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姚宝樱迷惑地笑:“我现在就开心呀。”
——可按照他的经验,他总会惹她不开心。
她若是解决了“十二夜”的事,将他骗身骗心,就此离开,他也要当做不知么?
张文澜垂着眼,眼中蕴着乌黑浑浊的风暴时,姚宝樱忽然倾身来。她的发带擦过他下巴,在所有人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她在饭庄前抱了他一下。
张文澜僵硬,抬眼皮。
姚宝樱:“阿澜,你在这里烹饪,我突然想起来一事,我去买点东西。”
张文澜想:你先前随意去街头买零嘴的时候,抛下我,你也并未告知。为何此时告知?
难道你不回来了?
……她还没有探知到秘密,不应该抛下他才是。
张文澜困惑又烦躁,唇角扯了个笑。他胡乱想了许多可能,他听到姚宝樱字正腔圆:“阿澜,借我些钱。”
张文澜:“……”
她说了个数额,这个数额大的,连他都深深看着她。她要干什么?
姚宝樱:“你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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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姚宝樱还是拿着钱庄新鲜兑出的银票,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张文澜一个人在饭庄生火做饭,他一时思考她要做什么,一时思考自己该不该在饭菜里加黄连。
犹豫来犹豫去,时间过了半个时辰,姚宝樱依然没有回来。
他等姚宝樱的时候,看着饭庄外的卖梨摊位要收摊了。在他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抱着一只梨,默默重回了灶房。
其实所谓的“分离”只是字面游戏,不值得委屈樱桃。
不过,她若是再不回来,他就不给她梨了。他会做佳肴美味,她若是不回来,他永远不展示给她看……
灶房的窗口,冒出来一个粉哒哒的笑脸。
张文澜刚把那串炙烤梨串到木签上,没有加什么奇怪酱料。他抬头看到窗口那张脸,目光当真如水。
姚宝樱不跳进窗,朝他招手:“嘘!嘘!别让你的侍卫们跟着,你悄悄去后院,我给你买了个好玩的东西。”
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让张文澜觉得好玩。
他往日兴致盎然,也只是在配合她罢了。
他娘早一次次在剥夺他信任的时候,同样夺取了他对尘世万物的兴趣。只是这些,张文澜怕姚宝樱觉得他是怪物,不愿意让她知道。
也好,她既然回来了,他就去看看她买了什么,再配合地装喜欢。
他顺便将烤好的梨给她,她必然开心。
看,他如此了解她,他知道如何讨好她——
“砰!砰——”
进入饭庄后院的张文澜,心意转动间,便被当空炸开的声音惊得眼皮颤一下。
而他抬头间,感觉身后有少女贴来。她直接踮脚捂住他耳朵,将那震天动地的爆炸声隔着一道掌心,削弱声音对人的惊喜:“阿澜,抬头看。”
抬头看——
看那漫天烟海,灯火游龙。
少女在耳边道:“我看你一晚上都提不起劲,陪我陪得很勉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心事重重,但我想让你高兴一些。”
烟火五光十色,如花瓣般一层层剥开,华光落入青年眼中。
少女:“我看到一些盛大的东西,便会开心。我收到别人的礼物,也会开心。荷包、蛊虫、五彩缕、平安扣……还有首饰、剑器、衣服,你花在我身上的礼物,我无法一一还清,我也不想和你分清。”
阿澜公子拥有世上最漂亮的狐狸眼,这双眼睛水光潋滟,平日只是静黑幽邃,从未亮起过这般多的颜色。
少女:“怎么办好呢?怎么让阿澜公子开心呢?那便送你一场盛大的烟火吧。”
她的发带与他衣上的香囊纠缠,她的掌心捂得他脸颊发热。他慢慢转身,低头看她。
姚宝樱仰着脸,很紧张:“那么,我稍微做一点坏事,你也不会很伤心,对吧?”
烟火余烬落下,半空一时光华迷离,一时白雾渺茫。有人的心跳声,比烟花爆竹更加浩大。
张文澜:“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欣然接受。”
烟火迷离他的眼睛,照耀他的面容:“我从来不怕你对我做什么,我一直怕的,是无关爱恨,只有陌路。”
他声音沙哑,压抑着许多情愫:“我是做梦吗?若是梦,不如杀了我。我一直想死在你手中……”
……他的胡言乱语,没有被姚宝樱放在心中。
再一重绚丽烟火爆炸,侍卫们为姚女侠的大手笔震惊,不敢追去饭庄后院打扰二郎与姚女侠私会的场面。他们惊叹间,天上火焰照亮他们的眼睛。
余杭城中,所有人抬起头,被这不合时宜的烟火震撼。
包括秦观音,包括夜市百姓。
当烟火再次炸开时,姚宝樱将张文澜拽入怀中。她借助瑰丽盛火的遮掩,避开侍卫们的眼睛,将他拐走。
她为他的手拷上自己刚从武器铺买来的铁链,她拽着他躲入巷中。铁链哗哗动,她以为张文澜生气了,警惕抬眸。
已经半凉的烤梨,送到了她嘴边。
姚宝樱愣住,结巴:“我要囚禁你!我不开玩笑,你别笑。”
张文澜看着天上的流离星火:“想囚禁我,何须如此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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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发一百红包为他们打call~
第115章 春心一动弃万般13
“我与以前的我,孰美?”
