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可想到,如何售卖那批褪色红绸的法子了?”
“还未……”
谢歧有些想法,目前只是初具雏形,他未想好,便没说出口。
沈沅珠点点头:“夫君在外奔波一日,我帮夫君更衣。”
“我……”
正想说她不必做这些琐事,罗氏便上前帮谢歧将外袍褪了下来。
话卡在喉咙中,谢歧又咽了回去。
“炉上烧了热水,姑爷在外奔波一日,可要洗漱洗漱?”
谢歧点头,转身去了浴房。
浴房中水汽萦绕,满室潮湿带着一股淡香,那股香气若有似无,但仔细去闻,闻不见半点。
可一旦觉得它不存在时,那隐淡的香气又不知从哪钻出一丝,萦在鼻尖。
盥洗架上挂着两条绣了鸳鸯的大红软巾,一条崭新,一条上面带着水渍,半干未干,似与满室潮湿纠缠。
走进浴房的谢歧,突地面热一瞬。
这浴房,除了他,只有一人会用。
燥热升腾,谢歧忍不住紧咬食指,直至鲜血淋漓,才压下那股陌生的恼意。
他趴在木门边许久,才“咚”一声,狠拍在上头。
耳尖滚烫,灼热久久不散,谢歧恼怒地揉了揉,褪去衣衫跨进浴桶。
他仰躺在浴桶中闭目不语,更不敢胡思乱想。
直至热水烫得手指上的伤口发出刺痛,他才使劲在伤口上按了按。
印记消下去许多,谢歧看着却有些出神。
沈沅珠果真如元煦所说,与后宫女子一般,无所不用其极的……
勾引他。
这三字浮现心头,谢歧面上流露一丝外人难以得见的羞赧。
随后,他又有些无奈的一叹。
怕是他一日不与沈沅珠圆房,那人便一日心不安。
少不得要使些手段,处处勾引。
谢歧抿着唇,撩起一捧水扑在面上。
他牙关微微咬紧,面颊浮现一丝绯色,终下定决心一般叹息。
既然她那样不安,那他便……
从了她就是。
第82章
浴房传来咚咚声响,沈沅珠转头看了眼,略觉得有些奇怪后便不再理会。
倒是罗氏面色不太好看。
她手中还拿着谢歧的外袍,抖动间隐约可闻到一股劣质的脂粉味。
“姑爷这是去花楼了。”
沈沅珠疑惑抬眼,就见罗氏将谢歧的外衣递到她面前。
沈沅珠皱着鼻子轻轻嗅了嗅:“有些酒气和脂粉香。”
苓儿哼道:“想不到二少爷竟是个多情的,院中有个棉荷,外头还有相好的呢?
“什么人勾得他大婚第二日就去私会?说什么去想法子,哪知……”
她话还没说完,沈沅珠便眨着眼道:“咦,他想将那批褪色红绸,卖给青楼里的姑娘?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寻常人家用红绸的时候少,大多是操办喜事时需要。
但喜用红绸和这红绸又不相同。
普通人家婚嫁、寿宴用不起绸,大多用些红棉,而富贵人家用的红绸,通常需配合暗绣。
所以这批货,对那些以卖艺为生的姑娘来说,正正好。
红绸做舞服,做小衣都十分不错,只是不知谢歧要如何解决褪色的问题。
“他能想到青楼去,也不算愚笨。”
沈沅珠随手将谢歧的外衣递给苓儿:“让人洗了吧。”
罗氏叹一声,摆摆手让苓儿退了下去。
桌上还放着谢歧带回的点心,沈沅珠想了想,让罗氏拿了个瓷碟来。
她打开食盒随手捡起两块,咬过其中一块后放在盘边。
“其余的奶娘拿去给苓儿和小枝她们分了吧。”
“小姐不吃?”
“晚间吃过饭了,这会儿吃不下。”
虽吃不下,但沈沅珠深知夫妻之道与商道没什么不同,都需妥善经营。
若一同经商的合股人递来利益,她却一分不接,不仅惹人疑窦、深思多虑,还会伤人一片真心。
更重要的是,此次不接,下次人家就未必肯让利了。
所以她不仅会接,还要欢天喜地的接,让来人日后多多让利,如此有来有往,生意才能长久。
想了想,沈沅珠道:“他既有‘来’我亦要有‘往’,奶娘,一会儿您将小榻铺得软一些,再寻个软枕。”
罗氏应下,转头将小榻铺得整整齐齐。
谢歧沐浴许久方从浴房出来。
他面上带着沐浴后的松乏,却不见自在。
沈沅珠也已换了轻软睡袍,此时正坐在床边绘嫁妆图册。
她的嫁妆,早已不止娘亲留下的那些。
加上叶韵衣和沈沅琼那边搜罗来的,如今还有好些东西需要入册。
见她忙,谢歧只好如根竹棍般杵在一旁。
他紧抿着唇,无措时,脸上反带了些冷色。
“夫君沐浴好了?”
沈沅珠本想装没瞧见,可见谢歧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道:“夫君带回的点心很好吃,我给夫君留了一块最香的。”
走到桌前,沈沅珠端起瓷碟:“我每一个都尝过了,这个最好吃。”
食指上发疼的伤口一直痒到了心底,谢歧侧过脸,避开沈沅珠的注视。
“你若喜欢,日后我还给你买……”
沈沅珠心满意足点点头。
待脸上热意消散,谢歧转头看盘中点心。
一块圆形酥饼上,被人咬了块月牙似的痕迹,他细细盯着,又捏了捏指上伤口,强迫自己去看另一边。
旁边是一块缀着点桃花叶片的圆糕,模样很好看,只是不知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谢歧从小到大吃过许多他人吃剩下的食物,还是头一次,有人将最好的留给了他。
谢歧将手垂在瓷碟上,久久未动。
沈沅珠举得酸了手,她仰头看看谢歧,又看了看那糕点。
“夫君不喜欢?”
谢歧摇头,将那块不知名的圆糕塞进口中。
他很少吃糕点,少时无人给他做,谢家也不会为他准备这些奢贵东西。
待年岁上来,他不再执着那些少时不可得之物。
入口的糕点绵润香甜,带着浓厚的米香。一口咬下,当中流淌出掺了糖的花生碎。
谢歧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只汇成一句:“的确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糕点。”
沈沅珠点头道:“夫君喜欢便好,日后有好的,还留给夫君。”
谢歧垂眸,心中有了些惆怅。
与她圆房也并非不可,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夫君吃了糕点,别忘用青盐漱口。”
刚酝酿出的情绪被打断,谢歧轻嗯一声。
“洗漱后夫君也早些歇息吧,我让奶娘为你在小榻上添了软垫,今日睡着,就不会如昨日那般酸痛了。”
说完,沈沅珠回了拔步床,且将床幔落下。
谢歧站在原地,盯着铺得厚厚的小榻抿唇不语。
衾被柔软,被铺得十分舒适,谢歧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抚过。
就算有了集霞庄后,他也不曾睡过这样厚实柔软的床铺,但沈沅珠却说怕他睡得酸痛……
茜香院已经比九彩居好上太多太多了,这小榻虽窄短,但终归比九彩居那张冬冷夏热的围床好上许多。
谢歧抬头,看向沈沅珠的拔步床,忍不住拈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