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寒心头犹豫,驻足半响,还是踏了进去,今夜逃避明夜还是得来。
屋内燃着灯,却罕见触目惊心,倚寒被那绒毯上的血绸吓了一跳,胆战心惊的看向床畔的男人。
宁宗彦一身玄色寝衣,胸前衣襟大敞,露出壁块分明的肌体,起伏流畅的肌体上俱是细密的汗珠,而他的右腿缠着纱布,旁边散落着一支带血的箭矢。
“过来。”宁宗彦面容凝肃,气息有些不稳。
倚寒只是心惊了一瞬便走了过去:“兄长有何事?”
“拿针,为我止疼。”他话语有些生硬。
倚寒目光落在了他的腿上,显然是这箭引发了“旧疾”,她有些好笑,分明先前她不过是跟了他几步,就宛如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要把自己掐死,现在做甚要自己为他止疼。
好生莫名其妙。
“侯爷,我无能为力。”她平静地诉说着。
宁宗彦目光灼然,浮现愠怒。
忽而他倾身,大掌紧紧握住了倚寒的手往过一带,那力道又大又牢固,宛如炙铁。
倚寒本就娇弱,被他这么一拉,险些跪在了地上,二人也猝不及防拉近了距离。
昏暗的灯光下,空中弥漫着丝丝铁锈味道,她靠近他,被周身炙热的气息倾袭,她蹙了蹙秀眉,震惊且窝火。
宁宗彦只觉掌中的手又软又小,微凉滑腻,像握着一块温玉,手感极好,一时有些失神。
倚寒只觉这个举动逾矩了,便打算强调一下二人的叔嫂关系。
可接下来他的举动却叫她更为震惊。
宁宗彦握着她的手,把床榻上放置的药膏强硬塞到她手心叫她蹲下身为自己上药。
宁宗彦此举只是想证明并不是他影响了她,他也不应该影响她。
若是影响,那便是在意,宁宗彦要掐灭她的心思,警告他二人没有任何可能。
他的力道千钧,箍得倚寒很疼,她咬着唇脸色仓惶,她想挣脱,却挣脱不得。
她更讨厌这种被迫仰视的感觉。
他力道大到无意弄到了他的伤口,甚至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渗出了血,颇为触目惊心。
倚寒拧眉,对上他漆黑幽深的视线无端腿软,凛然如霜寒,锐利刺人。
她不懂他在偏执什么,他是什么怪物吗?为什么流那么多血都没有感觉,她的手快痛死了。
她忽而泄了气,忍着厌烦顺着他,果然,她力道消失后他的力道也小了。
但他的手还没放开,她只得被迫矮身,雪白斗篷堆积在地,宛如盛放的雪莲,蹲着酸软的腿任由指尖沾上了血和药膏。
宁宗彦一瞬不瞬盯着她卷翘低垂的眼睫、细长的远山眉、水润杏眸,鼻尖、樱唇、还有藏在一圈雪白兔毛中尖尖的下颌,以及圆润小巧的耳垂。
他忽而有些干渴,身躯好似烧了一把火,愈发旺盛。
皮肤上汗珠顺着起伏的沟壑聚拢成一道小溪,顺着纹理往下滑落,没入寝裤中。
倚寒期间小心翼翼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好像那受惊的猫儿,冷淡高傲的表面下藏着的其实是敏感胆小的内里。
“你流血了。”她忍不住提醒。
她声音也温凉如水,如风过耳,一下小心撩拨着他的心弦。
宁宗彦看向自己的伤口,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拿起药粉递给了她。
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倚寒看着自己虎口和细腕殷红的指印,忍了忍,拿起那药粉,为他清理伤口。
最后包扎时她泄愤似的重重一勒。
宁宗彦蹙眉看着她的举动,罕见没说什么,也没有喊痛。
“好了。”
她起身,腿却早已蹲得酸软,一踉跄,向前扑去。
幸而她伸手扶住了他的肩头,不至于太狼狈,但他素来厌恶自己,应该又把他恶心到了。
她讪讪起身,顺手把手心的药膏血迹偷偷抹在了他玄色的寝衣上。
她喜洁的习惯终于好受了很多。
但宁宗彦抬头的一瞬间,她余光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不似冷淡厌嫌,而是强势炙热,极具侵略性,像是……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一般。
倚寒吓了一跳,她对自己有冒出这种念头而感到心惊,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她懂这种眼神的含义。
她再度定睛一瞧,宁宗彦却已收敛视线,低头摆弄瓷瓶。
但她仍旧心惊,应当是她看错了吧。
宁宗彦厌恶她至深,怎会露出如此眼神,但她仍旧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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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设置错时间了,晚了半个小时[爆哭]
