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忙道:“不敢不敢。魏夫人在上,受小老儿一拜。”
沈寄侧身避过,“诸位都是水利上有专攻的人。小妇人不过出分力熬点姜汤、缝补衣服,安敢受你们拜。”
那几个人看她身后带着丫鬟小厮,一个个也都是方便干活的打扮。
甚至她自己都是一身窄袖胡服,带着锅灶,姜坛还有一箩筐的粗瓷大碗。
很快的便支起灶头开始干活。
而年轻又礼贤下士的县丞大人已经开始巡视堤岸,他们便都跟了上去。
过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堤下不远处便搭起了一长排简易的棚子。
堤上的民夫,甚至是士兵都好奇的多瞅了他们这边几眼,然后干活更加卖力起来。
县丞大人说得对!
这是保护家园,自己都不出力,难道指望旁人?
这新来的县丞看着是个做事的。
县丞夫人也挺有意思,居然还能想到来这边给他们熬姜汤补衣裳。
一开始还只是那些士兵过来喝姜汤。
一日大雨淋漓的,又整日泡在水里。虽然是夏天也有些让人受不了。
如今情势比当初危急,魏楹同林校尉商量了调了一部分士兵也同民夫一起劳作。
至于林校尉,则率人去捉拿进南园县时劫沈寄等人的流寇去了。
那些是南园县的流民,如果放任他们出去作乱,南园县的县令、县丞还有林校尉这个刚调来的军方最高人物都有数不尽的麻烦。
魏楹虽然觉得一味的剿灭不是很妥当,但此时治水是第一位的。
有一位不做事的县令,他这个县丞如今便充做最高长官,也没精力去管林校尉要怎么处置。
民夫之前是被强征来的,一直被士兵驱赶压迫。
直到魏楹和林校尉好好的沟通了一番情况才好些。
林校尉和魏楹的状况差不多,都是得罪了人被贬来的。
只不过魏楹得罪的是皇帝。
从翰林院到地方上,不升反降贬到了从七品。
而林校尉得罪了军中上峰,是原级平调。
当然,是从油水很多的地方调到了这里。
两人自然就有了不少共同语言。
林校尉一开始很窝火,结果看到有人比他还倒霉,突然就平衡了。
文官的地位比武官要高,再说魏楹之间还是京官。
如今他被贬为县丞两人没有隶属关系。
不过林校尉知道魏楹是今科探花,倒也不敢小视。
再加上一起喝了几次酒,说了说心中苦闷和对未来的展望。
两人都想做出些成绩离了这鬼地方,便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所以,之前魏楹和林校尉说不能对民夫一味驱赶,要恩威并施之类的话他才听得进去。
眼见魏楹登高一呼,那些民夫对他比较信服。
便由得他唱红脸,自己来唱白脸。
当然,对于偷懒的人,魏楹的惩罚并不比他轻。
他看了觉得这个年轻的文官,心其实颇冷硬,倒有几分杀伐决断的意味在里头。
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满口酸文的书生好多了。
于是,他在惺惺相惜之外又多了三分看重。
没准想调离此处,最后还得着落子啊此人身上。
昨日听手下说起魏楹的夫人,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林校尉在堤上笑着和魏楹说,等他剿匪归来一定要上门讨碗酒喝,见识一下。
魏楹对此不是太乐意,他媳妇儿又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从前翰林院那些同僚对家里私房菜十分好奇,对发明这些私房菜而且随时更新替换的人更好奇,也没有人提出过想见一见沈寄。
这便是懂礼数。
可是也知道跟这些当兵的没有那么多讲究。
到时候上门招待他吃喝也就是了,哪有随便把女眷请出来的道理?
第127章
这会儿见那些民夫虽然累了、渴了却不敢靠近棚子。
魏楹便挥手道:“让轮休的人都去喝一碗姜汤。湿掉衣服的如果带了替换的也可以到空着的棚子里换了, 交给仆妇清洗。”
管孟、刘準还有县衙衙役一干人等立时把话传了下去。
然后带头去喝姜汤换湿衣服,渐渐跟过去的人便多了。
魏楹是让人把这些民夫分作了三班轮换,一班一个时辰。
这样不至于把人累垮, 回头在水里站都站不住直接就被激流冲走了。
民夫都是自带干粮来干活的, 便有人就着滚烫的姜汤吃干粮。
换下的湿衣服,沈寄带来的人在清水里漂过, 便挂到竹竿上用火烤。
天上还是下雨, 只能这么办。
衣服上用布条写着各自的名字, 等到下一班换下来可以再拿去换上。
沈寄带的人手不是太多, 而且平时也不是粗使丫鬟。
便让人同那些民夫说如果家中能有一个闲人, 可以回去叫来一起帮着做事。
一个人一天五个铜板。
一个民夫一天有十五个铜板可以领, 真正的廉价劳动力。
所以给帮佣定工资就不能订高了。
而民夫这份工钱还是在魏楹手里才能真的领到,每天一结。
其它时候都不知进了谁人腰包。
“真的有五个铜板一天?”
“我家奶奶从来不哄人的。”年纪尚小出来传话的采蓝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小大姐,魏县丞的夫人想来也不是空口白话的人。现在可以回家去把人叫来么?”
“可以。”
住在附近的民夫便纷纷回去叫人,人手立即就得到了补充。
阿玲等人便退居二线, 只负责安排诸事、发放物资并清点人头监督干活等。
沈寄就相当于魏楹在地上做的事, 现场总调度。
于是每一班人轮休便都到棚子里避雨。
迅速又找人搭了些棚子,相当于后世的简易工棚。
沈寄考虑过要不要提供吃食,后来想了想忙不过来便作罢。
这样一来, 每日病倒的民夫便少了不少。
魏楹对沈寄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一些。一碗热汤, 换身干衣, 休息的时候有片瓦可遮身。”
“男人家哪想到那么多, 所以才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
魏楹笑道:“又是哪来的歪理?”
总之一到这里, 沈寄小家是没怎么顾上, 最多也就是给小厮们搭了同样的简易棚子、置办了些简单的床和被褥。
魏大娘和姹紫在家, 负责给他们做饭。
中午便有小厮回家提桶送了来。
魏大娘深谙财不可露白,她可不是深宅大院里不通世故的姨奶奶。
她是曾经带着年幼的魏楹跌跌撞撞、冲州过府的人。
所以, 在姹紫拐弯抹角问起家里的银钱能不能支撑这样子花销的时候,魏大娘就起了疑心。
沈寄信得过她,把所有的银钱都交到了她手里放着。她要格外的小心才是。
沈寄听了她的怀疑后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她要是能从你手上偷了银子跑路,我就佩服她。”
这事儿她当年都没能干成功。
要不是料定魏大娘吃得住姹紫,她怎么会把她们两个留在府里?
再说了外院还有老赵头呢,姹紫也不能不有所忌讳。
如今魏大娘已经起了疑心,自然要告诉老赵头的了。
姹紫要避开这两人偷到银子,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高啊。
“奶奶,要不要......”
沈寄想了想,如果拿住姹紫偷银子,那就不得不把她卖掉了。
那以后谁来给魏楹做这个名义上的通房呢?
还是用姹紫吧,不过手上多一个她的把柄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