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一纸婚书在手,又拜了堂,如今她和谈之蕴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不怕他临时变卦。
心情极好地倒在榻上,姚映疏闷头就睡。
不用惦记人身安全, 也不用担忧谈之蕴反悔,姚映疏睡了这段日子以来最好的一觉。
神清气爽起身,从院内井里打了水, 她直接把帕子浸湿擦脸。
三月底天气舒适,春风拂面,这井水虽然有些凉,但她恰好能接受。
在她擦脸时, 谭承烨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了, 瘪嘴问道:“我饿了, 什么时候能吃饭?”
姚映疏放下帕子,四处张望,“他呢?”
谭承烨懵, “谁啊?”
“你爹。”
“不是在天上吗?”
姚映疏:“……”
她无语,“我说你小爹。”
“我哪儿来的小爹?”
谭承烨不接受这个称呼, “你问谈大哥的话,他一早就进书房了。”
说这话时,小少年紧紧皱着眉头, 一脸无法理解。
怎么会有这么喜欢看书的人?一大清早的,不是更应该用来玩乐吗?
姚映疏住正房的厢房,谈之蕴和谭承烨住在西厢房,剩那么多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念着谈之蕴和谭承烨都得读书, 她索性在东厢房设了间书房,供他二人使用。
目光飞快从紧闭的房门上瞥过,姚映疏对此地敬谢不敏,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你们没吃朝食?”
“吃了几块糕点,所以才饿嘛。”
谭承烨摸摸肚子,“你什么时候做午食?”
要是她现在就去的话,他可以勉为其难给她打下手。
姚映疏一翻白眼,“不做。”
做什么做,做了七八年的饭还没做够?以前是寄人篱下,如今她有钱了,凭什么要委屈自己?
回屋取了小块碎银,姚映疏道:“去买几样菜回来。”
这几日都是谭承烨买的饭菜,闻言,他两眼一翻,不情不愿拿着碎银就走。
负手在院里转圈,看着开得雪白灿烂的梨树,姚映疏心情极好。
大福咯咯咯从面前走过,姚映疏目光在它身上绕一圈,心道也不能每天晚上都把它栓在树下,还是得想法子打个鸡舍。
视线绕到隔壁,她忆起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家娘子。
不如改日寻个机会问问她何处能弄到木头?
晃晃悠悠小半个时辰,谭承烨气喘吁吁地拎着东西回来了。
姚映疏把溢出香味的饭菜接在手里,转道去厨房拿碗筷,“去叫你爹吃饭。”
谭承烨气还没喘匀,气恼道:“他不是我爹!”
气冲冲走到书房门口,他使劲拍门,大声嚷嚷,“谈大哥,用午食了!”
片刻后,谈之蕴走出书房,快步接过姚映疏手里盘子,面带歉疚,“抱歉,我一看书就忘了时辰。”
话落,忽然发现姚映疏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对。
谈之蕴莫名,他说错话了?
姚映疏这辈子最讨厌看书,没想到嫁的丈夫居然是个书痴,一时间内心复杂不已,眸光钦佩中含带些微恐惧。
她很快收敛好情绪,若无其事把菜端进堂屋,“没事,先吃饭吧。”
反正他看不看书也和她没关系。
饭菜上桌,这三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各自用膳。
吃到一半,谈之蕴蓦地出声,“我明日就去书院。”
谭承烨几下嚼完嘴里饭菜,惊讶道:“这么快?”
“嗯。”
谈之蕴点头,嘴角带着无奈,“耽搁了这么久,我也该去书院了。”
“哦。”
谭承烨肉眼可见失落。
他从小到大习惯了热闹,家里三个人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有人气。何况谈之蕴走了,那姚映疏还不得使劲使唤他?
想到这儿,小少年气愤又无奈。
可惜把柄被人握在手里,只能任人宰割。
姚映疏倒是无所谓谈之蕴什么时候离开,想起一事,她放下筷子郑重道:“走之前,能否麻烦你一件事?”
