衣服。待开春,韩伙计、保官儿船上带来,伏侍老爹,消愁解闷。”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说道:“你船上稍了来也罢。又费烦他治甚衣服,打甚妆砹,愁我家没有?”于是恨不的腾云展翅,飞上扬州,搬取娇姿,赏心乐事。正是:鹿分郑相应难辨,蝶化庄周未可。有诗为证:
闻道扬州一楚云,偶凭青鸟语来真。
不知好物都离隔,试把梅花问主人。
西门庆陪崔本吃了饭,兑了五十两银子做车税钱,又写书与钱主事,烦他青目。崔本言讫,作辞,往乔大户家回话去了。平安见西门庆不寻琴童儿,都说:“我儿,你不知有多少造化。爹今日不知有甚事喜欢,若不是,绑着鬼有几下打。”琴童笑道:“只你知爹性儿。”
比及起了货,来到狮子街卸下,就是下旬时分。西门庆正在家打发送节礼,忽见荆都监差人拿贴儿来,问:“宋大巡题本已上京数日,未知旨意下来不曾?伏惟老翁差人察院衙门一打听为妙。”西门庆即差答应节级,拿了五钱银子,往巡按公衙打听。果然昨日东京邸报下来,写抄得一纸,全报来与西门庆观看。上面写着:
山东巡按监察御史宋乔年一本:循例举劾地方文武官员,以励人心,以隆圣治事。窃惟吏以抚民,武以御乱,所以保障地方,以司民命者也。苟非其人,则处置乖方,民受其害,国何赖焉!臣奉命按临山东等处,吏政民瘼,监司守御,无不留心咨访。复命按抚大臣,详加鉴别,各官贤否,颇得其实。兹当差满之期,敢不一一陈之。访得山东左布政陈四箴操履忠贞,抚民有方;廉使赵讷,纲纪肃清,士民服习;兵备副使雷启元,军民咸服其恩威,僚幕悉推其练达;济南府知府张叔夜,经济可观,才堪司牧;东平府知府胡师父,居任清慎,视民如伤。此数臣者,皆当荐奖而优擢者也。又访得左参议冯廷鹄,伛偻之形,桑榆之景,形若木偶,尚肆贪婪;东昌府知府徐松,纵父妾而通贿,毁谤腾于公堂,慕羡余而诛求,詈言遍于间里。此二臣者,所当亟赐置斥者也。再访得左军院佥书守备周秀,器宇恢弘,操持老练,军心允服,贼盗潜消;济州兵马都监荆忠,年力精强,才犹练达,冠武科而称为儒将,胜算可以临戎,号令而极其严明,长策卒能御侮。此二臣者,所当亟赐迁擢者也。清河县千户吴铠,以练达之才,得卫守之法,驱兵以(扌寿)中坚,靡攻不克;储食以资粮饷,无人不饱。推心置腹,人思效命。实一方之保障,为国家之屏藩。宜特加超擢,鼓舞臣寮。陛下如以臣言可采,举而行之,庶几官爵不滥而人思奋,守牧得人而圣治有赖矣。等因。
奉饮依:该部知道。续该吏、兵二部题前事:看得御史宋乔年所奏内,劾举地方文武官员,无非体国之忠,出于公论,询访事实,以裨圣治之事。优乞圣明俯赐施行,天下幸甚,生民幸甚。奉钦依:拟行。
西门庆一见,满心欢喜。拿着邸报,走到后边,对月娘说:“宋道长本下来了。已是保举你哥升指挥佥事,见任管屯。周守备与荆大人都有奖励,转副参、统制之任。如今快使小厮请他来,对他说声。”月娘道:“你使人请去,我交丫鬟看下酒菜儿。我愁他这一上任,也要银子使。”西门庆道:“不打紧,我借与他几两银子也罢了。”不一时,请得吴大舅到了。西门庆送那题奏旨意与他瞧。吴大舅连忙拜谢西门庆与月娘,说道:“多累姐夫、姐姐扶持,恩当重报,不敢有忘。”西门庆道:“大舅,你若上任摆酒没银子,我这里兑些去使。”那大舅又作揖谢了。于是就在月娘房中,安排上酒来吃酒。月娘也在旁边陪坐。西门庆即令陈敬济把全抄写了一本,与大舅拿着。即差玳安拿贴送邸报往荆都监、周守御两家报喜去。正是:
劝君不费镌研石,路上行人口似碑。
第七十八回 林太太鸳帏再战 如意儿茎露独尝
词曰: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去来窗下笑来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含笑问狂夫,笑问欢情不减旧时么?
