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姝儿,姝儿……”
不多过了多久,被衾被掀开,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传入她的耳中,屋里不再漆黑一片,即便已经够亮了,红衣男子却还在继续燃着手中红烛。
“姝儿,林姐姐来晚了,原谅姐姐,好姝儿。”
兰姝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她垂下纤长而湿润的羽睫,入目皆红,同不远处那人一样,林书嫣也穿了一身红。
今日,本是她的大喜之日,她与她的新婚夫君却出现在她的花朝阁。
林书嫣接过男子手中湿帕,一点点替兰姝擦去泪痕,“林姐姐今日成婚了,姝儿,可要吃喜糖?”
与林书嫣的温柔询问不同,一身喜服的男子也不知从哪掏出一枚糖果,撕开包装之后,不由分说撬开她的贝齿,塞入了女郎软嫩的红唇里边。
“应寒,你轻一点。”
小娘子柔弱,她方才清楚地听到了方糖碰撞她牙齿的声响,是以林书嫣板着脸训他,心道他真是没轻没重的。
被她教训的男子如鹌鹑一样,甚是乖巧地站在她身后。糖果粘手,他摩挲了几下指腹,有点黏腻,他却喜上眉梢,半点不见不耐烦。
那糖果虽有些硬,却入口即化,含在口里甜丝丝的,口中充斥着浓郁的奶香味,兰姝吮了吮,没一会儿就咽入肚中。
谢应寒又给她递来一杯热茶,这回他动作轻柔,总算没磕了小娘子的贝齿。
“姝儿,饿不饿?林姐姐带了晚膳过来。”
丫鬟在她来时,就已将她今日的点点滴滴都告知了她。林书嫣自是知晓,小娘子一整日都没用过膳食,怕她出言拒绝,林书嫣又道:“林姐姐今日忙了一天,姐姐也还没吃,姝儿陪姐姐用些?”
小娘子娇怯地点点头,往日他们二人也没少来看她,然今日他俩一身喜服,兰姝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她后知后觉,此刻才有所察觉,自己好像是林书嫣的累赘。且不说于她半点帮助没有,反而时时刻刻拖累她,让她担忧。
林书嫣的确关心她的近况。
那会喜轿还没到谢家,外边就下起倾盆大雨,她心中担忧的却不是自己的婚事如何进行,而是养在花朝阁的小娘子。
好在没过一会儿,轿夫就将她抬到了夫家,跨火盆,拜天地,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同谢应寒马不停蹄地出了谢家大门,直奔花朝阁而来。
三人简单用过膳后,林书嫣试探性开口,“姝儿,今晚让你寒哥哥睡小榻可好?”
外边被黑暗吞噬了一切,雷雨交加,雷声震耳欲聋,时不时便吼一声,显然不宜冒雨外出。
林书嫣从进来后,便一直紧紧握着小娘子微凉的手。房里烛光摇曳,三人的影子被拉得修长,在得到小娘子的准许之后,谢应寒便自觉抱了一床被子过去。
小娘子的贵妃榻上睡了个外男,那是以前徐青章给她做的,兰姝心里不高兴,忍不住在林书嫣怀中钻了钻。
早前屋里的窗户都被吹开了,是以贵妃榻上一片湿泞,谢应寒刚躺下就打了几个喷嚏,林书嫣挑挑眉,同他对视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之时,外边银光乍现,这对新人都有一副好姿容,倒也是郎才女貌,极为相配的一对。
兰姝哭了一场,被林书嫣哄了大半个时辰,心中那些委屈早已消散,她躺在林书嫣的身侧,只想同她好好睡一觉。
只是她意识混沌之际,耳旁似乎听见她说了句什么,她胡乱应了一声,反正她的林姐姐又不会害她。
紧接着,她的身侧似乎更暖和了,她忍不住朝那团温热的东西靠近了些。
一夜无梦,睡意尚存,她懒懒地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仿佛还想接着小睡一会。
