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顾青月诧异得很,又问:“那我哥送过你么?”
姜姮亦是摇头,心里莫名松快,“没有。”
他们彼此都没有送过什么年节生辰礼物,互不相欠。
“你们成婚三年,没有送过一次礼物么?”顾青月忽然觉得姜姮有些可怜。
“嗯。”姜姮神色如常,没有一丝失望落寞,好像全然不在乎礼物之类。
顾青月低头不再说话,心里想着等这回哥哥出狱,要和他提一提这事,不说别的,就这回哥哥入狱,嫂嫂为他奔走求人,就可抵之前一切过错。
席上落座,圣上还未来,百官及家眷多有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说话者,秦王却早早在自己席上坐定,并不与人凑在一处闲聊。
卫国公府的席位离秦王不远,顾青月揣着荷包,想去送又不敢,犹犹豫豫地,只敢拿眼去看秦王。
“阿姮,我做了些仲秋小饼,你带回去吃。”
姜妧拎着一个食匣来至姜姮身边。说话间,秦王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姜姮的心思都在阿姊身上,没有留意秦王动静,一面接过食匣一面对阿姊道谢。
顾青月一直关注着秦王,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循着他目光也望向姜妧。
姜妧却只是对她莞尔一笑,以示礼貌,丝毫没有看向秦王的方向,放下东西便回了归义夫人的席位上。
顾青月再去看秦王时,他也早就收回目光,稀松平常地喝着茶,好似方才就是随意一瞥,没什么深意。
“嫂嫂,我去去就来。”顾青月鼓起勇气朝秦王走去。
因着顾青月几乎每年都会送秦王礼物,秦王也提前备好了回礼,收下她的荷包,便递上一个精致的匣子,手指摩挲着荷包上绣的花纹,语声亦是温和:“你有心了。”
看上去很满意她的礼物。
顾青月低着眼眸,唇角噙笑,轻声说道:“你喜欢就好。”
说罢,不敢多留,起身坐回去。
秦王目送顾青月坐回席位,看向姜妧。
她在他对面不远的位置,独自坐在那里,也不与人攀谈,低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秦王已经连续半个月未曾去姜家,也未见姜妧,眼下瞧着人似乎是无所谓的,那便再晾一晾吧,好叫她知晓,他不是那位会被她拿捏的萧陈先主。
北人尚武,宴享亦多奏武舞,今日宴中便奏的一曲《破阵曲》,曲毕,坐中掌声雷动,唯有姜妧若有所思,不知是跑了神还是怎样,静静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她这副模样本也没甚不妥,偏偏叫有心人看去,便抓着做起了文章。
“瞧归义夫人的样子,好似不喜这曲子?”李道柔笑着看向姜妧:“听闻归义夫人也精通音声乐舞,久仰大名,不妨今日,趁此仲秋佳节,奏上一曲,叫我们都开开眼界,一饱耳福?”
音声乐舞是教坊专习,俳优杂伎身份低微其中不乏因罪没为官奴婢者,显贵之家的女郎虽也有习音声乐舞者,但目的可不是在这种场合哗众取宠。李道柔当众提议请姜妧奏上一曲,自然就是将她视做供人消遣的俳优杂伎,有意羞辱她一番。
姜妧低头不语。
姜姮瞧见自家阿姊被人欺负,正欲开口为人说话,听姜妧道:“方才的曲子气势磅礴,富丽激昂,我实在听得入了迷,谈何不喜?不过,我也确实有些想法,曲中伴奏的琵琶若是换成五弦琵琶,应当会更振奋人心。”
“是么?倒真是想听听,归义夫人用五弦琵琶弹这曲子是何模样呢。”李道柔转而向韦贵妃请道:“贵妃娘娘,您说呢。”
坐中亦多有附和者。韦贵妃遂看向姜妧,“那你就奏上一曲,叫我们听听?”
姜妧微颔,道:“我只弹琵琶部分,其余伴奏就免了。”
言外之意,她不是要与教坊俳优杂伎为伍,取悦众人,而只是就其中某一部分提出改进的建议。
宫人递上五弦琵琶,姜妧起身接过,仍在自己位席上就坐,轻拨慢挑几下试过音色,稍稍调了调音,便正式弹了起来。
她早知今日席上会有破阵曲,此前也听过数遍完整的曲子,虽然没有琵琶谱,单凭记忆也能弹得下来,且她有意改了几处曲谱,意在突出破阵的磅礴之势,没有其他伴奏,反而越令人生出一种孤勇之感。
一曲弹罢,坐中皆寂,几乎所有目光都在她身上。
“唔……不愧是姜家出来的女儿,风采依旧。”圣上拊掌称赞,还是那句老话。
韦贵妃也颇为欣赏地看着她:“你不曾有曲谱,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姜妧道是并没记住,只不过手随心动,不曾管什么谱子。
韦贵妃望着她,认可地点点头。
秦王手执酒樽,望姜妧半晌,没有说话。
宴毕离宫,皇城门口,秦王唤来姜行轻声道了一句:“送她到我府上。”
便先行骑马离去。
姜行愣在原地。他自然知道秦王要的是谁,可是,果真把姜妧送去秦王府上,那姜妧成什么人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婢妾?
但若是不送,秦王已经冷落姜妧多日,会不会就此绝了心思,再也不要姜妧了?
