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卫虎缩在墙根,拎着个扫把来回转圈。
“孙管事。”
倚在仓房前,棉荷甜甜开口。
“棉荷姑娘。”
见了棉荷,孙启堆了满面笑容:“昨日还念叨好久没见你来,今儿便见着了,你说我二人是不是有些缘分?”
“嗤,谁跟你有缘分。”
棉荷啐了一声,面上笑容却不减:“二少爷吩咐,让我来拿些炭火……”
听到谢歧的名头,孙启面上露出个不咸不淡的表情。
“四月还要什么炭啊?眼瞅着都要立夏了,二房露瑢小姐和盈寿少爷都断了炭,二少爷一个大男人,比人家姑娘孩子还金贵?”
棉荷睨了孙启一眼,上挑的眼角带出几分妩媚:“炭是公中的,又不是从你兜里掏的,你护那般紧做什么?”
她身段生得好,纤秾有度,走动时腰臀能扭出一道道花儿来,孙启早就眼馋得不行。
如今见对方这似娇似嗔的模样,心中痒得厉害。
眼珠一转,孙启道:“东西虽是公中的,但也归我管不是?别的院子也就算了,九彩居……”
他不屑撇撇嘴:“你就是问到夫人,问到老夫人那,也必然是要不出的。”
谁不知二少爷晦气,不得老夫人和夫人的待见?
“嘿,你这人……”
“姑娘别恼。”
孙启一把摸上棉荷的手,细细摩挲:“二少爷要不来炭火,可不代表您要不来啊。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会儿就将炭给您装了去。”
将人拉进谢家仓房,孙启倾身过去:“话说回来,棉荷呀,你跟着二少爷,还不如跟了我。
“在谢家,谢歧永无出头之日,还不如我一个管事呢。
“你瞧,你跟着他就算要一筐炭火都得求着人,跟我就不同了,我娘是老太太的贴心人,你跟了我,大小也能混个管事姑姑做。”
丫鬟跟着爷,在谢家那就是没名没分的事,若是其他爷也就罢了,好歹能混些好处。
跟着谢歧……
不饿死在九彩居,就是极好的下场了。
棉荷低头看着自己日渐粗糙的手,一时没从孙启手中抽出。
待听见外头噗通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摔碎时,她才猛然回神。
“我都在九彩居伺候这么多年了,现在放弃岂不可惜?”
抽回手,棉荷不甚在意地拢了拢头发:“且你说错了,我呀,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轻佻拍拍孙启面颊,棉荷眉眼满是风情:“老太太跟夫人是不可能给二少爷,说什么好亲事的。
“等大少爷跟沈家小姐成了婚,我去老太太面前求个恩典,未必不能做谢家的二少夫人。
“少爷夫人和伺候人的,终归有区别。”
再不济,谢歧也是谢家的正经主子。
更别说谢歧还有张,让她看了就浑身发热的俊俏脸蛋儿呢。
第23章
“好,哈哈,好一个少爷夫人。”
孙启笑弯了腰,但并非嘲笑。
他揽着棉荷,拉进怀中好一通揉搓:“嫁给少爷好,跟丫鬟欢好不如跟少爷夫人欢好,那滋味必然销魂。”
“呸。”
棉荷啐他一口:“不要脸,谁要跟你欢好?”
说完,她笑嘻嘻将孙启推开。
占了便宜,孙启兴高采烈装炭去了,棉荷则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打趣。
二人聊得热络,却将蹲墙根的卫虎气得捶胸顿足。
他家主子,竟被癞疙宝缠上了!
卫虎冷哼一声,决定去完大房回来,再找主子告状。
因谢家家主不和,是以下人们也掐得厉害。
谢山的心腹管不住谢三娘的人,同样谢三娘的人对上忠于谢山的,也有力无处使。
这便导致谢家下人拉帮结派,大多目无法纪,不服管教。
也是如此,卫虎才能整日随处乱晃,打探消息。
他拎着把扫帚明晃晃走进璇玑院,又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谢序川和花南枝回来时,卫虎懒懒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兴趣的竖起了耳朵。
商户人家,不过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卫虎兴致并不高。
心中正琢磨棉荷呢,就见谢序川突然朝花南枝跪了下来。
卫虎心中一凛,忽然想起谢歧说他的好哥哥在徽州惹了麻烦时,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翻身下树,卫虎一个闪身贴到窗根下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
见谢序川进了屋就直接跪下,花南枝忍不住眼皮一跳。
“母亲,孩儿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或许已在沈沅珠面前丢尽了脸面,又或者是谢序川实在疲于奔忙这事,此刻他竟罕见的有几分平静。
“纨素有了身孕,两月了,我想把她腹中孩儿接回谢家,收在我和沅珠名下。”
“什……什么?”
花南枝面露困惑,似是一时没听明白。
窗外的卫虎却是张大了嘴。
“纨素有了身孕……”
“纨素?江纨素?”
花南枝声音尖得刺耳:“你不是一向喜欢沅珠吗?怎么又跟江纨素厮混到一起去了?江家是怎么教女儿的?”
谢序川心中苦涩,却是没有反驳。
“我不同意。”
花南枝眉心紧蹙:“老太太当年招婿,特特立了个不能纳妾的规定,所以谢家上下没出现过一个妾室。”
“娘,我无心纳妾。”
“你无心?”
花南枝站了起来:“你无心,江纨素未必无心,怕是你被她算计了去。”
“您误会纨素了。”
“我误会?”
花南枝嗤笑:“江鸿是什么人?那是个机关算尽,上下逢迎、毫无底线的老谋。
“他的女儿会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个知礼的,会明知你跟沅珠有婚约,还与你纠缠不清?”
“你也是昏了头了,她腹中孩儿只有两月,你说要接回谢家。是生下就接回来,还是待她将孩子喂养大再接回来?
“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不会想出这种出格的馊主意,是那小蹄子教你说的吧?
“她想凭一个肚子进我谢家的门?
“休想!”
第24章
“母亲,不是这样的。”
谢序川道:“与纨素无关,也并非她纠缠我……”
“难道是你纠缠她不成?”
“是。”
谢序川将头垂在地上。
他双手紧紧抠住地上的青砖,语带哀求:“母亲,是我亏欠纨素,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欠她的,我必须要还。
“母亲,求您帮我,孩儿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声音里满是疲惫,掩饰不住的哽咽让花南枝心疼起来。
“你跟娘亲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郁林的死,就像是压在心口的一颗大石,每每想起,都让谢序川痛不欲生。
他这一生,父亲严苛、母亲慈爱。
自幼定下的未婚妻子温柔貌美,家中富庶。
祖父母也疼宠,往日所遇最大挫折,不过是与孪生弟弟不够亲厚。
太过顺遂,以至于谢序川遇见这等事后,全无招架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