她肤如白雪,比冬日的白雪还要细腻几分,林书嫣莞尔一笑,忍不住轻轻捏了她一把。
小娘子被她一闹,睡意去了七分,她揉了揉眼睛,眼神渐渐清明,正想和以往那般,同她嬉闹一番,却感觉身后不对劲,温温热热,腰际还被紧紧箍着。
回头一看,果然是个人。
身子快她一步,兰姝一巴掌扇了过去。大清早被小娘子掌掴,谢应寒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喉间沙哑,“姝儿妹妹好狠心。”
两人对峙之间,兰姝睡意全无,她挤出两滴眼泪挂在羽睫,回头望向林书嫣,果然林书嫣语气一变,“应寒,放开她,别弄疼我们姝儿了。”
谢应寒听了她的一番话,果真松开钳制的手腕。
小娘子的脑海中隐约闪过昨晚的片段,她好似听林书嫣开口问了她一句,能不能让谢应寒上榻,而后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紧接着她的旁边便躺下了林书嫣的夫君……
她还记得,谢应寒身上很暖和,夜里自己还转身朝他拱了过去……
“姝儿,林姐姐今日要去给谢夫人敬茶,晚点再来看你。”
三人洗漱完,又陪兰姝用过早膳,他俩才火急火燎回了谢府。
作为新妇,实际上不如林书嫣说的那么简单。除去敬茶之外,她还要跟婆母看账本,以及挨个儿认人。谢家虽然被抄过一回,宗族里的旁支亲戚却不少,眼见谢家东山再起,便都恢复了以前的来往。
林书嫣给她留了个小玩意,是她之前从西域商人手中买的。望花筒,顾名思义,那一管巴掌大,粗如青竹的东西里面有好几幅画,每幅画有几块分散的碎片,需要转动里边的小卡槽才能恢复原状,等全部拼好之后,又是一副新的水墨画。里面的梅兰竹菊清丽雅致,栩栩如生,她一见着这小东西,就知道兰姝定会喜欢。
倘若是九连环那种费脑的东西,小娘子玩一会就失了耐性,这种简单又漂亮的玩意,她却尤为喜爱。林书嫣知道她的脾性,是以她淘来的东西,兰姝大多爱不释手,但也只在她腻味之前。
他们三人起得晚,用完膳已快晌午,故而一直到昏时,小娘子才慢吞吞将望花筒研究明白。
待她全部拼好之后,她呼了一口气,置在手中把玩片刻,等她玩腻了,觉得也不过尔尔。
外边渐渐暗了下来,兴许相似的画面更能触动内心深处的记忆。
昨夜谢应寒上来之后,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也不知夜里发生了什么。
这种感觉很怪异,她不是没和外男有过亲密之事,可那是她心爱之人……
酉时刚过,那二人不期而至,兰姝正在屋里欣赏画册,看得正入迷呢,不巧被林书嫣夺了过去,“好姝儿,太晚了。”
她自几个月之前哭闹过几场,眼睛便不大好了,夜里看不清东西,只有个大概模样。
庸医治不好她,林书嫣便不许她再看话本,只让丫鬟口口相念。
同昨夜一样,三人简单洗漱后便上了榻,不同的是,今晚的谢应寒却没有往贵妃榻上而去,而是直接上了小娘子的拔步床。
徐青章购置的木床很大,他们三人平躺之时,尚且有不少空闲之处。
今日的新人依旧穿了一身喜庆的红,男子八尺有余,他如昨晚一样,同林书嫣将小娘子环在中间,没让她受到半点寒意。
可这会兰姝意识清醒,就在男子上床那一刻,她身子紧绷,不知该如何是好,僵在中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好似她的身侧是什么吃人的大妖怪,甚是骇人。
偏生这二人知她紧张,一人拉着她一只小手,她面颊生热,浑身滚烫,半点不敢动弹。
第137章 新婚妻子
“姝儿。”
然就在兰姝急得都快哭出来时, 林书嫣温柔唤了她一声。
“你寒哥哥身上暖和,夜里让他抱着你睡,好吗?”
