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无奈,她倒不是舍不得,只不过都是她用过许久的旧玩意,绣样的边缘都脱线了。
“我就喜欢你的,你用的更软和些。”
苏禾嗔他,这就好比,别人碗里的总是更香一点,是同样的道理。
“罢了,既抢了我的,新绣的就不给你了。”
见言成蹊作势要挠她痒痒,苏禾连忙架住他的手,“别闹,我有正事同你说。”
“今日的菜式,你用着觉得如何?”
言成蹊点头:“你做得总是好的。”
苏禾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笑着接口道:“那改明儿去山庄做寿,就上这几道,再加一道炙羊肉,如何?”
“给谁做寿?”
言成蹊撑着头,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嗯,今日山庄里的管事来店里找我,再过五日便是他们庄头的寿辰,今年又赶上丰年,农户们得了个大丰收,所以便想着办个寿宴,大伙儿一道热闹热闹。”
“庄子里的厨娘做的菜式他们都吃腻了,这才找上了我们,想换些新鲜的。”
言成蹊挑了挑眉,正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他这边正发愁没有门道潜进守卫森严的庄子里一探究竟,苏禾那边就收到了邀请,不会是个圈套吧?
苏禾看见他眼底的忧虑,拍了拍言成蹊的手背,柔声安抚道。
“我问过杜掌柜,那人确实是庄子里的管事,也向镇子上的人求证过,虽说,山庄里的农户很少外出,不过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给庄头办寿宴,所以,不少人都有些印象。”
言成蹊与下属的谋划从来不背着苏禾,苏禾知道他们来这儿不是安居乐业的,而是为了瞒人耳目,查清楚背后的真相。
无为镇粗粗看上去与南乐县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里处处透着古怪。
苏禾心思细腻,不用旁人提醒,她一早便都留意着了。
刚搬来的时候,杜掌柜怕她一个如花美眷,孤身经营食肆,铺面里每日往来的又都是些不明身份的壮汉,实在太过危险。
杜三娘刻意放出模糊的消息,外边的人听了个囫囵,只知道苏禾已经许了人家,是同她的夫婿一道来投奔的。
言成蹊刚来的时候,连日的高烧不退,自然是一次面也没露过。
不久前,他才刚刚暗夜潜伏,差点被山庄的守卫发现,从那以后,便更加深居简出了。
镇子上来个仙女似的姑娘,做得一手好菜不说,关键模样又好,性情又温柔,农户们不似大家大院那么有规矩。
起初还客气些,可是见着苏禾传闻中的那位夫婿从未露过面,众人不由得怀疑起来,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苏禾不知道该怎么打发那些上门打听的妇人,只好顺着她们的话搪塞过去。
可是,谣言本就如此,三人尚且可以成虎,更何况这等子茶余饭后的八卦,传起来更是漫无边际。
如今外头的风声已经变了,言成蹊至今还不知道呐。
他这个便宜夫君,已然成了个终日缠绵病榻,不能人道还命不久矣的药罐子。
苏禾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把外头的传言告诉他。
“到时候,我跟你一道去。”
言成蹊已经先于她开口,他将碗筷收拾起来,端去水房清洗。
“不知,苏掌柜准备给小人一个什么身份?跑堂的活计,还是烧火的小厮?我都不挑。”
苏禾跟在他身后,小声嚅嗫,“我们这小食肆哪里用得着小厮,再说了,也没有你这样的活计啊。”
言成蹊忍着笑,轻轻嗯了一声,杜三娘向外头放假消息,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那我是什么?”
苏禾深吸一口气,悄悄去拽他的衣摆。
“你,我,我们得——扮作夫妻。”
言成蹊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还得忍着,勾唇莞尔,他扫了一眼苏禾通红的耳朵,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
“成,我没有意见。”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小言:看见没有!苏苏向我求婚啦!!
小言:啊,她真的好爱我!
苏苏:……但愿你是真的快乐。
第72章 腌笃鲜(二)
“你, 你要不换一身月白色的吧?”
