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只要和鬼仙成亲,就能发家啊?但是鬼仙好像只挑外地人……”
“县
衙死了好多人,听说都是偷偷找鬼仙……但他们不是外地人,那能有用么?总有人想走捷径,呸!”
既羡慕又后怕的人们讨论着发财之道,显然既想“心想事成”,又畏惧死亡。
而泼油摊贩与受惊的几个孩子吓傻后,站在大街上哇哇大哭。哭声尖锐刺耳,大人们麻木看一眼,重新去讨论生财之道。
来自富贵乡的昭庆公主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现象,不禁怔在原地。
小孩们还在哭泣,几个不耐烦的大人终于骂骂咧咧地走过去。鸣呶犹豫一下,她奔向那几个孩子的途中,悄悄看那几个大谈梦境的大人。
而容暮站在原地,微微垂眸。
米奴钻入他的怀中,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米奴的皮毛,嗅到了米奴身上所沾的檀香。
檀香淡雅微苦,只有常年与佛堂、寺庙打交道的人身上才有。而换在余杭,有一人会让米奴熟悉。
容暮眸中浮起一丝疑惑:“秦观音?”
——他感受到的剑气和米奴身上的檀香不会有错,但是秦观音怎会出现在汤村镇?
秦观音难道不应该根据他送出的信件,去接见姚宝樱,以及应对姚宝樱身边的张文澜吗?
秦观音不应该在此,但是这与他无关……
他随意想着这些的时候,鸣呶回到了他身边,迟疑着说:“容大哥,我们在这里多待几日好么?”
容暮微怔,他温润面孔生出些困惑之色,只是眼睛因被白布蒙住,鸣呶看不出他的疑问。
容暮不赞同:“鸣呶,你是想?”
鸣呶蹙眉。
孩子被油泼,没人惊讶;摊贩哈欠连连,对她这样的客人不管不问;救人的侠客戴着帷幔,混入巷子就走,施恩不图报;还有,那些大人小孩偷偷讨论的,是一出戏,是什么鬼吃人……
这里明明应是带来富庶的盐池之地,为何百姓贫穷而扭曲?
她不知如何说。
半晌,鸣呶凝望着那些哈欠连连的人流、那些跑入人群的小孩,稚嫩道:“容大哥,赚钱比善心更重要?”
容暮温和却冷淡:“这些与殿下无关,殿下不必在意。殿下在民间玩几日,还是要回宫的。”
鸣呶垂下脸半晌,拽着青年的袖子,露出笑:“容大哥,是生计胜于一切,对不对?”
她仰脸看他:“你帮我,好不好?”
蒙眼琴师被少女拽住衣袖,到底叹口气,无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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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张文澜那边,他们与秦观音谈了一整日江湖和朝堂如今的紧张局势与未来有可能的合作,姚宝樱在旁旁听,很欣慰旁边二人没发生武力争斗。
他们谈好了可以以余杭为据点,尝试朝廷与江湖的建交。夜深后,秦观音满意离去。
姚宝樱回房来看张文澜,正想炫耀一下他们江湖也有明事理的人,就见张文澜坐着,慢悠悠喝着那盏未尽的茶。
那茶水,挺难喝的。
姚宝樱都没喝下去,张文澜竟然还在品呷。
看他的脸色,平淡温和,他心思根本不在茶上。
宝樱有些吃味:“我说——你很满意秦姐姐,对吧?”
“还行吧,”张文澜语气寥落,不过他如今夸谁,都是这副死气沉沉的语气,“秦女侠与别的南蛮子不同。她知礼数,懂进退,不急躁,不强求。若我一直遇到的都是这类江湖人,我也不会对江湖人偏见大了。”
姚宝樱气歪了鼻子:你骂谁是南蛮子?!
姚宝樱憋半天:“秦姐姐应该有情郎吧?”
张文澜:“嗯?你在说什么?”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的龌龊了。
宝樱憋闷半天,还是坐到张文澜身边:“阿澜,其实,或许……我说的不一定对,你姑且一听……你要当心一些秦姐姐。”
“真稀奇,这世上居然有让你有意见的人。”张文澜还没回过味,或者说,他从未想过她会在意他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你不喜欢她?”
姚宝樱:“不不不。”
她露出些迷离神色。
她慢慢说:“十二夜中,我最不了解的,就是秦姐姐。她从来不来中原,不管其他人和朝堂的关系多僵,余杭的拜月堂,始终与府衙走得很近。自然,余杭身在北周,离南周又只隔着一条河,拜月堂会比其他势力处境更艰难。但是、但是……”
姚宝樱道:“我师姐让我离秦姐姐远一些,我师姐也不许我来余杭。我这次又是趁我师姐不在,来余杭找你……我师姐不会害我,她的话总归有些道理。”
张文澜观察她神态。
张文澜:“你不熟悉她,也没怎么见过她。”
大概是这意思吧……姚宝樱不语,听张文澜毫无征兆地转了话题:“你不要总说你是为了我而来这种话,我当真了怎么办?”