姜行摇摆不定,把这话告诉了姜妧。
“你若是不去,咱们就不去了,日后再想办法。”姜行一副愿意尊重姜妧的模样。
姜妧道:“为何不去?”
是秦王要她去府上,又不是她自己要去。
······
姜行本是把人送到秦王府大门的,王府家令辞别姜行,又命人驾车至角门,这才接了姜妧入府。
“你知道今日是本王的生辰?”
秦王没有半分客气,待人一进房内就扯了过来,也不去榻上,按着她贴在门扉,抬手解她衣带。
姜妧知晓也做不知:“你的生辰?未曾听闻。”
秦王怔了下,眼神一冷,扯了她裙裳丢出去,灼热的大掌按在她腰上,“那你现在知道了,当如何?”
姜妧无动于衷,只是仰头望他,不轻不重道:“生辰欢畅。”
秦王气得笑了下,忽的将人翻转过去背对于他,按她双臂撑在门扉上,粗粝的掌心在她身上勾勒描摹,而后重重贴了过来。
“没有你,何来欢畅?”
他握着她纤细的手指,摩挲捻磨,“弹得真好,果真不是弹给本王听的?”
姜妧语不成声,气息在他的掌控下断断续续,“你……就当……是……弹给你听的罢。”
“本王不要就当,本王要听你再弹一次。”
他抱着她拿了琵琶,并没从她身上离开,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动作着,命道:“手随心动,再给本王弹一次。”
姜妧此时哪里弹得了琵琶,秦王移开手至她身上描摹,她便也松手扔了那琵琶。
“你要听琵琶,就放了我,我好生弹于你听。”
秦王不语,只忽然重重贯力。女郎哪里承受的住这样力道,双腿不支难以站稳,趴伏在了地上。
秦王依旧没有放开她,复提起人按贴在门扉上,要她撑着门扉借力,掌心在她颈前研磨,“这些时日,可有想本王?”
“你希望我想,还是不希望我想?”姜妧声音是软的,沾染着雨露,却什么情绪都听不出来。
秦王有一刻不耐烦,掐着他脖颈往后靠贴在自己胸膛,说道:“好好答我。”
姜妧不语,秦王便换着法子折腾。
“你希望我想,那便是想的,不希望,便是不想。”姜妧颤着身子也只是这样答他。
“本王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秦王又将人翻转面对着他,“你今夜别想回去了,本王憋了十多日,你该好好补偿。”
翌日晨,马车依旧停在角门接了姜妧送走,出巷道时,恰碰上湖阳公主的车驾。
姜妧的马车自是要避让一旁,湖阳公主撩起窗帷,和顾青月一起朝外看,还在稀奇大清早的谁家马车会来王宅。
便在此时,姜妧也轻轻掀开窗帷查看外面情况。
三人就这般短暂地打了个照面。
姜妧甚至对湖阳公主施了一礼,平静地放下窗帷。
两辆马车交错驶离。
湖阳公主和顾青月都愣了愣神,复探出身子,目追那马车。
“那是……归义夫人?”顾青月有种不好的预感。
······
“嫂嫂!”
顾青月红着眼睛跑进了凝和院,“你阿姊,是不是和秦王……”
“是不是你阿姊勾引秦王!”顾青月嗔目望着姜姮质问。
姜姮皱皱眉,平静说道:“秦王有手有脚,能跑能跳,又不是个傻子,是我阿姊勾引,他就去的么?”
顾青月气得发抖,指着姜姮道:“亏我当你是我的好嫂嫂,你就这样欺我瞒我!你阿姊真不要脸,勾引我哥哥不成,又去勾引秦王!”
姜姮怎能听着她这般辱骂自家阿姊,颦眉道:“你不要空口无凭污蔑人,我阿姊何时勾引秦王?”
“你还狡辩,我亲眼看见她一大早从秦王府出来的,她若不是去私会秦王,怎么会一大早出现在那里!”
顾青月越想越气,也不管姜姮是否知情,连她一并骂道:“你们姊妹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就帮着你阿姊瞒我骗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秦王,你明明知道我要嫁秦王,你这样害我!”
“住口。”
房门外,顾峪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望着顾青月,眉目威严,警告她别再出言不敬。
“三哥!”顾青月跑了出来,抓着顾峪胳膊哭诉委屈:“嫂嫂她骗我,她明知道我想嫁秦王,她亲眼见我给秦王送礼物的,她还让她阿姊去勾引秦王,她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看我蒙在鼓里。”
顾峪没有推开小妹,却也没有出言安慰,淡声道:“你知道了,又如何?”
顾青月哭得泣不成声,没想到自家哥哥就抛来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没有半点为她做主的意思。
“你是我亲哥哥啊……”顾青月哭着摇他手臂,指着姜姮道:“她都知道护着她阿姊,难道你都不站我这边么?”
顾峪无奈地轻轻叹口气,现在不是他站哪边的问题,而是要解决问题,小妹的问题显然不是他站在哪边就能解决的。
“你不是向来知道,秦王早有通房婢妾?”顾峪平心静气地与小妹说着话。
顾青月点头,紧接着说道:“但是那不一样,婢妾是婢妾,归义夫人又不是寻常婢妾……”
“就算不是她,将来也会有其他人,我从前没有和你细说过这些,而今你既知道了,便好生想想,是否还能接受嫁与秦王。”
顾青月不甘心,指着姜姮道:“是她阿姊勾引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