看着言成蹊那一身宝蓝色麒麟纹金丝绲边的暗花袍,苏禾犹豫再三,几次三番想要出言提醒。
他如今在外头的名声,只怕与他自己以为的有好一番天差地别的出入。
“怎么, 这身不得体吗?”
言成蹊闻言, 垂眸落在苏禾身上的宝蓝色千鸟纹蘭边百褶裙上。
正是看见苏禾穿了这身, 他才特意换了一件与之最为般配的衣袍,他们如今不是正头夫妻吗?
成双成对最合适不过了。
“倒也不是, 只是, 这一身,是不是稍微有点太……精神了?”
“啊?”
苏禾扶额,这要她怎么说?
少爷, 您今儿个的角色不是富贵闲人,而是短命的小白脸?
只怕苏禾照实情说了, 今日这门,他们也就出不去了。
于是,苏禾娴熟地施展她的养猫法则。
试问,如何让一只傲娇且有脾气的小猫乖乖听话?
答:顺毛撸。
“主要吧, 是因为我觉得, 你穿月白色特别好看, 你想啊, 你肤色本来就白净, 这种颜色的料子,越发衬得你修长挺拔, 面若凝玉, 眉清目秀, 丰神俊朗——”
苏禾毫不吝啬溢美之辞, 对着言成蹊好一顿美貌夸奖,小鹿一样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言成蹊突然凑过来,贴在了苏禾的唇上,话音戛然而止,两人四目相接。
“我明白了。”
言成蹊深深地看了苏禾一眼,摸了摸泛红的耳廓,转过身回里间换衣袍去了。
“…………”
苏禾不明所以地看着言成蹊飘飘然的背影。
总觉得,他不是真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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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起见,苏禾租了一辆驴车,两人刚走出食肆,对门浆洗的大婶已经在门口巴望着看热闹了。
“苏娘子,今日这么早就要出门呀?”
苏禾礼貌地笑了笑,接过言成蹊手里的食盒放在驴车上。
“婶子你也早啊。”
待那大婶看清言成蹊的容貌,立时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被冷水泡得红肿的双手在围裙上随意地蹭了蹭,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一把拉住苏禾的胳膊,将她扯到一旁。
“哎哟,这就是你那位当家的?”
她将手笼住,罩在苏禾耳朵上,边说还边控制不住地用余光去看站在一旁的言成蹊。
苏禾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是有意让这位“消息灵通”的婶子看见。
省得她有事儿没事儿,成天地往食肆跑,话里话外都是劝着苏禾,尽早与家里的病秧子和离,找个能吃苦耐劳,养家糊口的男人。
“我的天爷啊,这世上竟然有生得这般好看的男子,那便是供在家里,也是使得的!”
婶子激动得脸都红了,吊捎三角眼不住地往言成蹊那儿瞟。
苏禾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当家的”目不斜视地站在灰扑扑的小驴旁边,面上虽岿然不动,颧骨眉梢却是已经飞扬了起来。
以言成蹊的耳力,离得这么近,苏禾两人的对话,他听起来毫不费力。
不过,他还是装作无知无觉的模样,愉快地摩挲着嶙峋的腕骨,冷风吹动起素雅洁净的袍角,沙沙作响。
“…………”
苏禾的嘴角抽了抽,看来他进入新身份还挺快的。
“大妹子啊,婶娘是拿你当自己人,才和你掏心掏肺说实话……”
“这男人啊,要是那方面不行,唉,这日子也是苦得嘞……”
“更何况,你家这位本来身子骨还弱,哎哟喂,我可怜的大妹子呀——我知道有一味特别灵的药,赶明儿啊,给你拿一罐……”
苏禾越听越不对劲,连连拉住了喋喋不休的大婶,哭笑不得地婉言谢绝,她实在是招架不住这位“热情”的邻居。
“咳咳——”
苏禾正不知该怎么摆脱她的时候,一旁的言成蹊恰到好处地轻咳了两声。
她立刻心领神会,挣开婶子的手,小跑着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脸关切地开口问道。
“没事儿吧,怎么又咳嗽了?”
言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