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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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一卷终于写完了!发一百红包庆祝一下呜呜呜。
阿澜公子马上就要去找我们樱桃妹妹了,不必急。主要是他现在离开,汴京一堆烂摊子不好收拾哈,我们小水还是要升官的嘛。
然后宝子们我休息两天,搞一下第二卷大纲,努力不让自己、也不让大家失望,咱们周一见!
第102章 色中饿鬼真罗刹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将奈公何!
——《公无渡河》
龙启三年秋十月,余杭秋高正爽。
余杭是北周与南周交接处,四月前北周与霍丘开启大战,战火虽未波及余杭,但由北至南的运河商贸线就此变得紧张。
时局查得严密,谨防有北周商客偷渡南周。听闻,北周有钦差大人秘密私访,来查余杭偷渡客。
百姓对此多有微词:北周若与霍丘开战,那南周在此何去何从?
有人暗中说,南周和北周悄悄建交,试图结盟抗蛮;但余杭这边毕竟更接近南周,此间百姓认为,一道运河外的南周对北周并没有好印象。南周恐私自与霍丘结盟,一南一北共诛北周。
正是此时局紧张之际,一少女负着手,悠悠然从街市上的摊贩间走过。
少女十八芳华,青春正茂。为避雨雪风霜,她戴四方垂着帷纱的莲花帽,身穿鹅黄色连珠纹夹缬琥珀衫。
这是一座繁华雄伟的古城,从钱塘门到清波门,客商市贸络绎不绝。少女硬是从人群的这一头,挤去另一头。她口中笑:“让让,麻烦让一让——”
被推搡的人流愤怒回头,看到风吹帷帽,帷帽飞扬间,少女乌发雪肤,一双乌灵灵的眼睛清泓若水,朱唇又扬着习惯的笑意。
这样灵气逼人的女孩儿,冲人弯眸,便让人生起了好感,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少女正是许久不见的姚宝樱。
鉴于她的长相讨喜,当她从街头穿到巷尾时,她怀中已经抱满了杂物——
东家摊买来的鱼,西家铺送的茶叶,南货中珍贵的药材,北方来的羊皮裘衣。
自然,姚宝樱也为此大出血不少钱财。
她心间颇为花钱而滴血。
但一想到这也不是她的钱,便又心安理得地再次挺直了腰背。
姚宝樱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此间风土人情。
她之前风尘仆仆吃了许多沙土,如今来到这方人杰地灵之地,难免心情欢畅。走路间,她都不自觉地跳了两步。
姚宝樱小声嘟囔:“余杭这般有趣好玩,怎么师姐他们一直不许我南行,不许我下余杭?”
如今她还是趁云虹身往霍丘、顾不上师妹、而江湖多艰的功夫,才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南下来了余杭。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抱着一怀的好物件,翘了翘鼻头,不知该笑还是该烦:“哎,你这人即使被关,运气也比我之前好多了……”
她这样嘟囔的时候,圆润眼珠子朝斜上方转了一圈,看到了巷尾行走的几个卫士。
姚宝樱面上神色不变,只悄然趁着两个肥硕大娘当街争执的功夫,她脚尖在墙根轻轻一踩,飘然翻过了一棵古树,落到了墙的另一边。
那
几个卫士朝这个方向逡巡的时候,便只看到了几个吵架的大娘,没看到他们正在寻找的人。
几个卫士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姚宝樱贴着墙,聆听他们在街上打探:
“可曾见过这样相貌的小娘子?眼睛比寻常娘子更大一些,不笑的时候有点凶。哦,她鼻尖还有几颗雀斑。”
“她是薄唇,一看就薄情寡义……”
“咳咳,没见到啊?那可有见过一位郎君——我们郎君的相貌,那可好认多了,人群里最打眼的就是他。”
“哎,我们不是找这城中最俊的郎君,我们也没有别的企图……”
“老贼聒噪!我家二郎都被人掳走了,还不兴我们找人啊?”