话说西门庆陪大舅饮酒,至晚回家。到次日,荆都监早辰骑马来拜谢,说道:“昨日见旨意下来,下官不胜欢喜,足见老翁爱厚,费心之至,实为衔结难忘。”说毕,茶汤两换,荆都监起身,因问:“云大人到几时请俺们吃酒?”西门庆道:“近节这两日也是请不成,直到正月间罢了。”送至大门,上马而去。西门庆宰了一口鲜猪,两坛浙江酒,一匹大红绒金豸员领,一匹黑青妆花-丝员领,一百果馅金饼,谢宋御史。就差春鸿拿贴儿,送到察院去。门吏人报进去,宋御史唤至后厅火房内,赏茶吃。等写了回帖,又赏了春鸿三钱银子。来见西门庆,拆开观看,上写着:
两次造扰华府,悚愧殊甚。今又辱承厚贶,何以克当?外令亲荆子事,已具本矣,相已知悉。连日渴仰丰标,容当面悉。使旋谨谢。侍生宋乔年拜大锦衣西门先生大人门下。
宋御史随即差人,送了一百本历日,四万纸,一口猪来回礼。
一日,上司行下文书来,令吴大舅本卫到任管事。西门庆拜去,就与吴大舅三十两银子,四匹京段,交他上下使用。到二十四日,封了印来家,又备羊酒花红轴文,邀请亲朋,等吴大舅从卫中上任回来,迎接到家,摆大酒席与他作贺。又是何千户东京家眷到了,西门庆写月娘名字,送茶过去。到二十六日,玉皇庙吴道官十二个道众,在家与李瓶儿念百日经,整做法事,大吹大打,各亲朋都来送茶,请吃斋供,至晚方散,俱不在言表。
至廿七日,西门庆打发各家送礼,应伯爵、谢希大、常峙节、傅伙计、甘伙计、韩道国、贲第传、崔本,每家半口猪,半腔羊,一坛酒,二包米,一两银子,院中李桂姐、吴银儿、郑爱月儿,每人一套衣服,三两银子。吴月娘又与庵里薛姑子打斋,令来安儿送香油、米面、银钱去,不在言表。看看到年除之日,穿梅表月,檐雪滚风,竹爆千门万户,家家贴春胜,处处挑桃符。西门庆烧了纸,又到于李瓶儿房,灵前祭奠。祭毕,置酒于后堂,合家大小欢乐。手下家人小厮并丫头媳妇,都来磕头。西门庆与吴月娘,俱有手帕、汗巾、银钱赏赐。
到次日,重和元年新正月元旦,西门庆早起冠冕,穿大红,天地上烧了纸,吃了点心,备马就拜巡按贺节去了。月娘与众妇人早起来,施朱傅粉,插花插翠,锦裙绣袄,罗袜弓鞋,妆点妖娆,打扮可喜,都来月娘房里行礼。那平安儿与该日节级在门首接拜贴,上门簿,答应往来官长士夫。玳安与王经穿着新衣裳,新靴新帽,在门首踢毽子,放炮仗,磕瓜子儿。众伙计主管,伺候见节者,不计其数,都是陈敬济一人管待。约晌午,西门庆往府县拜了人回来,刚下马,招宣府王三官儿衣巾着来拜。到厅上拜了西门庆四双八拜,然后请吴月娘见。西门庆请到后边,与月娘见了,出来前厅留坐。才拿起酒来吃了一盏,只见何千户来拜。西门庆就叫陈敬济管待陪王三官儿,他便往卷棚内陪何千户坐去了。王三官吃了一回,告辞起身。陈敬济送出大门,上马而去。落后又是荆都监、云指挥、乔大户,皆络绎而至。西门庆待了一日人,已酒带半酣,至晚打发人去了,回到上房歇了一夜。到次早,又出去贺节,至晚归来,家中已有韩姨夫、应伯爵、谢希大、常峙节、花子繇来拜。陈敬济陪在厅上坐的。西门庆到了,见毕礼,重新摆上酒来饮酒。韩姨夫与花子繇隔门,先去了。剩下伯爵、希大、常峙节,坐个定光油儿不去。又撞见吴二舅来了,见了礼,又往后边拜见月娘,出来一处坐的。直吃到掌灯已后方散。
