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承烨觑着她的态度,轻轻磨牙。
心里酸溜溜地想着,这女人当着管家爷爷的面答应得好好的,谁知转头就把那些话忘到了脑后,连他被鸡啄伤这么大的事都能置之不理。如今谭家强敌环伺,她很有可能会抛下他跑路。
不行,他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既然讨好不成,那就想法子赖上她!
余光瞥见小少爷变来变去的脸色,姚映疏无奈。
这小屁孩又想想什么法子来折磨她了?
就不能多安生几日嘛!
姚映疏沉沉叹气,转身进了房间。
算了,还是睡觉吧。
……
谭承烨想了许多个法子准备赖上姚映疏,比如在她面前平地摔,装成是被她绊倒的。比如故意吃错东西推到姚映疏身上,又比如给大福打扫鸡舍时故意将它往她身边引,他再不小心被姚映疏碰倒……
想得很好,可惜没一个成功的。
连续闹了七八日,谭承烨颓了。
没办法,她手段太高,他实在比之不及。
这日,谭承烨亦步亦趋跟在姚映疏身后,郁闷地垂着头。
再不能赖上她,那他就要使杀手锏,用钱贿赂了。
大不了,他把一成家业给姚映疏就是了。
她要是还不同意,那就两成……最多三成,不能再多了!
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谭承烨一时没注意前头的姚映疏已经停下来。他闷头撞上去,额头撞到她后背肩胛骨,疼得谭承烨嘶一声,痛苦捂住额头。
他刚想抱怨,忽然灵光一闪,眼底溢出狂喜。
这不就赖上了?
他等会儿就说自己被撞得脑子出了问题,必须要姚映疏负责!
刚一抬头,却听急匆匆走近的雨花喘着气道:“夫人,大掌柜们都来了。”
姚映疏去看谭承烨的目光凝住,问道:“有说是何事吗?”
雨花摇头,“只让夫人您快些过去。”
“好,我这就去。”
姚映疏越过谭承烨,跟着雨花快步走向前厅。
不是,她就这么走了?
走了?!
谭承烨气极,连句交代都没有,就这么抛下他走了?
气不过的谭承烨跺跺脚,捂着额头疾步追上去。
和姚映疏前后脚到达前厅,谭承烨还未迈上石阶,便见大掌柜们纷纷起身,将姚映疏合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开口。
“夫人,安北县的铺子这段时日遭到不明势力打压,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松山县的也是。”
“平安县同样,前几日铺子离甚至冲进来一伙泼皮,不由分说开始打砸,无奈之下,只能暂且关闭铺子。”
“曲县的情况虽然比别的县城好上许多,但货源被人截断,想必也撑不了几日了。”
“夫人,如今可怎么办啊?”
“是啊夫人,这生意若是做不下去,我可就得另谋出路了。”
“夫人,你先说说咱们该怎么办吧?”
姚映疏能怎么办?
她什么也不懂,能怎么办?
想过那幕后之人很快就会出手,却不知道他竟有那么大的能耐,竟然能将跟随谭老爷多年的大掌柜们逼到这种程度。
况且还是她让杨管家写信,提前提防,早有准备的大掌柜。
深深吸一口气,姚映疏勉强保持镇定,“掌柜们别急,先坐下,一个一个地说。”
一抬头,却见谭承烨呆呆站在厅外,她疑声问:“怎么站在那儿?快进来。”
这毕竟是谭家的产业,谭承烨总该知晓情况的。
谭承烨缓慢回神,沉默着走进厅堂,坐在姚映疏身边。
大掌柜们纷纷唤道:“小少爷。”
若是平常相见,他们定会好生询问谭承烨的近况,可惜现下情况紧急,只能暂且搁置,与姚映疏诉说具体情况。
姚映疏听完,摸着手边的茶猛灌一口,沉沉吐气,“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不知各位大掌柜有何见解?”
