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宝樱蹙眉。
她从张伯言和张漠那里听说的玉霜夫人,已让她不快,而今她更是生出满腔杀意。
总有一日,她要杀了那个女人。
姚宝樱冷冷道:“她胡说八道,你才是被她连累的。”
“呵,”张文澜不置可否,他勉强压抑住喉间的血气,心力交瘁般,“无媒苟合还是少来为好。”
姚宝樱又是一愣,半晌憋出一个“哦”。
张文澜:“我估计你听不出来,所以我明示一下:我在向你催婚。”
姚宝樱:“……”
她霎时气短,又支支吾吾,满面涨红。却见他从容极了:“开玩笑的。我本来只是要说,床笫之间的快乐,不是要与你做什么。”
姚宝樱:“那你指的是……”
“我知道你一向喜欢看我的丑态取乐,”在她辩驳前,张文澜淡淡说,“所以我说的是,控、射。”
那是什么?!
她的话本快告诉她,他说的是什么!大家族出身的阿澜公子果然玩得很花啊,她听都没听说过。但她是江湖女侠,她应该见多识广。
于是,在张文澜的目光下,姚宝樱淡定:“原来是这个。”
张文澜:“嗯,你要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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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满天,小院寂白。
当张文澜在榻间艰难时期咬手指咬得一手血时,当他全身战栗、眼角被逼出眼泪也一声不吭时,姚宝樱初初见识到狐狸精有多会玩。
他宛如上刑,然而如他所说,她心动得无以复加。
夜帐飞扬,帐中烛飞,都化作轻风细雨,包裹着张文澜。
张文澜想,姚宝樱太会对付自己了。这就是她困住自己的方式吗?
那她会成功的。
“春心一动弃万般,只为须臾片刻欢。”太会爱人的小娘子钻入他心房,疑心病重的阿澜公子愿意为了这点真假难辨的爱,飞蛾扑火——
后果是,下一日拜月堂来找他们时,张文澜只能隔着屏障和秦观音谈事。
无他。
奔波这般久、被囚禁半月都勉强健康的张文澜,在与姚宝樱看星星看月亮后,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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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是新副本开启前阿澜最快乐的时候啦,下章就开新副本~
第126章 只为须臾片刻欢1
“多谢秦姐姐来看他,”姚宝樱送客人出他们那个只有半堵墙的院落,将人送出门时,她还是忍不住:“阿嚏——”
秦观音看向她。
姚宝樱揉着自己通红的鼻头,吸吸鼻子里的水,尴尬道:“余杭这边也冷了,我有点水土不服,哈哈。阿嚏——”
连续打两个喷嚏,不说她不好意思,秦观音的两个跟班,都露出了然神色。
跟班甲说道:“姚女侠,你还是要与病人保持些距离。这风寒是最容易传染的……”
姚宝樱坚强:“不是。我只是水土不服。”
跟班乙啧啧:“即使是情人,也没有整日厮混一处、连病了都不分开的道理。何况他是朝廷命官,我们江湖人士,还是与他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姚宝樱坚持:“二郎如今行走江湖,便是江湖少侠。他没有暴露自己的朝廷身份,还望秦姐姐帮他保密。”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秦观音。
谁被她这样的眼睛看着,不心软呢?
秦观音道:“我自然不对外泄露他的身份,只是他的行踪恐怕隐瞒不了多久。钦差大人一到这附近便失去了踪迹,据我所知,余杭的府衙知道河东巡察史来到这里,一开始还淡定,现在因为张大人始终不理会他们,官员们坐立不安了。
“我常与府衙打交道,知道他们绝非善类。我怕府衙会强行登门拜访,你还要小心些。”
姚宝樱感谢秦观音的提醒。
毕竟阿澜,病的时机真的太巧了。虽然是她……但是秦观音一拜访,他就开始病……
宝樱叹气,不得不用恶意揣测。谁让阿澜公子是个妖孽呢?
