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承烨反应过来,一脸嫌弃地呸一声, “他不配我叫他一声哥。”
猛然意识到不对,尾音上扬,“他又做了什么?”
姚映疏:“现在没做, 但往后就不一定了。”
将今日在家门口撞见黄亮一事说了,她谨慎叮嘱:“往后小心些,回家路上最好与你同窗一道,别落单了,当心他狗急跳墙对你不利。”
谭承烨现在对黄亮可谓是深恶痛绝, 闻言气道:“他到底要做什么?真黏上了我们一家不成?”
姚映疏无奈,“目前看来,的确是这样。”
“你这段时日注意些,记住我方才的话。”
谭承烨愤怒之余想起自己那群同窗,瞬间就蔫了,“我才不要和那些人一道。”
姚映疏不解,“为什么?”
张原徐天浩解释过后,同窗们应该不会再排挤他。这小少爷又闹什么呢?
满肚子抱怨一下子全跑出来,谭承烨垮着脸,“你不知道,他们简直喜怒无常!前几日对我爱答不理,今天跟中邪一样,全都跑来教我课业,对我嘘寒问暖,和之前判若两人!”
门口传来响动,姚映疏不怎么走心回复,“免费教你课业,这不挺好的?”
熟悉的人影从门后走来,她眼睛亮晶晶的,越过谭承烨往外走,惊喜道:“你回来了。”
嗓音比起平时软了好几个度,温温柔柔的,像嘴里含了蜜。
谭承烨骤然打了个哆嗦,嫌弃地摸着手臂上竖起的汗毛,搞不懂她这是什么毛病。
一样的嗓子,怎么面对不同的人时,声音还能不一样呢?
谈之蕴抬眸,眼里撞进一道明丽倩影,姑娘衣着朴素,荆钗布裙不掩国色,小鹿眼似淬了光,闪烁着明亮光泽。
姚映疏笑容灿烂,指着听见动静趴到谈之蕴脚边的小黄狗,“有它在,我回来这一路果真不怕了,谢谢你呀。”
谈之蕴垂睫,小家伙的脑袋放在他鞋面蹭来蹭去,不复方才与大福对峙的凶猛。
他含笑回:“一家人,不必客气。”
红色晚霞从屋檐跳跃到他脸上,隽秀脸庞浮现春光般温和的笑意。
长睫如蝶翼轻颤,眸底深处如冬日雪水,水中皎月,清寂孤冷。
裹了糖的山楂,就算外壳是甜的,但中间始终酸涩难以下咽,鲜少有人喜爱。
姚映疏丝毫未曾注意到谈之蕴片刻的异常,蹲下身抚摸小黄狗的脑袋,“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小黄狗对她很亲近,歪着脑袋在姚映疏手心乱蹭,湿漉漉的鼻尖从指腹划过,引得她脸上全是笑。
谭承烨凑上来,弯腰提议,“家里已经有一个大福了,不如就叫它二福?”
姚映疏斩钉截铁,“我不同意。”
大福哒哒跑过来,支着脑袋咯咯乱叫,小黄狗也冲谭承烨汪汪叫。
一人一鸡一狗都不同意他的名字,谭承烨很委屈,“为什么?二福不好听吗?”
姚映疏:“不好听!”
她爹叫姚二周,虽然“福”和“周”不同音也不同字,但那不是还有个“二”吗?
二周,二福,总感觉怪怪的,像她爹取了个狗名字。
总之,姚映疏坚决不同意,“还是叫小福吧。”
谭承烨心不甘情不愿的,努力说服姚映疏,“二福多好听啊,和大福听着就是一家的。”
姚映疏:“不行,就叫小福。”
“二福。”
“小福。”
“咯咯咯!”
“汪汪汪!”
一鸡一狗叫着附和。
有它们撑腰的姚映疏得意,双手叉腰意气风发,“看吧,大福小福也喜欢这个名字。”
谭承烨焉了吧唧的,妥协了,“行吧。”
二人吵吵闹闹的,商量着在何处给小福弄个狗窝。谈之蕴站在一旁,置身事外的态度像个陌生人。
他再一次感慨,这对母子的心是真大。
内心毫无波澜地走到一旁,谈之蕴拿出自己提前准备的东西,蹲在墙下一一布置。
那头兴致勃勃讨论的姚映疏终于发现了谈之蕴一直没出声,半弯着身子探出头,“你在做什么呀?”
