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对罗氏和苓儿道:“婚后便说那些东西,是我亲手为姑爷所做。”
罗氏和苓儿点点头,只觉她家小姐实在聪慧。
回沈家的路上,苓儿道:“小姐,大婚不到三日了,您的嫁妆……”
沈沅珠睁开睡眼,惺忪道:“回去帮我研墨,我要给苏州府商会的那些叔伯送贴。”
听见这话,苓儿激动得直拍手。
叶韵衣嫁进沈家这些年,和沈沅琼从她家小姐手里骗走太多东西,如今一次性取回才好。
说完,苓儿摩拳擦掌,恨不能马上就给那对姑嫂一个教训。
主仆三人一路摇晃回了沈家,刚进门,就见家里婆子一脸喜色跑了过来。
“小姐,主家回来了。”
婆子道:“为了赶在小姐大婚前回来,主家快马加鞭、日行千里,终是提前赶回,如今正在院中等您呢。”
“兄长回来了?”
“是啊,小姐。”
沈沅珠跟苓儿一起去见了沈砚淮。
走到堂内时,沈砚淮正坐在椅上小憩。
他的确是一路赶回,如今面上还带着几分倦容。
沈沅珠刚想退后,就见沈砚淮缓缓睁开眼。
虽是男子,但沈砚淮生了双凤目。他眼尾微挑,不似寻常儒商清雅,反倒有几分妖冶匪气。
此时睁开眼静静看着沈沅珠,如晓月清风般沉静内敛。
沈沅珠站在原地,低低唤了声兄长。
沈砚淮点头,指了身旁圈椅:“坐。”
见她坐下,他道:“换亲的事,是谢家逼你还是你自愿的?”
“我自愿的。”
沈砚淮眉心紧蹙:“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谢序川吗?换亲事关你日后人生,你需慎重。
“若你不想,我可以去找谢家,让他们给你个满意答复。”
沈沅珠摇头:“我知换亲不合礼数,但谢序川执意要将江纨素的孩子收做嫡子,我何必给他人做嫁衣?”
沈砚淮道:“他说说罢了,有我在,怎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你看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叶韵衣面色娇红,柔情万分走了进来:“说的好像你不在,我就能让沅珠受委屈似的。”
坐到沈沅珠身边,叶韵衣拉着她的手:“你阿兄啊,护妹心切,生怕你受到一点委屈,听说你跟谢序川退了婚,就一路赶了回来。”
第55章
“劳兄长记挂。”
沈沅珠乖顺垂眸,沈砚淮沉默,叶韵衣道:“三日后就是大婚了,你不休息,也得让沅珠休息不是?”
娇嗔着推了沈砚淮一把,沈砚淮道:“大婚之前,你还有机会反悔,婚姻大事,不可草率。”
“你这说的什么话?跟谢家三书六礼都走过了,虽是换了人,但两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
“你难不成想把沅珠留在家里一辈子?
“莫听你阿兄胡说,沅珠,你在外买了一日新婚用的东西,累了就回房早些歇着吧。”
“阿兄嫂嫂,沅珠回房歇息了。”
沈沅珠离开,叶韵衣面上笑容淡了下来:“都要大婚了,你还戳姑娘家心事做什么?
“谢序川做事不地道,还非得嫁给他不成?”
沈砚淮道:“谢序川和谢歧都不是良人,且嫁给谢歧,与江家庶女就是妯娌,婚后日日见面打交道,未免窝心。”
“那也没有法子,沅珠自己同意谢家换人的。”
“罢了,她自己同意,就随她去吧。”
沈砚淮站起身,抖了抖袖上灰尘。
“你也是的,何苦拼命往回赶?”
