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听见这话,花南枝身子一软,栽在椅子中。
她看着灵堂上谢三娘的牌位,忍不住落下泪来。
想到谢三娘临终前交代的种种,花南枝便又恨又无力。
谢敬元也是震惊于事情的发展,嘴巴张张合合,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
他的身份和地位,都让他没有立场指责任何人。他敛着眼皮,再抬头看着母亲的棺木,心中生了些往日一直不敢想的心思。
谢敬元站在裕金堂内,遥遥望向织云轩的方向,抿唇不语。
如今唯一的麻烦,就是这刚过门的妻子。
他终归要将其安顿好,才能……
谢敬元叹息,终是下定决心,为自己的日后做准备。
谢承志如愿以偿,也没了方才撕心裂肺的模样。其他人如丧考妣,他则是心生欢喜却被自己强行压住。
“既然兄长发话,那这事便这么定下了,今儿天色已晚,都回房歇息吧,明日弟弟再来跟大哥、大嫂交接账目信物。”
说完,谢承志拉着郑淑走出院子。
郑淑道:“你应当现在就拉着谢泊玉,将母亲私印和库房钥匙交给你。
“做什么还要等明天?”
谢承志道:“老大又不是我,说句话一日三变。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总得给他喘口气的机会。”
“哼,就怕这一日过去,花南枝给他吹枕头风,吹得他反悔。”
“不会的。”
谢承志将手插在袖中,对郑淑道:“一会儿你回去,给我扯点布做几身新衣裳。”
“做新衣裳干什么?”
“我都是谢家掌权人了,自是要穿得气派些,你没听人家说过先敬罗衣后敬人呢?”
郑淑嘟囔着:“这还没往家里拿银子呢,就先往外掏上了。”
“你个无知妇孺,我都是谢家掌权人了,那日后还不是说要多少,就拿多少?”
谢承志抬着胳膊从鼻上擦过,哑着嗓子道:“谢泊玉虽说是把产业交给我打理,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寻个由头赖我一笔。
“谢家现在就是个烂摊子,谁接手也做不到力挽狂澜,倒不如趁着这机会多捞一笔,日后丰盈咱们自己的铺子。”
他这些年,还真就从家里掏出个铺子出来,不过这铺子的事被谢泊玉知道了。
但也无妨,谢泊玉生性懦弱,做不出什么,也只能警告两句罢了。
边说,谢承志边在心中谋划,该如何对谢家下手。
谢家最核心的东西,不是织机也不是织染园子,而是织染园里头的那些师傅。
只要将那些个匠人掌握在手,还怕他不能东山再起?
“你给我多拿些银子,明日我去织染园探望探望那些匠人。”
郑淑虽不情愿,但也懂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别别扭扭点头答应下来。
谢承志离开裕金堂,谢泊玉顺着谢三娘的棺材,缓缓滑落在地。
既然什么都说不了,谢敬元自然也不愿在这里碍眼,跟着离去,将裕金堂让给谢泊玉一家三口。
花南枝看着一脸颓然的谢泊玉,恨铁不成钢一般咬着牙,不肯说一句话。
谢序川则十分忧心,对谢泊玉道:“爹,二叔接手家里产业,若日后他不想交还我们又要如何?”
谢泊玉目光无神,许久才幽幽开口:“若是你二叔真有支应门庭的能力,这谢家给他做主又如何?
“若他不能,自然没有硬把着权利不还的道理。”
听了这话,花南枝忍不住讥讽:“你将老鼠放进米缸,还指望他帮你挣回满缸新米,谢泊玉,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那不然呢?”
谢泊玉猛拍地面:“难道就任由他这样闹下去?将好好的一个家闹得四分五裂,分崩离析就好了?