宝樱愣住:“我就是为了你啊……不过你不要转移话题。”
张文澜心头生出一股烦躁,忍了忍,他艰难压住自己真正在意的:“当年太原一战,你去救人时,秦观音可有受伤?”
姚宝樱愣了一下。
太原的事,她对他说起时,总是小心谨慎,生怕被他发现些痕迹。
姚宝樱回忆后,肯定:“没有。秦姐姐是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有问题吗?”
她急道:“你不会是怀疑什么吧?不可能的——‘十二夜’没有问题,秦姐姐不可能是恶人。她要是恶人,这些年,我师姐早查出来了。”
张文澜扯嘴角,不置可否。
二人说不出所以然,商议半天后,决定睡觉。
睡觉嘛——
阿澜公子多美味啊。
姚宝樱心中一荡时,凭着自己的超强行动力,扑到他怀中。她刻意装可爱,仰头:“狼虎谷的事……你原谅我了吗……”
张文澜心中压着的事太多。
姚宝樱得知狼虎谷的存在后,何时会去查那在哪里?又何时会离开他,去救人呢?
这些焦虑表现出来,便是张文澜喝口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
这个人,一到这事上,就开始装傻。
姚宝樱搂着他脖颈,好着急。
她观察他脸色,因自己的司马昭之心,甜甜哄他:“如果你保证不伤害他们,那其实……现在关着,也挺安全的。你别老绷着脸嘛。”
张文澜:“我看着像是生气的样子?”
“对啊,你看着并不生气。你怎么会不生气?你这么大度吗?”姚宝樱狐疑,又道,“不过你虽然不生气,却闷闷不乐……阿澜公子,人家也不想看你闷闷不乐嘛。”
“笑一个嘛……阿澜公子,人生这么长,你干嘛天天板着脸呢?”
她扑在他身上逗他,乱七八糟地捂住他的脸,在他脸上揉捏,又上上下下在他身上一通乱摸。
张文澜自然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但他被她逗半晌,和她玩半天,还是因为打不过她,被她压在了床上。他僵硬的身子被她软乎乎的笑容与身体压着,一口郁气终是被她压得吐了出来。
他撑不住笑了。
姚宝樱突然明白,世家床头为何都要挂帘帐。
挂了帘帐,烛火摇曳。帐纱浮动,公子笑起来,睫闪眸亮,光影流动,才更好看。
她乱想的时候,听到他低声:“我从来不和你生这种气。”
少女心不在焉:“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吗?”
“你怎么日日都将这句话挂在嘴边,”张文澜垂下眼睫,“我都愿意死在你手里,怎么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他握住她的手。
宝樱一腔热气涌在胸腔,盯着他这张因羞窘而少了些阴沉的面孔,甜蜜道:“干嘛老觉得我要你死?不许再说这种话了。人家现在……爱死你啦!”
她脸埋在他颈间,像只小狗般拱人,哼哼唧唧。
他手心发麻,被女孩儿的热情打得手足无措。既怕这是一场醒不来的幻梦,又想沉溺其中不复醒。
他禁不住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自己怀
中。
他仰头望着她粉腮艳颊,下腹生热,想仰头亲她的时候,又忽然来一句:“我在那个时候,说出狼虎谷的时候,很可笑吧?”
姚宝樱竟然愣了一下,反问:“不可笑么?”
张文澜微笑:……这么诚实的樱桃,是会遭报应的。
他保持着温情款款的沉迷模样,勾着她下巴,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唇。
这番暗示好明确。
宝樱羞涩地闭上眼,等着他的亲吻。但是心口小兔乱撞了半天,她脸颊都不那么烫了,她什么也没等到。
她迷茫睁开眼,他在她身下眉目轻扬,揉着她手腕,他垂下眼轻声:“我让你食髓知味,对不对?”
烛火扑在他身上,他半张脸躲入光照不到的墙角,一派幽静晦暗。这种山鬼精怪晃动、求表扬的调子呀。
姚宝樱看不得他得意:“也没那么食髓知味吧。”
张文澜不揉她的手了。
烛火照人眉眼,少女青稚鲜活:“我好几次让你……嘿,我真厉害。”
张文澜平静:“让我什么?”
姚女侠:“我让你特别喜欢,但是你就不是让我特别喜欢了!我我我一点也不像你一样期待那种事,你你……你反思一下!”
可是小娘子面红耳赤说这种话,听起来没有可信力。若张文澜再混蛋一下,问她方才“闭眼睛干嘛”,哈哈。想到会她恼羞成怒,张文澜生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