“我沈家姑娘出嫁,兄长怎能不送她出门?谢家事做的难看,我没上门问罪已是疏于照顾,若再不送嫁,谢家还当我不重视沅珠。”
叶韵衣道:“要我说,何必呢,毕竟季知意当年逼死了母亲……”
沈砚淮动作一顿,因劳累面上带了几分苍白:“季知意是季知意,沈沅珠是沈沅珠,她那时不过是个总角小儿,我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便是我与季知意有仇在先,也没得拿一个姑娘家婚事磋磨她的道理。”
虽然叶韵衣不喜沈沅珠,但听沈砚淮如此说,仍忍不住面上娇羞,只觉她这夫君真真是豁达大度,魅力不凡。
帮他脱下外衣,叶韵衣语气温柔:“家中万事有我,你无需担心。”
沈砚淮道:“你从我私库中,拿两千两给沅珠添妆,虽然季知意给她留下不少东西,但谢歧……”
谢歧在谢家是什么情况,都能猜想得到,怕是手中半点银子都没有。
若嫁的是谢序川,他不必操心许多,待沈沅珠出嫁,就算他完成为人兄长的责任了。
可如今换了谢歧,怕是对方手中空空,养自己都难。
狠捏眉心,沈砚淮还想说什么,叶韵衣却道:“你放心吧,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给沅珠添妆过了。
“我一会儿就跟沅珠去清点嫁妆,你先睡上几个时辰,晚间不是还要对账?”
“还好家中有你……”
沈砚淮累极,呢喃一句,睡了过去。
将被子仔仔细细为他盖好,叶韵衣眸含春水,忍着羞涩摸了摸沈砚淮的唇,又轻轻贴在自己唇上。
蹑手蹑脚退出房门,叶韵衣道:“大小姐呢?”
“在房中。”
“请大小姐去库房,让她来清点嫁妆。”
说完,叶韵衣轻拂裙摆,婀娜离去。
丫鬟一路小跑去了沈沅珠的院子,听闻叶韵衣让她去清点嫁妆,不由捏起请帖四角,轻轻吹了吹。
“走吧,这嫁妆,也该好生‘清点清点’了。”
第56章
“沅珠快来。”
因着沈砚淮回来,叶韵衣心情大好,即便见了沈沅珠也满面慈爱。
她将巴掌长的黄铜钥匙拎在手中,招着沈沅珠快快过来。
“父亲、母亲疼爱你,刚出生就开始给你准备嫁妆,如今,终于等到你要出嫁了。”
随手将库房门打开,叶韵衣拿过一本花册子,递给沈沅珠。
“这便是你的嫁妆清单了。
“罗妈妈和苓儿,还有小枝是自小照顾你的,自然要做陪嫁,我再将我房里的银簪拨去给你,凑个双儿。”
拉着沈沅珠往库房深处走,边走叶韵衣边道:“这百子多孙的黄花梨拔步床,打了七八年,前段时日刚打完,你带去谢家。
“另外这同套的闷户橱、大衣橱,还有那大红樟木箱、黄花梨的八仙桌以及八把圈椅,我明日找人一并带去。”
“哦,对了。”
叶韵衣转过头,语重心长:“大红樟木箱本是两对儿、四个,但我做主分给沅琼一对。
“她母亲过世得早,无人张罗这些,你做姐姐的,让出两个给妹妹可好?”
沈沅珠仰起头,眉目如画:“好的呀嫂嫂。”
闻言,叶韵衣喜笑颜开:“好沅珠。”
罗氏目光自屋内家具上扫过,心中暗道这些个蠢物叶韵衣倒是没敢动。
几人往里走了走,一一点过妆台、刻着喜字的都斗、雕着鸳鸯交颈的银算盘,鎏金剪刀、针黹团盒儿等。
“这些,是你大婚家里给你备下的金丝牡丹双喜被、鸳鸯枕、大红喜巾……
“喏,还有这碗、盘、碟、杯,梳、镜、面脂盒。锅铲、铜盆……
“对了,这个最最最重要了。”
叶韵衣急走两步,指着用大红喜布包着的瓷盆:“聚喜宝盆!这里头啊,放着花生、莲子,寓意你婚后跟谢……”
话到嘴边,她微顿了下:“跟谢家姑爷早生贵子。”
沈沅珠微微扬唇,看向一旁贴了喜字的红木箱子。
原本她以为叶韵衣,会将她的嫁妆一整个搬空呢。
如今瞧着,对方没那个胆子。
大件的东西太扎眼,她拿不走也换不掉。
金银、铺契等物一直收在她自己手中,想来被拿走的,都是一些娘亲为她攒下的首饰。
沈沅珠走上前,掀开半人高的嫁妆箱。
首饰匣上层摆得满满,但随手翻开,下一层却空空荡荡。
叶韵衣见状道:“这些个首饰,有些是你娘给你留下的,有些则是我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