“眼下虽将产业给了他,可这个家,我到底还是保住它不散了。母亲不分家的遗愿,我亦算是做到了。”
说完,谢泊玉好似自我欺骗一般,低声喃喃:“都是谢家血脉,他不会看着谢家家破人亡的。老二再出格,也有底线……”
花南枝闻言满眼讥讽,谢序川则垂眸不语,心中忐忑……
一时不知后路如何。
看完热闹,沈沅珠跟谢歧缓缓往茜香院回。
谢家算是完了,她于心底琢磨着自己可否趁着乱,也来浑水摸摸鱼。
谢家没什么她需要的,唯独多年固定客源让她眼馋许久。
那些人都是跟谢三娘有着多年交情,亦或是当年谢三娘自己谈下的。
那些个人情生意,不会因为谢三娘故去,就放弃与谢家合作,反倒是会在此时扶持故交后辈。
若没有谢承志争权这档子事,只要谢泊玉上门拜访,这些叔伯长辈多半会以礼相待,并鼎力支持以帮谢家恢复元气。
可如今掌权的人换了谢承志……
沈沅珠眨眨眼。
若是她放出风声,就说谢三娘是被谢承志这个不孝子气死,且在灵堂大闹,妄图毁坏谢三娘尸身,以逼迫大房让权……
不知谢三娘的那些故交旧友,会是什么反应?
明儿她就让罗白去办这事,顺便找机会跟那些人上门谈谈。
唔……
沈沅珠皱眉,努力回想谢序川以往跟她提过的谢三娘那些旧友。
几个名声大的她记得清楚,但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谢歧牵着沈沅珠的手往茜香院走,沈沅珠一路沉默,于心中拨着算盘。
而谢歧则在琢磨,该如何吞并谢家。
他既要谢家的匠人,也要谢家的技术。
二人一路无声,回到茜香院看着院中灯火才齐齐展颜一笑,似刚清醒一般挽着手臂携手而进。
罗氏三人还在院中乘凉,见沈沅珠回来,一脸好奇地问起裕金堂发生的事。
当听见沈沅珠讲到谢承志用头撞棺,险些将谢三娘棺木撞翻时,罗氏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是为人母的,听见这等事难免感怀。
与几人聊了几句后,沈沅珠又说起新宅子已经收拾好的事。
“奶娘,这是新宅子的钥匙和地址,这几日若有些小来小去的东西,便可安排人往里面搬了。”
苓儿年岁小,听见要住新宅子开心得不行。
罗氏道:“这谢家乌烟瘴气的,赶紧离开也好,免得日后受牵连。”
沈沅珠点头,她也是这般想的。
谢歧在旁听着,心头倒是渐渐琢磨出个法子来,就是这法子……
他轻拈指尖,眼中锋芒毕露。
难看了些。
第200章
谢歧回了屋,沈沅珠便将罗氏拉到一旁。
“奶娘,今儿谢泊玉和谢承志两人吵了起来,谢泊玉错口说出了将谢家家业交给谢承志打理的话。”
“什么?”
罗氏惊讶道:“这谢泊玉也太经不住激了,这等话怎能轻易说出口?”
沈沅珠点头赞同:“不过说不说的,这事也都定下了,我想着谢家乱成这样,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小姐想做什么?”
沈沅珠道:“您明儿个让罗白找人去街头巷尾传传话,就说谢三娘是被谢承志这个不孝子气死的。
“也把今天他大闹灵堂的事宣扬一番。”
“这招数好。”
罗氏闻言撇撇嘴:“让这样的人掌权……也不知谁人家敢再跟谢家做生意。
“怕是沾了谢家的味儿,都嫌晦气。”
“也别传的太快太凶了,找人细细的说,慢慢的传。”
沈沅珠道:“谢承志应当还有后手,给他预留出时间,看看他还能将水搅得多浑。”
“小姐放心,我必给您做好这事。”
说完,罗氏便给罗白送信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等大亮,谢承志就早早起身,穿着郑淑送来的一套全新素色直裰。
郑淑一边为他穿衣,一边道:“啧啧,你是不知,这做了掌权的腰杆子就是硬气。
“你这身衣裳,是我昨日派人去织染园子里头,让绣娘连夜绣的。
“今儿天还没亮,那头就送了过来。往日老太太在的时候,咱们哪里有这样的底气?
“这还没正式宣告你掌了谢家的权呢,若是谢家上下都知道了,日后咱二房还不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谢承志闻言,嘴角忍不住勾起。
只是这般,他仍旧呵斥一句道:“眼皮子浅的东西,几身衣裳你就眼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