西门庆已吃的酩酊大醉,送出伯爵,等到门首众人去了。西门庆见玳安在旁站立,捏了一把手。玳安就知其意,说道:“他屋里没人。”这西门庆就撞入他房内。老婆早已在门里迎接进去。两个也无闲话,走到里间,脱衣解带就干起来。原来老婆好并着腿干,两只手扇着,只教西门庆攮他心子。那浪水热热一阵流出来,把床褥皆湿。西门庆龟头蘸了药,攮进去,两手扳着腰,只顾揉搓,麈柄尽入至根,不容毫发,妇人瞪目,口中只叫“亲爷。”那西门庆问他:“你小名叫甚么?说与我。”老婆道:“奴娘家姓叶,排行五姐。”西门庆口中喃喃呐呐,就叫叶“五儿”不绝。那老婆原是奶子出身,与贲四私通,被拐出来,占为妻子。今年三十二岁,甚么事儿不知道!口里如流水连叫“亲爷”不绝,情浓一泄如注。西门庆扯出麈柄要抹,妇人拦住:“休抹,等淫妇下去,替你吮净了罢。”西门庆满心欢喜,妇人真个蹲下身子,双手捧定那话,吮咂得干干净净,才系上裤子。因问西门庆:“他怎的去恁些时不来?”西门庆道:“我这里也盼他哩。只怕京中你夏老爹留住他使。”又与了老婆二、三两银子盘缠,因说:“我待与你一套衣服,恐贲四知道不好意思。不如与你些银子儿,你自家治买罢。”开门送出来。玳安又早在铺子里掩门等候。西门庆便往后边去了。
看官听说,自古上梁不正则下梁歪,原来贲四老婆先与玳安有奸,这玳安刚打发西门庆进去了,因傅伙计又没在铺子里上宿,他与平安儿打了两大壶酒,就在老婆屋里吃到有二更时分,平安在铺子里歇了,他就和老婆在屋里睡了一宿。有这等的事!正是:
满眼风流满眼迷,残花何事滥如泥?
拾琴暂息商陵操,惹得山禽绕树啼。
却说贲四老婆晚夕同玳安睡了,因对他说:“我一时依了爹,只怕隔壁韩嫂儿传嚷的后边知道,也似韩伙计娘子,一时被你娘们说上几句,羞人答答的,怎好相见?”玳安道:“如今家中,除了俺大娘和五娘不言语,别的不打紧。俺大娘倒也罢了,只是五娘快出尖儿。你依我,节间买些甚么儿,进去孝顺俺大娘。别的不稀罕,他平昔好吃蒸酥,你买一钱银子果馅蒸酥、一盒好大壮瓜子送进去达初九日是俺五娘生日,你再送些礼去,梯己再送一盒瓜子与俺五娘。管情就掩住许多口嘴。”这贲四老婆真个依着玳安之言,第二日赶西门庆不在家,玳安就替他买了盒子,掇进月娘房中。月娘便道:“是那里的?”玳安道:“是贲四嫂子送与娘吃的。”月娘道:“他男子汉又不在家,那讨个钱来,又交他费心。”连忙收了,又回出一盒馒头,一盒果子,说:“上覆他,多谢了。”
那日西门庆拜人回家,早又玉皇庙吴道官来拜,在厅上留坐吃酒。刚打发吴道官去了,西门庆脱了衣服,使玳安:“你骑了马,问声文嫂儿去:‘俺爹今日要来拜拜太太。’看他怎的说?”玳安道:“爹,不消去,头里文嫂儿骑着驴子打门首过去了。他说明日初四,王三官儿起身往东京,与六黄公公磕头去了。太太说,交爷初六日过去见节,他那里伺候。”西门庆便道:“他真个这等说来?”玳安道:“莫不小的敢说谎!”这西门庆就入后边去了。