秦观音又想一想:“而江湖那边,大家都猜下一个要针对的人是我……几大江湖势力向我递橄榄枝,要来余杭聚首,与我共议救人迎敌之计。我不好拒绝。”
她忧心忡忡:“你二人……我不知你是如何说服张大人和我谈判的。但连续几日谈判,始终没有进展。宝樱,你得考虑一种可能——张大人也许不想和我们和解,他在拖延时间,另有打算。我们与他非同类,你要提防他。”
姚宝樱本能想辩驳,但理智又接受秦观音的猜测。
姚宝樱:“秦姐姐放心,我和张大人的关系没有那般脆弱。他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你们……至于他真正目的,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姚宝樱又打个喷嚏。
秦观音道:“还有,有江湖客跟我买船,说南渡去南周的事。虽说南北本是一家,但是我们偏向南周朝堂的话,如此关头,相当于直接与北周决裂。汴京如今新开的鬼市,便要重新受质疑了。”
秦观音叹口气:“我会劝大家冷静。宝樱,最好还是让他将关押的‘十二夜’中几位师姐师兄放回来……只有他们平安回归,大家才会冷静。”
姚宝樱苦恼,表示自己会尽力周旋一个最好结果出来。
秦观音颔首。
姚宝樱再三叮嘱秦观音不要
跟江湖那边泄露他们的踪迹,秦观音莞尔应是。
秦观音要走了,又见姚宝樱殷切的目光盯着自己。
宝樱烦恼,吸鼻子:“秦姐姐,余杭这里有没有什么药,对病人比较好……”
秦观音盯着她:如此关头,宝樱竟还要帮那位大官看病么?
宝樱不怕江湖人对她的讨伐么?
秦观音慢慢说:“若只是寻常小病,吃什么药,南北大差不离。”
姚宝樱咬牙:“我听说,一地有一地的风土。或许循着当地风土,能好一些。”
秦观音:“可惜我当真不知道什么灵丹妙药。”
但她的两个跟班提了几味药材。
姚宝樱一听,无非是些人参灵芝之类药材。她到底与张二郎一起行走过,不再是以前那个被他又吐又咳吓傻的小娘子。如今不说她买不起昂贵药材,即使买了,张文澜情况恐怕更糟。
宝樱难免难过。二郎经不住大补,只能靠日常食疗。
秦观音看她伤心,便敷衍她:“我们这里,给人系长生辫、打长生结、吃长生果,佑人长命百岁……”
姚宝樱伸长耳朵,记了一大串封建习俗。
待他们走了,门前空了,姚宝樱恍惚一下,想着:我今日囚禁阿澜,是否就如阿澜昔日囚禁我?
昔日他不想那些朝堂大臣们为难我,正如我现在害怕江湖客们冲动之下对付阿澜。
朝廷和江湖这么多年的恩怨,从前朝末帝弄丢女儿开始,已经四十余年。王朝更迭、军阀乱政、外敌入侵、南北分裂,明明只有四十余年,却走完了之前王朝几百年的更迭史。
这是一个绝不正常的时代。
要在此时代中劈开一把剑,势必要小心谨慎,多方思虑。
走了汴京一趟,姚宝樱接触了如今的北周皇帝。可惜她对北周朝廷有了信心,旁人却没有。那些人还在尝试接触南周朝廷。
南周朝廷……
姚宝樱想到了赵舜,微微蹙眉。
自汴京一别,赵舜便带领使臣们回去南周了。这期间,长辈们一直热心地给二人拉红线。
虽然姚宝樱拒绝了,但赵舜那边态度暧、昧,更说要来亲自找她。
亲自找她做什么?
被张文澜缠上,姚宝樱便很难摆脱了。赵舜跟她一同在汴京那么久,应该很清楚才对。
等阿舜来了,她与他说清楚,也弄明白阿舜的想法就好了。
姚宝樱被秋日凉风一吹,又捂着鼻头搓鼻涕。她终于解决完自己的尴尬事,拍拍手要回屋看自家的病人。
她转身时,轻轻“咦”了一声,蹲下身,自脚边的墙角捡了一根丝线。
丝线藏在土里,她伸手轻轻一捏,暗用内力。丝线越发坚韧,她花了很大内力才催断。
秦观音武器是伞,这种丝线来自哪里?用丝线的高手……
宝樱在心中排查高手时,再在空气中,闻到了很淡的檀香味。
秦观音来看他们几次,这是姚宝樱第一次闻到这股香。
姚宝樱思考时,听到屋中传来的“砰砰”几声,还有青年低哑的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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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寝舍、唯一的床前,戴着铁链的青年赤足踩地,脚上血丝蜿蜒。
吃药的碗自然裂开,清水洒了一地。除此之外,一屋子古物架、小几、橱柜、照台,全砸了一地。
日光残酷,直入寝舍。
病中的青年苍然冷漠,手上铁链打在足上。一地碎片乒乓,他足上的血,应该来自瓷器碎片。
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他脊骨瘦长单薄,凌散长发黑得近乎带股潮意。
病了这么几天,他的唇竟然还是粉红,连干皮都没有。他脸上的潮红色则像胭脂,匀称得比他往日涂抹的上等香膏还要好看。他睫毛长而不密,葳蕤之下,眼睛如水中墨玉,神色却妖冶,带着极强的破坏欲。
那破坏欲,还是带着笑的。
门口的少女看到滚到自己脚边的碎瓷:师姐救命啊。
张文澜看到了她,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