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卯足了劲儿,闭上眼睛,朝着对面跑了过去,一头撞在了那人结实的胸膛上。
预想中的拳打脚踢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姜岐玉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拉住她的胳膊,往下一带,她便不受控制地栽了下去。
这一回,姜岐玉总算是没有脸着地,秦邝给她做了人肉垫背,将她严严实实地护住了。
等着看热闹的少年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一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哎呦——”
就在这时,被姜岐玉压在身下的秦邝闷闷地□□了一声,趁着众人不备,悄悄地捏了捏姜岐玉的右手。
姜岐玉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张丰神俊朗的笑颜,少年冲着她挑了挑眉,用口型飞快地说了几个字。
姜岐玉:…………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姜岐玉攥紧拳头,举到秦邝的左眼跟前,作势就要挥出去。
秦邝赶忙配合着举手告饶:“女侠饶命!”
这一场滑稽的车轮战便这样结束了,姜岐玉被等在场外急得团团转的侍女搀扶着出去的时候,那红衣少年正被众人围在中间。
大伙儿俱是不敢置信,平日里身手最好的秦邝,竟然被个三脚猫功夫的小女孩打败了?
“秦邝你怎么回事,闹着玩呢吧?”
姜岐玉回过头去,便看见少年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爽朗磊落地笑着。
他说:“真不是,那丫头的头可硬了,没准之前练得是铁头功。”
姜岐玉揉了揉被他捏过手腕,在心中默默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秦邝。”
到了后半夜,姜岐玉总算是沉沉地睡着了,她抱着秦邝的手,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秦邝的左手已经被她压麻了,他也没有抽出来,就着这个姿势站起身,伸出右手去够被姜岐玉踢到墙角的被子,轻轻地盖住她裸露在外头的手脚。
秦邝在整理被子的时候,不小心从靠墙的软枕底下,带出来一张卷成圆筒状的水纹纸。
水纹纸的背面撒着细碎的金屑,一看便是名贵之物,秦邝担心就这么放着,姜岐玉晚上一翻身,就把这价值千金的花笺纸压皱了。
秦邝伸长了手臂,将它捞过来,一股淡淡的兰花香,若有若无地从这张水纹纸上飘散出来,秦邝正要将它放到卧榻旁的桌案上,长长的卷轴自己散开了,里头赫然画着一张无比熟悉的笑脸。
画上的少女穿着一身湘妃色绣凤穿牡丹花纹的月华裙,长发高高拢起,用一根红丝带束着,明眸皓齿,长眉连娟。
画卷上的姜岐玉明艳飞扬地笑着,活脱脱就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秦邝知道,姜岐玉最不耐烦学这些大家闺秀必须会的琴棋书画,小时候,她那两笔龙飞凤舞式的草书,除了秦邝,旁人看来简直堪比鬼画符。
若是让姜岐玉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别人给她描摹一幅肖像,那她准得掀了画师的墨盘,永宁郡主可没有这个精力,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个磨人又没用的小事情上。
秦邝一时想不到除了他,还有谁能把姜岐玉画得如此绘声绘色,惟妙惟肖?
那位久居皇城之中,酷爱兰花的瑞王殿下吗?
秦邝平静地盯着手上的画卷,那股幽深清雅的兰花香,直往他鼻端里钻,一股脑地冲进了他急剧跳动的胸膛里。
姜岐玉呢?
她又为什么会把这幅肖像画收藏在自己的卧榻之上?
只是因为觉得那人画得好看,想随时拿出来赏玩一二?亦或是,她也曾好奇过,自己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性情,什么模样?
瑞王殿下与平南王府结亲一事,当真只是出于利益吗?
如若,他对姜岐玉本人也并非全然不在意呢?
秦邝闭了闭眼睛,他知道自己去想这些只会徒增烦闷,不过,他平日里不敢去想,不能去想。
今夜,或许是四下无声,或许是姜岐玉正安安稳稳地睡在他的身边,又或许是她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撞在他的脉搏上,秦邝的心便也跟着乱了。
作者有话说:
前一章节奏不太对,所以重新大修了一下,看过旧版的宝贝们,忘掉忘掉!(氚氚在线施法~)
小剧场:
初次见面
暴躁姜姜在线打人:就你小子叫秦邝是吧,给爷死!