第22章
“我……我要回去了。”她鬓角发丝垂落, 倚寒伸手把发丝别到了脑后,镇定自若的说。
宁宗彦蹙眉抬头:“时辰未到。”
虽然时间太短,可能会引起怀疑, 但倚寒浑身不舒服,她今夜不想在这儿待太久。
“无妨, 我自有法子应对。”她勉强一笑, 干脆转身离开。
宁宗彦眼神探究,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任由她离开。
在外面等着的是一个叫忍冬的丫鬟,果然询问:“少夫人今夜怎的如此快。”
倚寒脚步匆匆:“今夜侯爷心情不快,大约是朝中有事, 我不好打扰他公务, 便出来了。”
这理由倒也寻不出什么错, 反正裴氏也不会去找宁宗彦证实, 果然忍冬也没说什么了,不过倚寒敢肯定, 明日裴氏定是会知道。
只不过, 现在裴氏那儿好糊弄,令她不安的是宁宗彦, 方才那举动、眼神就是不太对劲。
倚寒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 末了,她轻拧秀眉, 在斗篷上狠狠蹭了蹭。
肯定是她想多了。
她稳下心神, 呼出一口气。
翌日早上, 倚寒随裴氏在兰苑双手合十的听几位法师诵经超度,悠远的低吟声与木鱼声叫她的心神难得宁静。
“你手腕怎么了?”裴氏的声音忽而响起。
倚寒睁眼瞧去,是昨夜宁宗彦掐过的痕迹, 她皮肤娇嫩,那般大的力道,她已预料到会这样。
她不着痕迹的扯了扯衣袖:“磕碰到了,没什么。”
裴氏如何能瞧不出来,她目光略有些复杂,存了敲打:“老夫人已经打算叫怀修与蔺国公家的嫡女定下婚事,成婚之前定是能怀上的。”
她既怕倚寒生了别的心思,又怕倚寒不上心 ,毕竟此事是她强迫,只能警惕着些。
倚寒心里窝火不耐,表面却得装出柔顺的姿态,怎的日日都要提醒,她记性没那么不好:“知道了,母亲。”
“从今日起你也要与我学着料理中馈,从旁协助,做好份内之事,往后日日早起去寿和堂给老夫人请安,你自个儿学着圆滑些。”
“是。”不管裴氏说什么,倚寒都是答应。
“母亲,我想回家一趟。”
裴氏对此事很是警惕:“回冯府?据我所知你不是已经被冯府赶出来了吗?”她言语轻蔑。
“我祖父刚刚解毒,我担心他,再说了,我是宁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冯家并无公爵,儿媳还得仰仗婆母撑腰。”
她一副把裴氏当做倚靠的样子,以降低裴氏的防心。
“既如此,我替你安排就是了。”裴氏听着这话确实舒心,她心里门儿清,冯家视她如水火,即便她去一趟,也折腾不出什么来。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裴氏希望她对自己感激涕零。
两日后,裴氏给她递来消息说冯家三房收了拜帖,出府那日,她一身清丽素衣,鬓角别着一朵白花,俨然一副深居简出的孀妇模样。
值得庆幸的是这两日宁宗彦似都出府未归,她打听了一番好似是回了长公主府。
故而这两日她都没去沧岭居。
倚寒以为冯氏会安排许多的眼线监视她,熟料除了裴氏给她派的丫鬟忍冬,并没有其他人,仿佛是笃定她不敢生事。
她也这才知道忍冬是内宅一等女使,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发卖的丫鬟,难怪跟在她身侧进退有度,不声不响。
倚寒也懒得深究,乘坐马车堂而皇之的回了冯府。
冯叙未曾把倚寒回府探亲的消息散播出去,他鬼鬼祟祟的在府门前等候。
一辆精巧的马车自巷口行驶而来,冯叙探身瞧去,直到马车停在府门前,忍动率先下车,撩开车帘叫倚寒下来。
冯叙见了倚寒激动不已:“你……你病好了?我前两日去公府探望你,下人说你病了。”
倚寒明白定是裴氏搞的鬼。
“我没事,你别操心我了。”
冯叙压低声音:“我没告诉他们你要回来探亲。”他确实没想到倚寒还敢回来,还是以国公府少夫人的身份回来的。
倚寒明白他的顾虑:“劳烦七堂兄为我带路。”
冯叙带着她堂而皇之的要进府,门房对倚寒不能再熟悉,当即拦住说:“二爷说,八姑娘已被驱逐出冯氏,日后不得再进冯氏的门。”
忍冬走上前,拿出了一等女使的气度:“这位小哥,这儿没什么八姑娘,我们是宁国公府的内眷,国公夫人已经给令府递了拜帖,我们少夫人是代替夫人探望冯老太爷,烦请通报。”
她一番话说的漂亮,倚寒也隐生佩服。
她从前未曾在意过什么门第、身份,冯氏虽是百年行医世家,也算的上望族,但与一品公爵人家在阶级上还有差距。
殷老夫人与她已过世的亲祖母是手帕交,冯氏实则也仗着这份情谊颇为眼高于顶。
很快,府上众人便得到了消息,二房的人倒是都在,三房的兄姊并不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