被关起来的张文澜,当真如被金屋藏娇般,每日都要询问姚宝樱这种问题。
而姚宝樱已经能从起初的心慌困惑,到如今眼睛眨也不眨地回答他:“汴京时的张二郎官威有仪,望之凛然,可远观不可亵渎;行走江湖的张二郎金质玉相,气若云华,让人心生爱意欣然倾之。”
这是巷口算命瞎子根据宝樱的要求,编出来的瞎话。
姚宝樱为了这几个字,认真背了半天。
若阿澜公子连这句都不满意,姚宝樱可以继续附送一句:“三年前的张二郎姝丽妖冶,非人间色,惹人沦陷不复醒。”
若阿澜公子依然不满意,姚宝樱可以附送最后一句总结:“……我喜欢阿澜公子,我心中只有阿澜公子,我不会再惹阿澜公子伤心,让阿澜公子掉一滴眼泪。”
这几句话的效果嘛。
应该是有的。
因为张文澜听了她这几句话后,虽面上看不出喜不喜欢,但姚宝樱趴在床沿上检查锁他的手上链条时,他全程配合,并不挣扎。
坐在榻间的青年,乌发曳腰,束腰白袍。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青年身上的衣物已经全部被少女拔走,他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也被收取干净。
宝樱怕他身上带毒,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将他检查一遍,才为青年套上了一身自己新得来的男式白衫。
民间男子常穿的衣物,自然比不上张文澜的各式锦绸华服。但好在他容色极佳,无论穿什么,都惹人爱不释手。
这个被锁的人,其实比当初被锁的宝樱,要配合很多。
但姚宝樱非常警觉。
她自己就被他关过,自己动过什么心思,做过什么手脚,自己心中清楚得很。她现在检查张文澜,就不光检查铁链是否会磨伤他手腕,还会检查锁孔有没有被人碰过,链条衔接处是否被人暴力敲击过。
都没有。
姚宝樱既满意他的配合,又有些困惑地抬头,观察他为何如此好说话。
那夜烟火,似乎让张文澜感动非常。
姚宝樱趁机迷惑他的侍卫们,将张文澜在众目睽睽下掳走。之后,侍卫们百般寻找,姚宝樱将张文澜转移到余杭北关镇后,租了一个临时小院。
自然,花的是当日她从张文澜那里敲诈来的钱财。她不敢再去钱庄取钱,生怕被侍卫们借此追踪。
而北关镇是余杭的北大门,是城北运河终点,是余杭最大的城郊贸易市场。
大隐隐于市,侍卫们自然想不到姚宝樱会将张文澜关在闹市中。
而姚宝樱和那些侍卫们玩捉迷藏,也意识到这批侍卫的武功高强,侦查能力高强。他们还识文断字,举一反三,做事机动性强。他们是姚宝樱在张宅见过的、综合本事最高的一批侍卫。
这样一批侍卫跟着张文澜下余杭,姚宝樱更加确信张文澜所图甚大了。
如今关着他,就是要弄清楚他图的,到底是什么。
他若要倾覆整个江湖,姚宝樱自然不能坐视旁观。
于是,检查完每日一次的铁链是否完好后,姚宝樱开始每日一审:“你下江南,到底是要做什么?过了余杭,就是南周国都了。你在江湖上掀起这么大风暴,动静太大,便不像是要去南周的样子了。但你偏偏来到离南周最近的余杭,我很好奇你的目的。”
倚着床柱而坐的张文澜低头研究自己手上的铁链。
他如梦游般:“你以前也说过不会惹我伤心,不会让我掉一滴眼泪。事实上,你根本做不到。”
姚宝樱:……鸡同鸭讲吗?
她板着脸,努力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我确实联络不上哑姑、乐巫、金菩萨三位长辈,他们被你关了?就像我现在对你做的一样吗?但是几位姨姨伯伯武功高强,你是怎么拿下他们的?是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毒吗?”
张文澜淡声:“你既然再次保证,那我自然再次信你。只是我让你买的胭脂水粉,你可买了?若是不能每日梳化严妆,我不会与你见面的。”
姚宝樱:“你在汴京时就有很多毒,比我从江湖上见到的都多。你一个朝廷大官,怎会研究这些?你从很早之前就计划这次行动了?”
张文澜:“给我买胭脂水粉。”
宝樱:“……”
他那张脸都美成那样了,化严妆做什么?他每日花在严妆上的时间那么漫长,可效果真的不很好看啊。
不,她不能顺着他的话题走。她要把话题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