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宝樱:“也可能是张大人哄骗长青大哥,抹了长青大哥的记忆。”
长青:“……别提我。”
云野挑眉:“长青大侠失忆了?”
长青:“求求了,别提我。”
连最好脾气的姚宝樱都无视长青:“你想知道?在我们交换情报前,你能否告知我,高二娘子是否在你手中?”
云野狡诈:“在张大人手中。”
张文澜:“你以为樱桃真的傻吗?”
姚宝樱:“不是你说我傻吗?”
张文澜:“你现在站哪头?!”
姚宝樱:“我哪头也不站——”
她暴起。
云野感到庞大内力从自己匕首下压的少女肩颈处朝自己压来,他反手去制,少女贴身而来,手掌张开来夺他的匕首。云野的匕首在二人掌间翻转,只几招,云野便意识到自己大意。
这个自己曾打伤的少女,也许武功并不弱于自己。
云野眉头高高跳起,因为低估姚宝樱,他觉得自己的计划需要调整。
“砰——”
少女当胸踹来。
云野朝后疾退,他听到姚宝樱凌厉的语气:“长青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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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霍丘人久久不见自家副使到来,怀疑副使被张家扣住。
毕竟,他们也听说,那个张文澜十分难对付。
一个霍丘人清清嗓子,压下这一宴席的靡靡之音:“各位北周的郎君、娘子,我们跟副使来张家做客,自然是来庆贺张大人成为家主的。我们副使既然不见了,我只好代我们副使,告诉你们一桩秘密——”
“咣——”
一个人影,飞入了宴席中央的场地,先撞翻屏风,后摔在氆毯上。这人正要拔身而起,另一道人影入场,一刀劈下。刀柄未曾出鞘,那先前滚入宴席场地的人在地上迅疾翻滚,躲了那一刀。
最先滚入的人抬起脸。
洋洋得意的霍丘人们呆住了:副使?!
云野抬头,与长青对视。长青的攻击紧随而至,云野身上的武器都被搜走了,此时只能徒然躲避。他压下眉目,混乱中发现周围全是贵族男女,这正是他宣告秘密的好机会。
云野张嘴。
清洌洌的长弦拨动声响起。
这弦音带着内力,如有魔力般,压住了云野嗓子眼即将跳出的话。云野怔然看去,长青的攻击又至。
而姚宝樱怀抱一把琴,悠然走过张皇无措的贵人们。
宴席的主人,张文澜跟在身后。
姚宝樱入席,将琴放置案头。
下方打斗中,目瞪口呆的霍丘人不提,云野再次寻找机会,姚宝樱手指在琴上一拨。新的内力带着跳跃的符音,蕴着磅礴内力,再次封住了云野的口。
张文澜看着姚宝樱手中这把琴。
他想到一刻前,姚宝樱在一脚踹飞云野后,朝他要琴的场面。
那时他还没明白她要琴做什么。
而今——
姚宝樱朝着席上客人们矜持颔首。
她手指拨弦,娇容敛笑:“霍丘云副使来张家做客,舞剑相贺。夫君请自己的贴身侍卫,陪云郎君一道舞剑。我身为二少夫人,没有旁的本事,只好佐琴相和。诸君见笑。”
后方惊呆了的乐声断续重启,高座上,长琴弦动,音出劲随。
宝樱想,她试出来了。张文澜应该没动高善慈,高善慈应该被云野藏了。
她不能这样闲下去了。今夜之后,她会尽快离开张家,再试云野。寻找“子夜刀”、收服汴京江湖势力的同时,她要找到高善慈,保护高善慈。
张文澜是烂人,云野也不是好人。在他们互相利用又互相提防的、关于两国走向的博弈算计中,高二娘子是最无辜的。
悠悠琴声,宛如白雪清霜。
几点雅致,伴有金戈铁马之势。
铿然间,琴音让在场的贵族男女们目瞪口呆,生出钦佩。连本想闹事的霍丘人,都因摸不清状况,而不敢擅自开口。
“啪——”
舞剑与高琴相合中,烟花绽放天边。绚烂的光,挡住了下方一众儿女各异的神色。
赵舜站在高善声身后,听着这琴声,仿若看到容暮身在此间。
姚宝樱身为“十二夜”中第三夜云虹的师妹,她从她认识的“十二夜”手中,各学了一招本事。比如她跟云虹学刀,跟哑姑学口技,她甚至通过云虹,学了几招第十二夜“子夜刀”的招式。
姚宝樱也从第六夜,容暮,那里学了一点御琴之道。
也许这点招式,比起真正的容暮来说,有些差距,但应付在场看客,已然足够。
赵舜想:宝樱如果一直这样学下去,会不会,比现在的“十二夜”还要厉害?