刚到上房坐下,忽来安儿来报:“大舅来了。”只见吴大舅冠冕着,束着金带,进入后堂,先拜西门庆,说道:“我吴铠多蒙姐夫抬举看顾,又破费姐夫,多谢厚礼。昨日姐夫下降,我又不在家,失迎。今日敬来与姐夫磕个头儿,恕我迟慢之罪。”说着,磕下头去。西门庆慌忙顶头相还,说道:“大舅恭喜,至亲何必计较。”拜毕,月娘出来与他哥磕头。慌的大舅忙还半礼,说道:“姐姐,两礼儿罢,哥哥嫂嫂不识好歹,常来扰害你两口儿。你哥老了,看顾看顾罢。”月娘道:“一时有不到处,望哥耽带便了。”吴大舅道:“姐姐没的说,累你两口儿还少哩?”拜毕,西门庆留吴大舅坐,说道:“这咱晚了,料大舅也不拜人了,宽了衣裳,咱房里坐罢。”不想孟玉楼与潘金莲两个都在屋里,听见嚷吴大舅进来,连忙走出来,与大舅磕头。磕了头,径往各人房里去了。西门庆让大舅房内坐的,骑火盆安放桌儿,摆上菜儿来。小玉、玉箫都来与大舅磕头。月娘用小金镶钟儿,斟酒递与大舅,西门庆主位相陪。吴大舅让道:“姐姐你也来坐的。”月娘道:“我就来。”又往里间房内,拿出数样配酒的果菜来。饮酒之间,西门庆便问:“大舅的公事都停当了?”吴大舅道:“蒙姐夫抬举,卫中任便到了,上下人事,倒也都周给的七八。只有屯所里未曾去到到任。胆日是个好日期,卫中开了印,来家整理些盒子,须得抬到屯所里到任,行牌拘将那屯头来参见,分付分付。前官丁大人坏了事情,已被巡扶侯爷参劾去了。如今我接管承行,须要振刷在册花户,警励屯头,务要把这旧管新增开报明白,到明日秋粮夏税,才好下屯征收。”西门庆道:“通共约有多少屯田?”吴大舅道:“太祖旧例,为养兵省转输之劳,才立下这屯田。那时只是上纳秋粮,后吃宰相王安石立青苗法,增上这夏税。而今济州管内,除了抛荒、苇场、港隘,通共二万七千顷屯地。每顷秋税夏税只征收一两八钱,不上五百两银子。到年终总倾销了,往东平府交纳,转行招商,以备军粮马草作用。”西门庆又问:“还有羡余之利?”吴大舅道:“虽故还有些抛零人户不在册者,乡民顽滑,若十分征紧了,等秤斛斗量,恐声口致起公论。”西门庆道:“若是多寡有些儿也罢,难道说全征?”吴大舅道:“不瞒姐夫说,若会管此屯,见一年也有百十两银子。到年终,人户们还有些鸡鹅豕米相送,那个是各人取觅,不在数内的。只是多赖姐夫力量扶持。”西门庆道:“得勾你老人家搅给,也尽我一点之心。”说了回,月娘也走来旁边陪坐,三人饮酒。到掌灯已后,吴大舅才起身去了。西门庆就在金莲房中歇了一夜。到次日早往衙门中开印,升厅画卯,发放公事。先是云理守家发贴儿,初五日请西门庆并合卫官员吃庆官酒。次日,何千户娘子蓝氏下贴儿,初六日请月娘姊妹相会。
且说那日西门庆同应伯爵、吴大舅三人起身到云理守家。原来旁边又典了人家一所房子,三间客位内摆酒,叫了一起吹打鼓乐迎接,都有桌面,吃至晚夕来家。巴不到次日,月娘往何千户家吃酒去了。西门庆打选衣帽齐整,骑马带眼纱,玳安、琴童跟随,午后时分,径来王招宣府中拜节。王三官儿不在,送进贴儿去。文嫂儿又早在那里,接了贴儿,连忙报与林太太说,出来,请老爷后边坐。转过大厅,到于后边,掀起明帘,只见里边氍毹匝地,帘幕垂红。少顷,林氏穿着大红通袖袍儿,珠翠盈头,与西门庆见毕礼数,留坐待茶,分付:“大官,把马牵于后槽喂养。”