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承烨:“我也累。”
母子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那就先不喝了。”
默契地做完决定,两人双手一瘫,跟面饼似的瘫在床上,目光发滞,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姚映疏昏昏欲睡时,雅间的门被人敲响。
“姚娘子?”
姚映疏立马清醒,推了推谭承烨,“有人来了,快起来,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谭承烨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起身,“谁啊?”
他嘟囔,“扰人清梦,好不烦人。”
姚映疏在他头顶给了一下,对外头道:“进来吧。”
这一下彻底把谭承烨打清醒了,他一转头,冉良端着饭菜走进来,把菜一一摆在桌上,口中连连告罪,“实在抱歉,今个儿险些忙不过来,姚娘子和谭小公子都饿了吧?先吃些垫垫,还想吃什么只管点,我现在让二弟做。”
饭菜的香味从空中飘过来,勾起谭承烨腹中馋虫,他大步走过去深深一嗅,“好香啊。”
姚映疏:“不用了冉大哥,这些已经够了,你快去忙吧,不必管我们。”
这菜色与前几日他们来时都不一样,冉大哥用心了。
冉良再度告罪,匆匆下楼。
母子俩都饿得慌,往桌前一坐,拿起木筷便开始用餐。
谭承烨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道:“好吃,太好吃了。我要是有冉二叔这手艺,我也开座大酒楼,天天坐着收钱。”
“你冉二叔天天这么累,还坐着收钱呢,每日打烊时那手能不能抬起来都不一定。”
姚映疏往谭承烨碗里夹了块莲藕,“快吃吧。”
她又道:“若酒楼日日都有这么多客人,再过不久,冉大哥就该再请一个大师傅或者给冉二哥寻几个学徒了。你要是真想开酒楼,我待会儿就和他说去,让你先做一两年学徒。”
谭承烨一口咬下半块莲藕,“我就说着玩,又不是正要去开酒楼。”
姚映疏还能不知道这小子单纯就是扯扯嘴上功夫?
无声嗤笑,给谭承烨夹筷子笋干,她道:“吃你的去。”
谭承烨努嘴,嗷呜一口咬下。
吃得差不多,姚映疏率先放下筷子。
给自己和谭承烨盛了碗汤,刚喝一口,楼下骤然传来一声尖叫。
她被吓一跳,排骨汤顺着下巴滴落。
“怎么了?”
谭承烨从怀里扯出帕子递过去,迷茫问。
姚映疏擦去汤水,回道:“不知道。”
喧闹声越来越大,她预感不对,把帕子往桌上一放,立即起身出去,“我去看看。”
“等等我。”
谭承烨放下筷子,嚼着嘴里的米饭匆忙跟上去。
二楼栏杆上围了许多被叫声吸引的食客,姚映疏带着谭承烨站过去,视线往下掠。
大堂内,数个食客将躺在地上的男人围住,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具体是何情形,男人身边蹲着一名妇人,声泪俱下地控诉。
“这饭菜里有毒,把我男人害死了!”
第91章
此言一出, 大堂内瞬间哗然。
“有毒?!”
有个男人直接跳起来,指着站在身边的堂倌骂,“饭菜里下毒, 你们是想害死人啊?!”
“没有没有!”
堂倌慌乱摇头,急声解释, “我们是开酒楼的,怎么会在饭菜里下毒?”
他面向那妇人,“这位夫人, 您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会看错!”
妇人泪流满面,指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哽咽,“我男人面色青紫,口吐白沫, 这不就是中毒的迹象?你还想抵赖!”
堂倌低头一看, 男人双眼紧闭, 面色发青,嘴唇泛紫,白沫从嘴角溢出流入脖颈, 已不省人事,不知生死。
他一下就慌了, 手脚不知该如何摆弄,只一个劲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们不可能在饭菜里下毒……”
姚映疏瞧着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
谭承烨挽着她的手,离她近了些,压低的嗓音里藏着一抹迷茫惶恐,“他、他真的死了?”
姚映疏沉眉, “尚且不知,我下去看……”
“诶诶诶,你看,冉大叔来了。”
听见动静的冉良拨开人群,方走到那对夫妻面前,便听到妇人悲痛欲绝的哭喊声,“他爹啊,你就这么去了,让我可怎么活啊!”
