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因为那时的我喜爱你?满临安想做凌霄侯夫人的姑娘可多了去了。”她拿木簪绾起了发,热的忍不住拿起团扇扇了扇风。
她怕冷,但热起来又是一直出汗。
“不,我也喜爱你。”
倚寒顿了顿,不可思议侧首,冷笑道:“别胡说了,你忘了你当初是如何叫我出丑了?”
“那是你不乖。”他控诉她是如何在几个公子间嬉笑怒骂,控诉她把自己亲手做的生辰礼给了好几个人。
倚寒气得不行,觉得他果真脑子不太对,遂也不想解释了,摇着扇子感叹:“你问都不问我,就在心里把我定罪了,果然,我们没缘分。”
而且她早就已经放下了。
宁宗彦瞧着她感叹的面容,只觉得心慌:“我冤枉你了是不是。”
“有那么重要么?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浑然不在意道。
“对你来说确实不重要。”他凝涩着声音,垂下了视线。
“你真的该走了。”她再次催促,声音中没有丝毫留恋。
宁宗彦随后便起身,沉默披上了外袍,倚寒叫住了他:“记着答应我的。”
“放心。”
门打开又关上,倚寒回到了床榻上,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
翌日,她一大早起来就坐在那儿看账本,她没学过看账的本事,不像裴氏,从小接触,但是她记性很好,过目不忘,她要在速度最短的时间内学会。
坐在铜镜前时她发觉了颈侧一小块皮肤泛着红,她面色复杂,更觉恼火,当即便拿薄粉遮掩。
到了时辰她去寿和堂陪同老夫人一起出了府,她有意无意说:“老夫人,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夫人凝了眉眼:“何事,说罢。”
“当初婆母为使我同意诞育子嗣,便以崔叔要挟,现下我回来了,问起崔叔婆母说他早就离开了,但只说她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我原想着崔叔好歹生养衡之二十年,合该妥善安排,在临安颐养天年才是,眼下……我就怕传出去对国公府的名声不太好。”
老夫人果然变了脸色:“还有这事?我先前多次过问,她都说人已妥善安置。”
倚寒咬唇,装做模样怯怯:“是。”
老夫人确实是个重视恩情的,听闻此事便说:“好个大夫人,阳奉阴违上了。”
二人一同前往角门,登马车离开。
“祖母。”宁宗彦陡然出现,手中还握着马车缰绳,显然是刚替他们套了马车,他眼未倾斜,看着冷冷淡淡。
“听闻祖母要去冯府,冯老太爷病愈我还未曾前去探望,我与祖母一同前去吧。”
老夫人看了眼倚寒,犹豫了起来。
“我替祖母驾车。”
老夫人锐利的视线看向她孙儿,宁宗彦目光坦然,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袍,衬得松姿鹤仪、如圭如璋,清雅的好像松竹,他少见如此,老夫人难免不多想。
“你很闲?不去礼部反倒是给我驾车。”她冷哼了一声。
“我腿部有些不舒服,所以想请老太爷看看。”他目光平直,神色无波无澜。
老夫人一听他腿不舒服当即紧张了起来,也没心思怀疑了:“你腿不舒服?那还等什么,快走罢。”
何嬷嬷和倚寒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她刚垂下手打算上车手心便传来一阵痒意。
她忍不住回头,他的目光中似是含着戏谑。
她收回手,干脆上了马车,锦帘还被摔得回荡,似是在表达不满。
坐在马车上,倚寒后知后觉感到了荒唐,她有点冲动了,怎么就答应了他荒唐的要求,又搅和进了这泥潭。
不过想来想去这也是迟早的事,她就知道他没这么轻易罢休。想到此,她心里竟然很平静。
马车上老夫人在闭目养神,宁宗彦总想转头透过晃荡的锦帘与她对视。
到了冯府后她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即便不想如今也要在老夫人身边才能栓住宁宗彦,要不然倚寒真怕他又把自己关起来,日日**。
二人一边一侧,踏上了台阶。
守卫的门房看着三人,当即见礼,进里面传信儿去了。
不多时一个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笑着出来了,身边还跟着冯府的晚辈们。
不多时府门口便乌泱泱站了一群。
二房的看着倚寒,纷纷脸色异样,倚夏更是翻了个白眼,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晚辈见过殷老夫人,别来无恙。”冯三叔看着宽厚,实际是个油嘴滑舌的,倚寒微微屈膝,“三叔。”
冯三叔瞥了眼她与宁宗彦一拍掌:“唉,侄女儿,多少年没见了,你说这多巧,居然成了老夫人的孙媳妇,这位便是侯爷吧?果然孙肖祖母,我们倚寒有福气啊,能嫁给凌霄侯这样的人物。”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一静。
第61章
率先觉得尴尬的是冯叙, 他压低声音:“父亲,你搞错了,这不是阿寒的夫婿。”
冯三叔一僵, 啊,不是?