茶罢,让西门庆宽衣房内坐,说道:“小儿从初四日往东京与他叔岳父六黄太尉磕头去了,只过了元宵才来。”西门庆一面唤玳安,脱去上盖,里边穿着白绫袄子,天青飞鱼氅衣,十分绰耀。妇人房里安放桌席。须臾,丫鬟拿酒菜上来,杯盘罗列,肴馔堆盈,酒泛金波,茶烹玉蕊。妇人玉手传杯,秋波送意,猜枚掷骰,笑语烘春。话良久,意洽情浓;饮多时,目邪心荡。看看日落黄昏,又早高烧银烛。玳安、琴童自有文嫂儿管待,等闲不过这边来。妇人又倒扣角门,僮仆谁敢擅入。酒酣之际,两人共入里间房内,掀开绣帐,关上窗户,轻剔银缸,忙掩朱户。男子则解衣就寝,妇人即洗牝上床,枕设宝花,被翻红浪。原来西门庆带了淫器包儿来,安心要鏖战这婆娘,早把胡僧药用酒吃在腹中,那话上使着双托子,在被窝中,架起妇人两股,纵麈柄入牝中,举腰展力,一阵掀腾鼓捣,连声响亮。妇人在下,没口叫亲达达如流水。正是:招海旌幢秋色里,击天鼙鼓月明中。但见:
迷魂阵罢,摄魄旗开。迷魂阵上,闪出一员酒金刚,色魔王能争惯战;摄魂旗下,拥一个粉骷髅,花狐狸百媚千娇。这阵上,扑冬冬,鼓震春雷;那阵上,闹挨挨,麝兰。这阵上,复溶溶,被翻红浪精神健;那阵上,刷剌剌,帐控银钩情意乖。这一个急展展,二十四解任徘徊;那一个忽剌剌,一十八滚难挣扎。斗良久,汗浸浸,钗横鬓乱;战多时,喘吁吁,枕侧衾歪。顷刻间,肿眉(月囊)眼;霎时下,肉绽皮开。正是:几番鏖战贪淫妇,不是今番这一遭。
当下西门庆就在这婆娘心口与阴户烧了两炷香,许下胆日家中摆酒,使人请他同三官儿娘子去看灯耍子。这妇人一段身心已被他拴缚定了,于是满口应承都去。西门庆满心欢喜,起来与他留连痛饮,至二更时分,把马从后门牵出,作别回家。正是:
尽日思君倚画楼,相逢不舍又频留。
刘郎莫谓桃花老,浪把轻红逐水流。
西门庆到家,有平安拦门禀说:“今日有薛公公家差人送请贴儿,请爹早往门外皇庄看春。又是云二叔家送了五个贴儿,请五位娘吃节酒。”西门庆听了,进入月娘房来。只见孟玉楼、潘金莲都在房内坐的。月娘从何千户家赴了席来家,正坐着说话。见西门庆进来,连忙道了万福。因问:“你今日往那里,这咱才来?”西门庆没得说,只说:“我在应二哥家留坐。”月娘便说起今日何千户家酒席上事:“原来何千户娘子年还小哩,今年才十八岁,生的灯上人儿也似,一表人物,好标致,知今博古,见我去,恰似会了几遍,好不喜洽。嫁了何大人二年光景,房里到使着四个丫头,两个养娘,两房家人媳妇。”西门庆道:“他是内府生活所蓝太监侄女儿,嫁与他陪了好少钱儿!”月娘道:“明日云伙计家,又请俺每吃节酒,送了五个贴儿业,端的去不去?”西门庆说:“他既请你每,都去走走罢。”月娘道:“留雪姐在家罢,只怕大节下,一时有个人客闯将来,他每没处挝挠。”西门庆道:“也罢,留雪姐在家里,你每四个去罢。明日薛太监请我看春,我也懒待去。这两日春气发也怎的,只害这腰腿疼。”月娘道:“你腰腿疼只怕是痰火,问任医官讨两服药吃不是,只顾挨着怎的?”西门庆道:“不妨事,由他。一发过了这两日吃,心净些。”因和月娘计较:“到明日灯节,咱少不的置席酒儿,请请何大人娘子。