那几个卫士被人用怀疑眼神指点,登时又急又气。他们发牢骚间破口大骂,暗自着急这到底是什么差事。
一墙之隔,姚宝樱见他们没寻到关键线索,她放下心,慢吞吞地抱着一怀抱杂物,回去那间自己临时租赁的院落——
哼。
只兴张二郎囚禁她,不兴她反过来作弄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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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居白墙粉瓦,隔江可见旧时王朝行宫。
清晨凉风穿窗而入,驱散一室的浑浊污气。屋中燃着香,香气袅袅腾空的时候,床榻间的青年,终于昏昏醒来,睁开了眼。
他手脚上戴着锁链。
锁链用绸缎裹着,与肌肤相隔,似是强迫他的人为了避免伤他,而特意做的改造。严格来说,这锁链甚至系得并不紧,主人稍微一动便叮叮咣咣作响。
但再宽松的铁链,也架不住主人武功很差,挣不脱这番樊笼。
张文澜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腕间的锁链出神。
离开北周朝堂,他再不是那个朝堂上威风凛凛的绯衣高官。纵是他一身行头置备妥帖,真正走到江湖上,他这种一看便细皮嫩肉的年轻郎君,便如唐僧肉一样,吸引着鱼龙混杂的各类人物。
这些人物,远比汴京城中被压制许久的鬼市江湖人狡诈凶悍得多。
诚然,张文澜本就是用自己这副看着良善、好上当受欺的模样,吸引着那些凶徒恶煞上钩。但他也没料到,他钓鱼中途,被最漂亮的一尾食人鱼咬了钩。
那条鱼不单用美色诱他上钩,还直接将他关押,让他与自己的侍卫们断了联系。
想到这里,张文澜乌漆的眸子更暗了些。
但他并不是性情急躁之人。
他料她也不敢拿他如何。
张文澜静静地观察着这座屋子。
他看到了横梁上的蜘蛛网,神色微僵;他看到了油渍未干的桌上爬过的一只飞虫,驻足在那杯喝了一半的茶水间,他的心脏快停了;他接着看到纸窗浆糊只糊了一半,风从缝隙传入,他隐约可窥见院中风光的时候,外面必然也能看到里面……
张文澜恨不得自己重新晕过去。
“吱呀。”
木门推开。
映入他眼帘的,先是小山堆一般高的衣服、吃食、杂货,再是小山堆后,凑出一摇摇晃晃的莲花帽。
少女怀里倒是抱得多,而她身手实在灵活。张文澜眼睁睁看着,她怀中的杂物将倒未倒,她脚尖在后轻轻一踢,那快断了的木门,被她一脚踢上了。
姚宝樱把一堆物件扔在桌上。
她口干舌燥,抓过桌上的杯子就要润润嗓子。
张文澜慢条斯理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你若是喝了那杯水,就不要试图再和我说话了。”
姚宝樱:“……”
什么奇怪的威胁。
但她又恰恰了解几分他那软硬不吃的性子。真触了他的底线,她未必能得偿所愿。
可是一杯水,都能成为他的底线了?
姚宝樱眨眨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中这杯水。
她谨慎:“你下毒了?”
靠坐在床上的张文澜平静极了:“你猜。”
姚宝樱看看他手脚上的锁链,再看看他洁净的只剩下中衣的身躯。她觉得自己已经将他扒弄干净,他身上那些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毒粉,应该没有了。
然而此人是张文澜。
她从来不敢小瞧张文澜的脑子。
虎落平阳也未必毫无反抗之力的阿澜公子。
姚宝樱思考一瞬,默默放下了自己手中那茶盏。
她听到空气静谧中,青年几不可闻的松口气的呼吸。
姚宝樱忍不住,托腮弯眸,似笑非笑地趴在桌上看他。
她不在乎那盏不能喝的茶盏有什么问题了,她只觉得他松口气的呼吸声都能被他这很差的武功出卖,而这种人,还敢走到她的世界中来……张文澜是小瞧了他们江湖人,还是别有目的呢?
张文澜乌眸清黑,在她的打量之下,他面不改色。
姚宝樱笑吟吟:“先前还在汴京时,是谁哭着闹着要和我走?如今又是谁,哭着闹着不肯乖乖跟我走?阿澜公子如此善变,真让人伤心啊。”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种明亮的、热烈的光华,让张文澜骨血汩汩,微有沸腾之意。
而他一想到她为何如此,自己跳得滚热的心脏,便重新冷了两三分。
张文澜从容极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境遇完全调个头,想来樱桃心中满意至极。”
姚宝樱眸子微冷。
她想到了先前他在汴京时囚禁她的嘴脸。
姚宝樱道:“不错,我此时痛快极了。”
张文澜淡道:“樱桃若痛快了,我自然也跟着痛快。”
姚宝樱静静盯着他。
她仍趴在桌上看他:“先前你囚我的时候,我百般想方设法试图逃命。但我看阿澜公子此时有主意得很,不挣扎不逃跑,还整日说些怪话试图激怒我。你看起来,比我当初怡然得多。”
他眸子轻轻眨了下。
他轻声:“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