会不会有一天,“十二夜”都要听宝樱的,整个江湖都要听宝樱的,整个朝堂都要看宝樱的脸色?
烟花在天边炸开。
张文澜静静看着火花下的少女琴师。
一曲终了,下方的云野还有反击之力,而她因才学不到、手指生疏,开始弹错音。
贵族男女们开始回神,昭庆公主鸣呶目中神色更是困惑。姚宝樱低头间,张文澜猫一般没声息地靠过来,手指拨在琴弦上。
他的发丝,贴着她脸颊。她闻到花香裹着很淡的血腥味,余光看到他过白的容颜——他刺他自己的那一刀,恐怕到现在还未处理伤口。
他眼中跳跃着天上的绚丽光华,又流动着水波浩瀚。
他轻声:“我知道曲子,我教你弹。”
姚宝樱颤一下,被他气息包裹。
为什么方才吵的那样剧烈,转眼他就像没事人一样来缠她?可恨他靠近时,宝樱确实生出迷茫。
他似乎觉得她屈服他,信他了,情啊爱啊都要来了。他便满足喟叹,呼吸落在她发间:“你保住了我的樱桃宴,你没有和云野合作。”
宴席被烟火照得时明时暗,观赏的宾客们不知是该赏席上剑舞,还是看天上烟火。喧哗包围着他们,却又如流水般逝去,只余二人坐在琴前。
月光烟火下,他神色因为伤痛而几分恍惚,语气在噼啪烟火声中,轻微得像呓语:“我为你办樱桃宴,为你放烟花。你答应和我情深似海,你不能反悔。”
烂人。
宝樱想。
可是烟火乱人眼,烂人的目光如春水。
姚宝樱已决定抛弃他,却仍在刹那心乱。心乱间,她被他拥住,与他合奏这出琴曲。
第54章 暗里叫人骨髓枯15
重新入席后,张文澜没时间处理自己胸口扎出来的伤,他只来得及换一身衣服。于是众人所见,高二娘子尚未换衣,张二郎这风雅爱美之名,怕是推不掉了。
来参与宴席的霍丘使臣,云野在和长青舞完那一曲剑后,对姚宝樱的“琴技”生出忌讳。而云野眼看四方侍卫布置好了密网,只待自己一离席,便会对自己出手。
云野服了。
今夜的终极目的大约是不可能实现的,但胜在他确信自己捏到了张文澜的命脉,自己不算得不偿失。所以,心态甚好的云野,在舞剑结束后,一众侍卫邀请他“切磋武艺”,他没有抵抗,直接跟着去了。
只临去前,云野给了张文澜一个眼色:我没有说出姚女侠的身份秘密,你总得付出点什么吧?我等你的消息。
张文澜端坐席间,脸色苍冷。
他情感上觉得自己很冤,理智上,他知道他没有那么冤。
张文澜心中想:不管樱桃如何想,樱桃到底选了我。
夜宴之后,姚宝樱陪张文澜,一道送宾客出府。
作为席上身份最贵的公主,鸣呶自然是得到了最尊贵的待遇。今登上自己的车辇回宫前,鸣呶浅笑:“小水哥与、与……娘子倒是相配。”
在经历夜里那样的事后,此时听到公主的话,姚宝樱吃惊地看去: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和张文澜,此时表情应该都很虚伪才是。
鸣呶显然并不那么觉得。
鸣呶已经猜出姚宝樱身份有问题,而她在被张二郎逼迫“爱慕”后,心思玲珑的她,也猜出张文澜的心思。
真好。
小水哥本就是一个很寂寞的人,她害怕小水哥,也曾暗暗担心小水哥误入歧途。鸣呶长这么大,从未见小水哥对一个人这样上心过。
鸣呶便睁眼说瞎话:“二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在一起很久。这便是古人所说的,倾盖如故,白首如新。”
姚宝樱无言。
张文澜眼尾颊上泛着红晕。
他一向不太搭理宝樱以外的人,包括鸣呶。此时他倒是冲着鸣呶露出笑意,他很有兴致:“当真?”
那种狐狸一般的眼神……鸣呶被看得一怔,姚宝樱赶紧将人拉走,回头朝公主不好意思地笑一下。
鸣呶小声:“我觉得你们会在一起很久。”
那么小的声音,散在风中,张文澜听不见,姚宝樱装听不见。
姚宝樱见张文澜总跟着自己,她轻轻碰他手背一下,他肌肤滚烫。她抿了抿唇,跟上他两步:“夫君,我在这里送客人,你去处理旁的事吧?”
张文澜垂目看她,判断她的心思。
姚宝樱必须稳住他。
她抬头冲他笑,摇着他手掌晃了晃。避着客人们,她手指了指他的胸口,又用目光去看那几个做客的霍丘使臣:一,他应当去包扎伤口;二,他得堵住云野的嘴,安顿好云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