谈之蕴意外,嘴角弯起,面色柔和,“夫人不必见外,直说就是。”
姚映疏挠了下手背,轻咳一声,“你能否帮我看看周围哪家私塾比较好?”
谈之蕴意外,“私塾?”
他会意,目光挪向谭承烨,“是为承烨寻的?”
姚映疏点头,“他正是上私塾的年纪,前阵子因家中变故耽误了学业,如今安稳下来,自然该继续进学。”
“我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还是得由你出面。”
谈之蕴颔首,“我用过饭就去。”
“等等,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谭承烨瞪眼,掷地有声道:“我不去。”
姚映疏一个冷眼飞过去,语气嘲讽,“也不知是谁说要衣锦还乡,给他爹争光。你不去私塾,怕是二十年也中不了一个秀才。”
谭承烨憋红了脸,“除了读书,我还有别的法子能衣锦还乡。”
眼珠子上下转动,他灵光一闪,“我还能学我爹做生意!等我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贾,从前那些欺负我的人,还不得使劲巴结我?”
姚映疏呵呵冷笑,上上下下将谭承烨扫视一番,“就你?”
话中讥讽不言而喻。
“这事没得商量,你不去,每月的二两月钱也别想要了。”
谭承烨一脸憋屈。
为了银子,他忍!
说起银子,姚映疏自然而然想起当初承诺过谈之蕴,扬起干净的脸对他道:“每月我给你三两银子。”
说好婚后一律花销均由她出,自然不能食言。
谈之蕴还未应声,谭承烨率先不服,一拍桌道:“凭什么他比我多一两?!”
姚映疏干净清透的鹿眼翻了个极大白眼,“他要读书习字,不得备好笔墨纸砚?你以为那些东西很便宜?”
谭承烨脑子转得飞快,当即道:“我也要读书习字,我应该和谈大哥享有同等待遇,你这是偏心!”
姚映疏懒得和他多说,“你都说我偏心了,那往后他的月银再涨一两。”
谭承烨水灵灵的眼睛瞪成铜铃,“姚映疏,你太过分了!”
这“母子”俩吵吵闹闹,最终受益者谈之蕴笑而不语,成了隐形人。
饭后,谈之蕴正要出门,姚映疏急忙唤:“等等!”
她跑进屋取了样东西,把沉甸甸的荷包递给谈之蕴,“你带谭承烨一起去,若是有看好的私塾,直接定下就是,不用问我的意见。”
谈之蕴双眼微眯。
相识以来,他这位妻子与谭家小少爷的关系时常让他看不明白,说不上心,却能同意谭承烨在逃亡路上带上一只鸡,还记得为他寻私塾。
可要说上心,却也算不上。
“这里面还有你这个月的月银,你一并拿去。”
谈之蕴接过,笑道:“好。”
见姚映疏迷迷瞪瞪的,他体贴道:“我先走了,你去午歇吧。”
姚映疏顿时对他的印象更上一层,双眼弯弯形如月牙,嘴角笑意甜美,“好。”
谈之蕴的动作很快,不过一个下午,就选定了谭承烨的私塾。
就在离望舒巷两个巷子的梨花巷,由一名老秀才兴办而成,在这一带名声极好,备受附近居民推崇。
姚映疏听过后挺满意的,“什么时候开始进学?”
“明日。”
姚映疏更满意了。
她心情好,晚上有了下厨的兴致,对垂头丧气的谭承烨道:“你随我一起去买菜。”
“我?”
谭承烨指着自己,“为什么是我啊?”
余光往谈之蕴身上瞄,这不还有个人吗?
姚映疏翻白眼,“他要看书,你呢?”
拉着谭承烨就走,“少废话,赶紧走。”
谈之蕴看着两人的背影,眸色逐渐转深。
离开雨山县多日,这“母子”二人像是完全忘了当初的惊惶无措,神色闲适轻松,不见一丝忧虑。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