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怕母亲明天又来念叨么?”姜姮懒懒地说道。
顾峪说了已叫人去颐方堂传话的事。
姜姮没再说话,翻身面朝里侧,身后的男人像往常一样贴了过来, 也像往常一样,迅速燃起了欲望。
“……”
姜姮往里侧挪去, 有意避开男人,不料被他一把扯了回去, 贴合得愈为紧密。
“我不乱来。”
不等女郎出言拒绝,顾峪先一步说道, 他不会做什么,就只是抱抱她而已。
他也确实没有其他动作, 就是那份欲望……始终很强烈。
“你还是去书房睡吧?”
姜姮柔声与他商量,听来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 只是不想他如此忍得难受。
“书房太冷。”
姜姮听罢,没再言语,原来他不是想过来这里睡,只是因为书房冷而已。
“我一个人, 睡不着。”
一息的沉默后,男人又这样补充了句。
“那不如……”
“不如什么?”顾峪完全没有察觉女郎是要说什么,听她犹豫许久,遂问了一句。
“不如,给你纳几房妾吧。”
顾峪呼吸一重,眉宇在黑暗中蹙紧,说话时却有意压下了所有情绪,“你真心的?”
姜姮“嗯”了声,“母亲现在提出分房,等再过些日子,我胎相稳了,身子重了,再提纳妾,到那时,我也是要应的。”
不等男人说话,她继续淡淡地说道:“怀胎十月,分娩哺乳也要些时日,如此一来,一年不能行房都是往少了说的,恐怕你是忍不了这么久的。”
这些话姜姮出嫁前听教导嬷嬷提过,也知这就是无法逃开的事实,她也从没想过要顾峪守着她一人白头到老,而今她有了身孕,也是时候该做这些事了。
姜姮说罢,听男人良久都没有回应,想他亦是默许的,心里沉了沉,却是没再说话,抱着被子往里侧挪了挪,闭上眼睛睡觉。
“若你嫁的是燕回,也会在怀孕之后为他纳妾么?”
身后的声音冷幽幽的,叫人听着,平白寒毛直竖。
姜姮抿抿唇,又提燕回,又是燕回,他怎么什么都要和燕回比?
不过,她真嫁了燕回,两人之间此生必不会再有其他人,这是他们年少时就对彼此做过的承诺。但那时毕竟年少,不知道将来的人生有多复杂,以为只要他们彼此愿意就好。
姜姮佯作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始终闭着眼睛一眼不发。
他却捅了捅她肩膀,不准她睡。
但是,姜姮对他的小动作置若罔闻,他也没有像从前不管不顾地把她掰过来面对他。
“姜姮,我就如此不堪,比不过他么?”男人的声音很是不甘。
姜姮也很是无奈,只能转身过来与他对质:“我何曾说过你比不过他?”
“那你回答我方才的问题。”顾峪揪住她手腕,不给她佯睡逃避的机会。
姜姮低头不语。
“你不会,因为你相信,他不需要,也绝不会同意,但是对于我,你就有了这般想法,你终究还是觉得,我不如他。”
“我没有。”姜姮苍白无力地否认着。
“姜姮,你口口声声觉得我忍不了多久,之前行军打仗,常常数月不归家,你那时怎么不体贴,怎么不与我纳几个婢妾伺候着?”
姜姮皱了皱眉,冷道:“早先是我不懂事了,现在不就懂了么,国公爷竟嫌迟了?”
顾峪气笑,“我果真听你的,纳了妾,你日后,怕不是都要这样给我脸色。”
姜姮也越听越气,负气推开他,兀自躺下,“你放心,我是真心给你纳妾,绝不后悔。”
“不纳。”顾峪没再强迫她看着自己,亦躺下自身后拥她在怀。
“世上不易之事,难忍之事,多得去,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能做自己的主,我说不纳就是不纳,你别再胡思乱想,无事生非。”
察觉女郎因他的话生了气恼,有心与他争执,他愈发抱紧了人,让她不能动弹,又说:“你难道不知,夫妻之间可以有许多法子疏·解,并非有了身孕就完全亲近不得。”
他贴近她耳边,这便举了几个例子,“你要试试么?”