小秦:(作势被姜姜扑倒)你打我呀!(挤眉弄眼.jpg)
姜姜:……不确定,再听一下。
第39章 羊脂韭饼(一)
第二日清晨, 苏禾起了个大早,她好久没有做羊脂韭饼了。
昨天无意间提起,苏禾才知道,言成蹊长这么大居然未曾吃过, 真真是一大憾事。
苏禾系着围裙, 从麻布口袋里舀出两大碗细面, 倒进搪瓷盆,加入一小勺食盐, 将面粉划开成两半, 一半淋上开水,另一半浇上冷水,用竹筷快速搅拌成面絮。
苏禾揉面的功夫很熟练, 不多会儿松松散散的面絮便成了一个光滑的面团,直接将其切成若干个面剂子, 在表面刷上一层清油后,放进竹篾子里,用纱布罩住竹篓,放在一旁醒面。
趁着这段时间, 苏禾开始准备韭饼里的馅儿, 先将新鲜的韭菜洗净后切成碎段, 倒入两大勺羊油锁住水分, 再将土鸡蛋打进碗中, 加入食盐搅散,倒进油锅, 翻炒至金黄色。
加入花椒、虾仁和酱汁, 一起搅拌均匀, 苏禾又额外取出一小块剁碎的羊脂, 拌入其中,提一提鸡蛋虾仁的鲜味。
等面剂子醒好之后,苏禾揭开纱布,用擀面杖将其擀成中间厚,边缘薄的面皮。
自己吃的话,便尽可能多地塞些馅儿,用虎口顺着薄皮,慢慢收拢成一个面团,剂口朝下,放在案板上,轻轻按压成圆饼的形状,挨着边缘放入刷了一层热油的铁锅中烙熟。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香喷喷的羊脂韭饼便可以出锅了,巴掌大的薄皮,两面金黄,里头装满了鲜嫩爽口的韭菜,金黄的鸡蛋配上鲜红的虾仁,羊脂彻底化开后,在馅饼表面淋上了一层润泽的油光,一口下去,咬破酥脆的油皮,饱满多汁,鲜香绵长。
苏禾照例用小食盒装了四五个羊脂韭饼,连同给梨花奴准备的银鱼干,一并送去了言成蹊那里以后,她才出门往近水楼去。
近水楼今日的客人并不太多,苏禾正好腾出手来,好好调.教一番钱掌柜新招揽的学徒。
年轻小孩性子毛躁,刚需会走,就想着跑,刀功火候都还不到家,就急着起灶开火。
前几日苏禾休沐,后厨由他来掌勺,这才没两天,近水楼的生意便少了一大半。
钱掌柜着急上火,吞了枪药似的,见到谁都没个好脸色,从账房先生到伙计小厮各个都吃了他的排头,近水楼众人盼星星盼月亮地苦苦挨着,终于把苏禾等回来了。
半大少年最是不肯听人说教,苏禾看向梗着脖子的小学徒,他虽然低着头,却是满脸不屑一顾的模样。
苏禾想了想,也没有按照钱掌柜的意思指点他什么,自己去壁橱里挑了一把刻刀,取来一块嫩豆腐,放进盛满清水的白瓷盘中。
众人俱是疑惑不解,不约而同地围拢到苏禾身边,钱掌柜踮起脚尖,朝这边瞥了一眼,看过之后,了然地笑了笑,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往前头对账本去了。
苏禾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皓月般白皙的手腕,右手持刀,轻轻地落在了浸入水中的一整块方形豆腐上。
她的手腕很稳,锋利的刀尖在苏禾的手里格外听话,顺着她的力道婉转游移,轻勾慢挑,一炷香还没有燃尽,白瓷盘里已经出现了一朵白玉牡丹,出水芙蓉般清丽逼真。
围观众人一瞬不眨地盯着苏禾的手,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苏禾竟然用豆腐雕出了一朵徐徐盛开的牡丹花。
苏禾收起刻刀,抽出帕子擦了擦上头的水珠,伸手入水,将那朵生动的白玉牡丹完整地和盘托出,放在了一旁的小碟子里。
水灵灵的嫩豆腐上,脉络清晰,根根分明,更为难得的是,刻刀划过的地方,平整光滑,切面干净利落,层层叠叠的花瓣铺散开,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中心的花蕊,简直就像是一幅活灵活现的工笔细描。
围在一旁的小伙计喜笑颜开地端走了这盘价值五两银子的白玉牡丹,颇为狗腿地拉开长凳,用衣袖抹了抹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装模作样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请苏大厨上座,您喝茶。”
苏禾莞尔一笑,将指尖上的水珠朝着那人弹了弹,不搭理这些人来疯的家伙。
有个大胆的伙计,伸长了脖子朝着外间吆喝了一句。
“掌柜的,您快来瞧瞧,咱们苏师傅,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好本事!”
钱掌柜圆滚滚的身材将柜台挡得严严实实的,上头并排摊着五六本账簿,胖乎乎的手指将算盘珠子打得飞快。
闻言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句,“我能不知道?当年要不是我慧眼识珠,这丫头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喝西北风呐……”
“噗——”
也不知哪个不要命的,突然在这时候笑出了声。
钱掌柜从百忙之中抽出身,斜斜地甩过来一个眼刀。
“你们自己问她,当年是不是我一眼就看出来,苏禾丫头璞玉之资,天纵英才,满市集的大厨都没要,就挑中了她。”
苏禾听了他这番大言不惭的总结陈词,抽了抽嘴角,是不是天纵奇才她不知道,反正当初在市集上,数她最便宜。
有好事者按捺不住好奇心,又追问了一句:“那掌柜的,你又是为何挑中了小李?”
“也是因为看出了他,天资过人?”
钱掌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接着噼里啪啦地拨弄算盘。
“他最便宜。”
众人绝倒,笑作一团。
小学徒此时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苏禾并没有批评他一个字,而他却是像挨了一个重重的巴掌似的,回想起自己方才志得意满的模样,羞得简直无地自容。
苏禾挥开笑得前仰后合的小伙计们,握住刻刀在指尖上打横一圈,桃木刀柄向外,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学徒小李。
“想学吗?”
苏禾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温声开口道。
少年紧紧绷着下颚,用力地点了点头,面上虽然带着羞赧的窘迫之色,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地看向苏禾。
“这道‘白玉牡丹’我练了整整一年。”
“磨刀不误砍柴工,哪里有什么天纵奇才,我只相信天道酬勤。”
说完这两句后,苏禾将刻刀放在了少年的手心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去了后厨。
就快到正午时分了,苏禾想趁着眼下还不忙,把言成蹊的膳食做出来,一会儿秦邝应该就会过来取了。
苏禾照例是按着言成蹊的习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言成蹊应该是不喜欢生姜。
以往苏禾做菜的时候,偶尔会切上一些姜丝去腥,言成蹊虽然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但苏禾还是注意到了。
他咬到生姜的时候,会无意识地皱一下眉,然后又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地咀嚼两口,便直接吞咽下去了。
生姜的确是主厨们用来去腥,最常使用的一种食材,它便宜并且常见,所以大家习以为常地认为生姜是炒菜的必需品。
其实不然,去腥也并非生姜不可,桂皮,米醋包括黄酒,都可以起到类似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