他反应很快:“瞧我这眼, 眼拙, 老夫人见谅,老夫人见谅。”
殷老夫人倒是并没有说什么,多年来风吹雨打的性子面对这种误会很是稳重的解释:“不怪你,阿寒夫婿刚过了百日祭,你没能见上他。”
冯三叔吃了一惊, 死了?
他闻言更愧疚了, 瞧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们进去说话, 父亲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他腿脚不便,打发晚辈出来迎老夫人。”
一众人又乌泱泱的进了府。
路上老夫人与冯三爷提起:“老二还没找到?”
冯三爷脸色一瞬有些不自然, 飞快瞥了宁宗彦一眼:“没呢, 要我说啊,约莫是被人寻了仇了。”
倚夏飞快道:“怎么可能, 我父亲素来克己守礼, 最是谨慎不过,别说与人有仇, 就是与旁人起冲突都不可能。”
冯叙和冯三爷脸色微妙, 倚寒面带冷意。
众人踏入了厅内, 厅内两排交椅分别而置,冯老太爷坐在左边的首座,冯瞻在旁边照看着, 冯老太爷腿脚不太方便,只是站起身略略行了一礼,老夫人伸手示意:“快坐罢。”
两家老人是故交,一见面便热络的寒暄了起来。
“老夫人,唉哟,恕晚辈来晚了。”
倚寒一听这张扬谄媚的声音就是她那便宜娘来了。
梅夫人提着裙摆款款进了屋,老夫人似是对她有些面生,一时迟疑,冯三爷道:“这是我大嫂。”
老夫人恍然:“是承安媳妇儿。”
梅夫人笑道:“是是是。”
老夫人确实想起来了,要说这冯承安也是早亡,梅夫人守了都有十几年寡了,难不成这母女二人都有克夫的命?
梅夫人一来好话就说了一箩筐,开始拍老夫人的马屁,又说他们倚寒是多么多么幸运,能得老夫人垂怜。
冯老太爷淡着神色重重咳了一声:“老大媳妇,多喝些茶罢。”
梅夫人脸色一滞,笑意差点挂不住脸:“唉、唉好。”
老夫人转头对倚寒说:“你许久未与母亲见面了,去说说话罢。”
倚寒垂首应道:“是。”随即便朝梅虞走了过去,宁宗彦视线跟随着她,直到二人的身影出去了方收回来。
“前些时日给你递信儿怎么也不回我,你个不孝女就知道不能指望你,你说你怎么就没本事,跟二房争也争不下一点,还被当丧家犬一样又赶出去一次,害的我被二房讽刺了好些时日。”梅虞果然又絮絮叨叨,没好气骂她。
“好在你现在还是个国公府二少夫人,二房那些啊,只有招赘婿的,那些个入赘的能有什么好人家。”
“娘,我还想试一次。”
梅虞愣了愣:“试什么?”
“祖父把父亲的那一把钥匙给我了。”她淡淡道。
梅虞不可置信:“当真?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些时日。”
梅虞闻言便高兴了一瞬:“唉,冯家规矩不能破,给了你你能斗得过二房那些?我劝你啊,老实做你的国公府少夫人,也让你娘我脸上有点光彩。”
“放心吧,我知道。”
倚寒对梅虞向来没什么感情,过去许多年也觉得她不爱自己,饿了渴了病了都不管自己,反而就知道指责自己的鼻子骂她不成器,和二房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后来想想,她年少守寡,二房确实是强势又不好相处,内宅没有管事的,便落在了三个夫人身上,其中大房二房争得你死我活。
梅虞强势,一没儿子,二没夫君的,老太爷根本不管内宅事,要想活的体面,确实很艰难。
倚寒不记恨她,但也不想原谅她,但是会尽女儿的职责,给她养老送终。
她悄然回到厅堂,便只见老夫人与二房的人说说笑笑,并不见祖父身影,冯叙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祖父同凌霄侯离开了。”
她哦了一声,冯叙凑在她耳边问:“喂,你同凌霄侯……”
倚寒剜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
“当真?他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倚寒被问的有些烦:“你还是想想自己吧,三叔如今回来了,三叔母要给你相看嫂子了罢。”
冯叙挠挠头:“是啊。”
“他们在哪儿呢?”
冯叙指了路,倚寒瞧瞧沿着小径离开了。
她来到厅堂之后的院子里,便见砚华在厢房外守着,她也没遮掩,径直走了过去。
砚华刚要说话她伸出手指嘘了一声。
而后便趴在轩窗上偷偷看着里面,砚华嘴角抽了抽,当做没看见。
屋内,冯老太爷面色凝肃的看着宁宗彦,满是沟壑的手颤颤的地递给他一封信:“侯爷,这信,是你叫人给我送来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