姜姮脸色早就臊红一片,大气不敢喘,只能佯作这些话统统没有听见,作早就睡熟状。
“我不会被他比下去,他能给你的,我都能。”
姜姮耳边一阵温热,听男人郑重其事地说。
······
制举的结果在腊月中就出来了,不似以往科举不糊名,这回的卷册都把考生名字糊住,由主考官初定成绩之后,再交由圣上做最终评定,因此朝中多将这回中举的士子称做天子门生。
天子门生第一人,便是燕回。
姜姮事先没有听顾峪说起过任何风声,知道消息还是在自己的香行里,听人议论起来的。
“你们瞧,那位就是新鲜出炉、天子钦点的状元,俊俏得很呐。”
因为这回的状元来自南地,此前又寂寂无名,是以消息一出,神都沸然,比此前科举出来的寒门状元更受瞩目。新科状元游街夸官之时,整个神都几乎道路阻滞,车马不通。
即便如此,身在卫国公府的姜姮,愣是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临近年关,许多人来买香料,店肆中原是挤满了人,这会儿因为燕回的出现,大部分又跑出去看热闹了。
姜姮亦步出店肆,站在人群中遥遥望了一眼。
燕回牵了一匹马,马背上鞍鞯辔头等马具都崭新得很,应当是新买的马。
“你说这天子门生还用自己买马?官家不得奖他一匹?”有好事者议论道。
“那马不少钱呢,再说了,你不知道么,司马监的马粪都要卖个高价呢,官家会舍得奖他一匹马?”
说到司马监卖马粪,几个百姓议论得更是热闹。
“我听说,最近有人因为买马粪打起来了,说是官府原本定下了买家,结果那买家去拉马粪时,官府说有人出价更高,不卖他了,要他加价,不然就卖给别人,那人不乐意,后来就领了人去截出价高的那伙人,在司马监外头就打起来了,还招惹了官兵呢。”
正议论之时,燕回朝香行走了过来,几个百姓顿做鸟兽散。
“我要一些安神的香料。”燕回像一个寻常的顾客,对香行掌柜说道。
掌柜笑呵呵道:“年关在即,买香的客多,前面尚有许多人等待,劳烦贵人等上一等。”
燕回颔首,转而看向姜姮道:“不知楼上可否借坐片刻?”
他看看周遭围观的人,好像只是想寻一处清净的地方等候。
姜姮颔首,领着他往楼上去。
燕回不慌不忙,稳步跟随在女郎身后。
他并不是第一次去香行的楼上,很多年前,姜姮就常常带着他到楼上去看她的香料存货,还会和他一起凭栏而望,看市肆百态。
而今,概因有了身孕,她走得很慢很稳,不像从前,会噔噔噔地跑上楼,然后回头催促他快些。
“阿兄,恭喜。”
楼上站定,她才回身,微微含笑说道。
她如此礼貌疏离,燕回心中并不好受,却还是对她笑了下。
道过恭贺,两人之间又沉默了。
燕回从来不曾想过,他和姜姮竟有一日会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怎么会到了这一步?他不甘心地想。
他凭栏而立,听着下面的百姓还在议论着司马监卖马粪致人斗殴一事。
姜姮必定也听到了,放在从前,她一定会把这些新鲜事说给他,听他品评针砭一番,但是现在,她什么话都没有提,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司马监卖马粪,本就是与民争利的事,如今更因此失信于民,致民争抢斗殴,实在有些贻笑大方。”燕回状作随口一说。
姜姮微微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确实如此。”
“不过,阿兄,你初入官场,还是不要锋芒毕露,而且卖马粪这事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更改的,你就算有心,也要徐徐图之。”
楼上说话的两人并不知晓,此刻的楼梯上已站着一人。
顾峪面色很差,他就这一日没有看住,姜姮来香行查年关帐,就叫燕回给撞上了。
姜姮竟然还劝燕回如何做官?
燕回堂堂状元,天子门生,能不知道如何做官,用得着她来劝?
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怎么没见她担忧过?没见她劝过他不要得罪人?
“阿久……”
顾峪听到燕回如此温温地唤了一声,目色陡然阴沉,握在横栏上的手险些把那横栏掀了。
“阿兄,还是叫我姜夫人吧。”是姜姮的声音,虽然温和但很清晰。
顾峪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仍旧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继续听着那厢说话声。
“什么?”燕回忽地心冷,望着女郎疑心自己恍惚听错了。
“她说,让你以后叫她姜夫人。”
顾峪上楼的脚步声从容踏响。
“此刻人多,你的安神香还需一些时侯才能备好,你还是先回去,等备好了,我夫人会叫人给你送过去。”
顾峪对燕回下逐客令。
燕回却不理会,去看姜姮。
不料想,姜姮也对他这样说,让他走。
“告辞。”燕回只对姜姮行了辞礼。
楼上只剩下夫妻二人。顾峪注目望着女郎,什么话都没说,眼中却是兴师问罪的锐利。
姜姮望望他,轻轻抚了抚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