“这……”
掌柜们面面相觑。
“多个县城的铺子接连遭难,可我们却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他如此嚣张,背后定有靠山。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各位大掌柜都是跟随谭老爷的老人了,想必也不愿见到谭家就此倾覆,有何谈兴见解,还请诸位直抒胸臆,姚映疏在此谢过。”
姚映疏起身,对诸位大掌柜躬身行礼。
见状,心慌意乱的谭承烨有样学样,也跟着作揖。
“使不得,夫人少爷,这可使不得。”
掌柜们纷纷还礼。
姓黄的掌柜道:“夫人快请起,那幕后黑手,我倒是有些猜测。”
姚映疏闻言欣喜,“还请掌柜告知。”
黄掌柜伸手示意姚映疏坐下,饮了口茶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东家向来与人为善,乐善好施,在生意场上不说胜友如云,许多人却也乐于给他一个面子。可唯有两人,与东家颇不对付,平常见面也没个好脸色。”
姚映疏追问:“是何人?”
黄掌柜道:“一个是平泰钱庄的庄老板,另一个则是吕氏布庄的吕老板。”
这话一出,立即有掌柜反驳,“庄老板是与东家不睦,可他身在府城,许多事鞭长莫及,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能耐在这么多县城闹事?”
“是啊,还有吕老板,他这些年与东家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便是见了面也不过没个好脸色,何至于要毁了东家心血?”
黄掌柜迟疑,“这……”
姚映疏拧眉暗忖,或许,那背后之人是谭老爷的“朋友”也说不定。
她出声打断掌柜的们争论,“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清楚老爷生意场上有哪些朋友或者敌人,不如诸位掌柜都与我说说?”
掌柜们纷纷点头,“也好。”
姚映疏偏头对谭承烨道:“去拿纸笔来,待会儿掌柜们说了什么一一都要记下。”
谭承烨下意识点头。
待掌柜们梳理完谭老爷的交际名单,姚映疏心中微沉,知道重头戏来了。
她搁下茶盏,双唇微抿,沉声道:“各位掌柜如今有何打算,只管直言。”
掌柜们面面相觑,场面一时沉寂。最终还是黄掌柜破冰,率先道:“夫人,如今铺子是撑不下去了,我想与谭家解聘。”
姚映疏轻轻攥住膝上衣料,看向其他大掌柜,“诸位也是这么想的?”
掌柜们纷纷开口,“夫人,我也想解聘。”
“我也是。”
“我那儿的铺子货源都被断了,再开下去并无意义,还是解聘吧。”
开口的掌柜越来越多,姚映疏心里越发沉重。
“啪——”的一声,谭承烨撂下笔,一脸怒容瞪着众人,“我爹生前待你们不薄,如今谭家蒙难,而他尸骨未寒,你们却想一走了之,你们扪心自问,对得起他的提拔吗?”
对上谭承烨目光的掌柜们不约而同移开视线,有的看天有的看地,目光虚浮不落实处,缄默不语。
黄掌柜无奈,“小少爷,我们也知这事做得不厚道,可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拖儿带女的,也得养家糊口啊。东家的恩情我铭记于心,等到下辈子,我再亲自到他面前请罪还恩。”
“是啊,我家还有个正在读书的儿子,他天赋不错,若是明年下场前给他请个好点的夫子,说不准能中,我不能断了他的前程啊。”
“我家四五个儿子,个个的都要娶亲,小少爷,我也不能拦着不让吧?”
谭承烨嘴唇嚅动,正欲开口,却又将唇闭上。
姚映疏沉默许久,将叹息咽回喉咙,轻声道:“既如此,那就如掌柜们所愿。”
第20章
“哐啷——”
一道身影冲进房中,房门被重重阖上。
院子里正在打扫鸡舍的吉福纳闷,“少爷这是怎么了?”
姚映疏落后一步,闻言笑了下,“没事,他闹脾气呢,我看看去。”
她来到谭承烨房门前,沉沉敲了两下,“开门。”
里头许久也无动静。
姚映疏没了耐心,索性一脚将门踹开,进屋后把门掩上,隔绝吉祥吉福和雨花的视线。
目光轻扫,只见屋内并无谭承烨的身影,唯有床榻之上鼓起一个小包。
姚映疏走过去,在小包上轻拍两下,“这么闷着不热吗?”
谭承烨猛地将被子掀开,红着眼质问:“你为什么要同意他们的要求?”
“如今这个情况,他们选择明哲保身并没有错。好聚好散不好吗?若是执意挽留,不得留来留去留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