“我们只不过来吃顿饭,你怎么就没了呢?”
“这天杀的心可真黑啊!做这种丧良心的生意,他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冉良压住心头翻涌的情绪,耐心解释,“这位夫人,您大概是误会了,我们酒楼的食材都是一大早从外头买来的,样样都由做菜的大师傅验看过,不可能有毒。”
“怎么不可能?!”
妇人抬头,一双泪眼恶狠狠地盯着冉良,“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她霍然起身,端起桌上一盘菜呈到众人面前,“大家快看看,这是什么!”
谭承烨双手扒住栏杆,垂着脑袋往下看,“好像就是一盘炒的青菜,那里面有什么?”
姚映疏拧起眉,双眼微眯仔细看,却也看不出什么。
底下的食客们同样够着脖子,视线不住往那碟子里落。
“这不就是一盘菜吗?里面藏了什么?”
“不会真有毒药吧?”
妇人伸出两指放进菜盘子,抬手时指尖夹着一根青色草叶,怒斥道:“这是断肠草!方才我男人就是吃了这东西才丧了命。”
她看向周围食客,“把断肠草当成菜蔬端上来,这黑心肝的是要我们两口子的命啊!”
“断肠草,是断肠草!”
“这叶大如箭,好像当真是断肠草。”
“天爷啊,我方才也吃了不少炒的菜蔬,该不会我也要死了吧?”
“把断肠草端上桌,掌柜的,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是啊,不给个交代,来日哪还有人敢来你这儿吃饭?”
“把大师傅叫出来,快给我们一个交代!”
“怎么了?”
一听堂倌说大堂出了事就急匆匆跑来的楚娘子拉住丈夫的手,焦声道:“出什么事了?”
冉良忍住心里翻涌的惊涛骇浪,拍拍妻子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不能慌。
将妻子推到身后,冉良上前一步拱手,“这位夫人,小店绝对不会出现断肠草这种东西,它的出现必有蹊跷,不如咱们报官,让官差来查个一清二楚,你看如何?”
看向躺在地上的男人,冉良接着道:“至于这位客官,也让仵作来验验,看看他是否死于断肠草。”
与其和这妇人拉扯,不如直接请官府来调查。
拿出态度来,也好取信于人。
果不其然,他这大方磊落的做法令周围食客心生好感,几人赞道:“不错,还是报官吧,把这断肠草的来历查得清清楚楚,咱们也好放心。”
“是啊,这出了人命不是小事,让官府来查最好不过了。”
其余人也在响应,纷纷道:“报官,现在就报官啊。”
“是啊,报官吧。”
“不能报官!”
妇人陡然尖叫一声,双目通红,情绪失控地指着冉良,“你这么有钱,官差定会受你贿赂假判!你们都是一伙的!”
冉良解释,“夫人,这酒楼刚开张不久,哪儿来的那么多银钱贿赂官爷,实是你高看我了。何况陈知州向来清正严明,御下甚严,咱们平州城也甚少出现贪污受贿之事,我哪儿来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
妇人只一味地哭喊:“今个儿报官,说不准明日我男人的尸体就会出现在乱葬岗,不行,不能报官!”
楼上响起一道尚且稚嫩的少年音,“不让报官,那你到底要什么?是要赔偿?”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冉良立马抬头。
姚映疏和谭承烨站在栏杆后,低头对他轻轻颔首。
冉良心中感激,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安心。
妇人陡然跪在男人身边,抱着他声嘶力竭地吼,“我什么也不要,就要我男人活着!”
“你们这些天杀的害了我男人,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本来动摇的看客听完她声泪俱下的哭诉,当即改变态度,应和道:“好端端吃个饭,人就这么没了,也是可怜。”
“这妇人胡搅蛮缠不让报官,我还以为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没想到她待丈夫如此痴心,也是个痴情人。”
“是啊,可怜啊。”
眼见下方为妇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多,姚映疏有些站不住了,松开谭承烨的手就要往下走,谁料就在这时,酒楼门口骤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这妇人,也忒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