谈之蕴温声解释,“未雨绸缪。”
姚映疏和谭承烨一前一后来到墙边,只见他把一个个环形带有虎齿的东西整齐排列放在墙角下。
两人都没见识过,异口同声问:“这是什么?”
谈之蕴:“捕兽夹。若有人翻墙进来,它可用作陷阱。”
因新增加的家庭成员而兴奋的大脑逐渐冷却,姚映疏瞬间想起还有黄亮这个潜在危险。
在谈之蕴身边蹲下,她惆怅道:“这东西能防住人吗?”
“别碰。”
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姚映疏试图去触碰捕兽夹的手,不赞同道:“这东西锋利,当心割了手。”
谈之蕴的手很大,从上方罩下来,几乎能把姚映疏的手完全裹住。温热从他的掌心蔓延至手背,陌生的触感令她怔愣住,片刻后,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收回手。
小声局促应,“我知、知道了。”
谈之蕴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略一颔首,继续摆弄捕兽夹。
谭承烨何曾见过这种东西,一时兴致上头,积极道:“谈大哥,我来帮你弄吧。”
摸着手背,品味方才异样的姚映疏瞬间将思绪转移到谭承烨身上,瞪他一眼,“你课业写完了?”
谭承烨本想说写完了,可对上姚映疏鹿眼里的厉色,瞬间蔫了,丧声丧气道:“没有。”
“那你还不快去写?今晚还想熬到一更天?”
谭承烨当然不想,丧着一张脸,一步三回头不舍地进入书房。
姚映疏偏头看谈之蕴,“我帮你。”
年轻男子下颌线清晰流畅,微微侧首时一缕霞光从背后照射至下巴上,“好。”
谈之蕴细致地教姚映疏如何放置捕兽夹,她一点就通,边听边看,很快就学会了。
在二门院墙下放了一圈捕兽夹,两人又移至一门。
放完最后一个,看着满满当当的捕兽夹,姚映疏内心满足感暴涨,拍拍手欣喜道:“这样就算那黄亮当真敢来,我们也不怕了。”
谈之蕴:“不能完全将希望寄托在这些捕兽夹上,这几日夜里最好警醒些,多听听动静。”
姚映疏小鸡啄米点头。
正要招呼他回去,却见谈之蕴在甩手,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依稀有几道红痕。
她浓眉,“手怎么了?”
谈之蕴瞄一眼,随意道:“无妨,大概是把捕兽夹拎回来时勒的。”
这得多重啊,都把手给勒红了。有这么多吗?
转眼一看,院墙下密密匝匝摆满了捕兽夹,看着是挺多的。
姚映疏咳一声,“严重吗?要不要用药酒擦一擦?对面林姐姐家应该有,我去借一些。”
“不必,一会儿就好了。”
谈之蕴摇头。
“哦。”
看他神色,像是当真不严重,姚映疏没坚持,“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说,你这手还得写字呢。”
谈之蕴失笑,“哪有这么娇弱。”
虽然谈之蕴强调过自己是穷苦人家出身,但他斯斯文文的,实在不像是做过粗活的模样,那皮白得跟大家小姐似的,轻轻一碰仿佛都能破皮。
姚映疏笑笑,没应他话,指着墙下捕兽夹道:“这些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谈之蕴回得云淡风轻,“没用多少。”
姚映疏并未见过这东西,也不了解行情,见其虽然是用红柳条做的,但做工精致,一个想必也得十来文,谈之蕴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回来,算算也是一大笔钱了。
她道:“这些东西应该不便宜,我待会儿取一两银子给你。”
谈之蕴摇头,“没那么多,真不用。”
姚映疏皱眉,“妻子给丈夫银钱嚼用不是很正常的事?”
心道,纵观这人以往的表现,看着是个在乎银钱的。一两银子买些捕兽夹,希望他能在黄亮这事上更上心。
而谈之蕴听完姚映疏的话,失笑摇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扬起嘴角,露出今日最真心实意的笑容。
亲手做的不值钱捕兽夹换了一两银子,是他赚了。
落日西沉,最后一缕霞光穿过稀疏枝叶,照耀在院墙下的两人身上。
姑娘和少年四目相对,在霞光里笑容璀璨。
……
当晚,姚映疏捱了许久没睡,就怕有个风吹草动的醒不来。
结果她硬是捱到两更天,也不见外头有什么动静,最后实在忍不住,倒头睡了。
一觉醒来,谈之蕴和谭承烨都不在了。望着窗外的金色阳光,姚映疏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没忍住困意,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度醒来,午时都快过去了。
摸着饿得瘪下去的肚子,姚映疏不得不起床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