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而来的,还有他狰狞的爱意。
却说离去的宝珠二人并未马上出芙蓉院,明棣到底不了解她,否则怕是要指着东南西北好好教她。
兰姝方才只希望她俩快些走,却是忘了宝珠是个不辨东西的。
“岑宝珠,你往哪走,这条路刚刚不是走过了吗?”
明霞面露不耐,不过片刻便察觉宝珠的毛病。
“福康姐姐,珠儿带你去找慧姐姐,我们一起去玩。”
明霞的目光一凛,语气略显冷淡,“哪个慧姐姐?”
数月不见,她一个孤儿,哪里来的慧姐姐?
宝珠倒也乖巧,有问有答,“就是桑老师的侄女。”
好,好得很,她明霞的陪读,如今却成了她岑宝珠的人。
明霞火冒三丈,她狠狠甩开宝珠的小手,撂下她准备自己回去了。
小团子却如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她,“福康姐姐,拉手手。”
拉什么拉,有什么好拉的。
“找你的慧姐姐去,别来烦本郡主。”
既有了他人,何苦过来碍她的眼?
“嗳?可是父王……”
“滚开,岑宝珠,你真烦人。”
她气急攻心,偏宝珠又缠得紧,明霞再次甩开她后,只听见扑通一声,池塘荡起一阵水花。
正值深秋,芙蓉院的荷花池冰寒刺骨,宝珠不会水,她在里面扑腾了一会就没动静了。
露花纤映,没了叽叽喳喳的岑宝珠后,周遭静悄悄的,明霞愣怔了片刻,她往四下张望,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明棣不喜旁人打扰,再加上他照顾兰姝事事亲为,故而芙蓉院里连个丫鬟都没有。
明霞站在岸边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第一回推宝珠,早在女学时,她便想害她性命。
第192章 厮混
兰姝心里想着事, 她尚且念及昏迷前的疑惑,故而这回强撑着身子想问个清楚。然她被晃得失了心神,光是应付他便已耗费她大半精力, 如何还能分出旁的心思?
尽君今日欢, 任君肆意把玩。
“朝朝, 入肿了。”
他双眼猩红, 指缝间溢出她往外吐的清莹露,明棣胡乱揉了一把, 痴迷地凑去吮她的嘴儿, “朝朝真好看,又白又粉。”
天下乌鸦一般黑, 旁人只见过他或清冷或温柔的模样,他于兰姝面前却将这登徒子之事做了个遍。
“朝朝这身子软绵绵的,合该被夫君日日入着。”
兰姝身上冒了些许热汗, 这场情事烘得她莹白的雪肤泛着粉意, 还透着一股清淡的幽香, 叫他如何不痴狂?
生机盎然之处被糊满水露,他疼得发月长,喉间干渴难耐,正要再去吮时,外头响起飞花焦急的嗓音, “王爷,不好了, 公主她掉水里了。”
宝珠是在一刻钟之后被救上来的,飞花给她做了急救,然于事无补,小团子至今昏迷不醒。
明棣闻言后先行一步, 兰姝顾不上整理,只裹了外裳便紧跟其后。
幸而离得也不远,拐了两条小径就到了芙蓉院的西厢房。
飞花将她救上来时,选择了最近的一间房。
是了,她与宝珠仅隔了两条道,她却任由宝珠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伤害。
她可怜的小团子还未及笄,她还没长开,就这般冷冰冰地躺在她面前。
她的身子好冷,小手怎么搓都搓不热。脸蛋是铁青的白,分明不久前她还活泼乱跳,会叫娘亲,会扑在她怀里撒娇。
“珠儿,娘亲来了,娘亲来晚了,你看看娘亲好不好,珠儿。”她蹲在榻边慌乱无神,声音哽咽,任凭泪水打湿她的脸颊。
小团子只剩下一口气,那荷池建得高,宝珠掉下去时正好被乱石砸了脑袋,后脑勺肿了一个大包。
“还请殿下责罚郡主。”
说话之人正是桑慧,原是她过去瑶芷阁未寻到人,又见小珠在芙蓉院上方盘旋,她这才溜了进来,却也恰好叫她远远望见明霞推人一事。
屋里的气氛冷到冰点,明霞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她同桑慧并排跪着,发髻凌乱,身上还有几道抓痕和玄羽,正是被小珠所抓。
小珠护主,若不是飞花及时赶到,明霞怕是要被它啄烂脑袋。
“此事我已知晓,你先回去吧。”明棣的口吻不咸不淡,令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国有国法,家有家法,天子犯法且与庶民同罪。郡主生性娇纵,她年纪虽小,却频频因小孩子间的龃龉而对公主痛下杀手。殿下不止是郡主的父亲,更是千万黎民百姓的榜样,且公主一直都极为敬爱您,还请殿下重惩郡主,让她迷途知返,痛改前非。”
桑慧说得大义凛然,她将明棣高高架起,又伏地磕头,大有一副长跪不起的决心。
明棣显然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信息,“你放才说的频频,是为何意?”