连周守备娘子,荆南岗娘子,张亲家母,云二哥娘子,连王三官儿母亲,和大妗子、崔亲家母,这几位都会会。也只在十二三,挂起灯来。还叫王皇亲家那起小厮扮戏耍一日。去年还有贲四在家,扎几架烟火放,今年他东京去了,只顾不见来,却教谁人看着扎?”那金莲在旁插口道:“贲四去了,他娘子儿扎也是一般。”这西门庆就瞅了金莲道:“这个小淫妇儿,三句话就说下道儿去了。”那月娘、玉楼也不采顾,就罢了。因说道:“那王官儿娘,咱每与他没会过,人生面不熟,怎么好请他?只怕他也不肯来。”西门庆道:“他既认我做亲,咱送个贴儿与他,来不来,随他就是了。”月娘又道:“我明日不往云家去罢,怀着个临月身子,只管往人家撞来撞去的,交人家唇齿。”玉楼道:“怕怎的,你身子怀的又不显,怕还不是这个月的孩子,不妨事。大节下自恁散心,去走走儿才好。”说毕,西门庆吃了茶,就往后边孙雪娥房里去了。那潘金莲见他往雪娥房中去,叫了大姐,也就往前边去了。西门庆到于雪娥房中,交他打腿捏身上,捏了半夜。一宿晚景题过。
到次日早辰,只见应伯爵走来,对西门庆说:“昨日云二嫂送了个贴儿,今日请房下陪众嫂子坐。家中旧时有几件衣服儿,都倒塌了。大正月不穿件好衣服,惹的人家笑话。敢来上覆嫂子,有上盖衣服,借约两套儿,头面簪环,借约几件儿,交他穿戴了去。”西门庆令王经:“你里边对你大娘说去。”伯爵道:“应宝在外边拿着毡包并盒儿哩。哥哥,累你拿进去,就包出来罢。”那王经接毡包进去,良久抱出来,交与应宝,说道:“里面两套上色段子织金衣服,大小五件头面,一双环儿。”应宝接的去了。西门庆陪伯爵吃茶,说道:“今日薛内相又请我门外看春,怎么得工夫去?吴亲家庙里又送贴儿,初九日年例打醮,也是去不成,教小婿去罢了。这两日不知酒多了也怎的,只害腰疼,懒待动旦。”伯爵道:“哥,你还是酒之过,湿痰流注在这下部,也还该忌忌。”西门庆道:“这节间到人家,谁肯轻放了你,怎么忌的住?”
正说着,只见玳安拿进盒儿来,说道:“何老爹家差人送请贴儿来,初九日请吃节酒。”西门庆道:“早是你看着,人家来请,你怎不去?”于是看盒儿内,放着三个请贴儿,一个双红佥儿,写着“大寅丈四泉翁老先生大人”,一个写“大都阃吴老先生大人”,一个写着“大乡望应老先生大人”,俱是“侍教生何永寿顿首拜”。玳安说:“他说不认的,教咱这里转送送儿去。”伯爵一见便说:“这个却怎样儿的?我还没送礼儿去与他,怎好去?”西门庆道:“我这里替你封上分帕礼儿,你差应宝早送去就是了。”一面令王经:“你封二钱银子,一方手帕,写你应二爹名字,与你应二爹。”因说:“你把这请贴儿袖了去,省的我又教人送。”只把吴大舅的差来安儿送去了。须臾,王经封了帕礼递与伯爵。伯爵打恭说道:“又多谢哥,我后日早来会你,咱一同起身。”说毕,作辞去了。午间,吴月娘等打扮停当,一顶大轿,三顶小轿,后面又带着来爵媳妇儿惠元,收叠衣服,一顶小轿儿,四名排军喝道,琴童、春鸿、棋童、来安四个跟随,往云指挥家来吃酒。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