“回殿下,臣女曾亲眼所见,郡主当初入女学的第一日,便将公主推下了水,事后幸得朝华县主将她救上来。”
桑慧言辞恳切,且还牵扯上了兰姝。
他并未当场去内室向那位泣不成声的小娘子求证。
空气凝结,周围的气压瞬间降到最低,他这些年来对安和一直有愧,自然对她的遗孤百般照顾,如今她这一身娇纵的脾气,有他的放任之过。
“我没错,父王,霞儿没有错,岑宝珠她一个野孩子,她又不姓明,凭什么得了皇爷爷的青睐,那是您的皇位啊。”
明霞张口就道:“岑宝珠她就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父王。”
她这话一出,明棣便知晓桑慧口中并非诳语。
自他进京之后,太极殿那位老狐狸为逼他入主东宫,他故意放了消息,想让宝珠当皇太女。
然京城那些世家都是老滑头,他们又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郎,自是没有任何大臣示好投靠她。
明棣深呼吸一口气,他目光森冷,站在两位女郎面前,压迫感油然而生,仅仅凝过去便让明霞住了口。
又是这样的眼神,比昨日的冷淡更甚,她太害怕了。
“你口中的野孩子,正是父王和朝华县主的所出,从今日起,珠儿即名明珠。明霞,回京去吧。”
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女郎,罚她,无非是禁足抄书,总不能对她用上刑部那一套。
眼下他不愿看她,只想将她打发得远远的。
只是他甫一回头,正巧撞见兰姝抱着小团子移步过来,她哭得双眼通红,“哥哥,珠儿当真是我的女儿吗?”
“珠儿,我的珠儿……”
同明霞一样,兰姝也是刚得的消息。不想她当年那个小产的女儿,竟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眼前。
难怪小团子会叫他父王,难怪她不再怕他……她都不知道小家伙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她好痛,内心的酸涩如巨浪一般将她吞噬,将她当下所有的理智都吞噬殆尽。
她抱住宝珠蜷在地上痛哭,小团子仍旧一动不动,这一大一小,恍若一对精致而破碎的陶瓷娃娃。
明棣快速上前将她抱起,“朝朝……”
兰姝的眼里充满自责和绝望,她声音破破碎碎,“子璋哥哥,你救救她,救救珠儿,珠儿还这么小……”她泣不成声,哽咽着嗓音求他,“救救珠儿,我的珠儿,早上还叫过我娘亲,若不是……”
此前她只念着同宝珠有缘,孰料她俩母女本就血脉相连。
既失而复得,她又怎能放任宝珠冷冰冰地离她而去?
“狐狸精!都怪你们俩抢了父王,你和岑宝珠都是狐狸精!”
冷暖自知,明霞受不了他们三人的亲昵劲,顺手抄起桌上的茶壶朝兰姝怀里的小团子扔过去。
“明霞!”
茶壶稳稳当当被男子接在掌心,他是真的怒了,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可怖。
她起身离去之前,喘着粗气同他对视,“父王变了,父王只疼岑宝珠,不疼霞儿了。”
情感和愧疚是可以消耗的,殊不知,她此番举动,让这檀郎谢女对她亡母的惦念都淡了少许。
“朝朝,珠儿没事,她中了毒,只要将淤血排出去就好了。”
他把脉之时便发现了端倪,只是不想让兰姝担忧,这才没将缘由给她一一道来。
兰姝止住哭声,对他投以疑惑的眼神,晶莹剔透的泪在她眼里打转,她蹙着蛾眉对上他的视线,唇瓣嗫嚅了几下,“是不是,是不是圣女下的毒?”
若非那位同她有渊源的南蛮圣女,明棣不会顾虑重重。
他在兰姝紧张的眼神中点了点,“她身上有嗜血蛊,好在发现得及时,若是晚几年,珠儿恐受油尽灯枯之苦。”
推人是真,明棣并未言明此番受益于明霞,“今日她身子太过虚弱,我已派人去寻雪莲,服用药引子后放血,才能让她少受些苦。”
他小心翼翼从兰姝怀里抱走小团子,“别担心,朝朝,珠儿会没事的。”
兰姝今日情绪大起大落,她紧紧跟随明棣入了内室,眼里空洞无物,却在他放下宝珠之后上前拉扯他的衣角,“子璋哥哥,她不是我娘。”
哪有娘亲会抛弃女儿,还给少时的她下了那虎狼之药,甚至如今又害了她的亲生女儿。
“嗯,我知道,她不配。”
念着宝珠重伤在榻,男子将情绪低落的她抱去了耳房,待他给小娘子洁面之后,他见兰姝的情绪尚且稳定,这才同她一一诉来,“她同你父亲……”
孰料他只吐露几个字,就让小娘子极为不耐,他下一瞬便马上改口,“凌大人当年的确死过一回,司欢吟潜入大铎后将他的遗体窃走了,之后又用南蛮的秘术将他复活。”
“我娘,我娘是不是被她杀的?”小娘子口中的娘,自然是那位她从小唤到大的母亲,不是阴狠恶毒的南蛮圣女。
明棣默了默,他在纠结要不要如实告来。
迎着兰姝坚定的目光,他终是妥协,“不是,你母亲当年是被林家害死的。”
“林家?”
“对,你母亲在嫁给凌大人之前,曾和徐家二爷有过一段情。之后她和凌大人去了简州,林氏对她仍旧怀恨在心,而林书嫣她爹倾慕林氏。”
真相大白,如此说来,她娘的死,倒好似真同那位圣女没有半点干系。
“我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