一树梅花破玉春, 早春这时节, 说热不热, 说冷也不冷, 且小娘子夜里睡觉安分,并不会踢被子。
话音刚落, 温热的身子朝她靠近, 兰姝心口一滞,被他俩握着的手指也轻轻颤抖。她想张口唤林书嫣, 喉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姝儿妹妹,你心跳好快。”
柔软之处被覆上大掌,偏生那人说话时嗅着她的颈子, 呼吸炙热, 热气尽数喷洒在兰姝的雪颈之处。
“噗嗤, 姝儿,昨夜你可是转身就往应寒怀里钻呢,今日怎如此见外?”
昨夜她可是睡着了的!
小娘子腰肢纤细,若是身后那人拥着她便罢,搂抱她的男子明显起了玩心。他寻着小娘子的柳腰一丈一丈探索过去, 像蛇,蛇在她身上乱爬, 兰姝被他摁得毛骨悚然。
不多时,那人还往前探了探,留在她的小腹细细摩挲着,那处有一道疤, 丑陋的疤痕,是她被侵犯的痕迹。
虽然幼子是无辜的,但她到底不愿怀上徐煜的孩子,掉了也好,那孩子和她没缘分,下辈子再来看看这一遭人世间吧。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兰姝心里不明白,为何林书嫣要叫谢应寒同她们共枕而眠。
自他俩成婚后,这二人每晚都会现身花朝阁,出现在她的芙蓉榻上。
她从最初的紧张,到慢慢接纳了第三人的存在。紧接着,就连不经意间的触碰她都不再抗拒。
“姝儿妹妹,握笔要这样。”
兰姝正在屋里练字,来人冷不丁地出声,站在她身后紧紧环着,将她握笔的粉拳包在掌心,教她如何握笔写字,简直把她当作稚子一般对待。
谢家出过几位大儒,谢应寒少时亦是京城郎君中的佼佼者。
他动笔写的字的确不一样,有棱有角,在花笺上鹤立鸡群。与那些被狗啃过的字,是有些不一样,兰姝心中别扭,她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会如此之大。同样是一支笔,一张纸,怎么他的字就比自己的要好看得多呢?
然他那只空余的手也没闲着,轻轻拂过她的碎发,顺着她的耳廓捻上她粉嫩的耳珠,“姝儿很喜欢粉珍珠吗?”
兰姝轻轻颔首,她眸中清明几分,游走于天际的魂也回了身。然独自面对谢应寒,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只因……
女郎檀口微张,她又被咬住了。
身后的男子突然靠近了来,环着她腰,两人之间仅仅隔了两身外袍。
手中狼毫被她握了许久,握得温润,这会却无意间从她掌心滑落,大滴大滴的墨水淌在花笺上,浓稠的黑墨顿时被晕染开来。
谢应寒知她身子紧绷,便缓缓给她轻抚薄背,他一口含住兰姝的耳珠,唇舌轻吮,细细啃咬,嘴里还发出暧昧的水渍声,将她的不安与惊恐一一抚平。
每回林书嫣不在,这人就变本加厉戏弄她,夜里搂着她已是习以为常的事。她身上淡淡不散的齿痕,就是他着迷的铁证。
她尚不清楚,她的身子对他而言,有多么迷人。雪肤莹弱,粉嫩娇怯,如清晨坠满晨露的妖艳鲜花,叫人不敢轻易摘下她,却又忍不住靠近这朵娇花。
兰姝心中羞耻有度,不愿同他沉沦,木屑被挤入蔻丹,此刻她粉润的指甲死死抓着桌案的一沿,用力之大,险些将木块抠下。
她僵着身子保持同一个姿势,耳珠被他不知疲倦地吮吃,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听到门吱呀一声后,她立时回神,将他猛推一把。
林书嫣甫一进来就看着女郎正经端坐,手中握着狼毫,神情甚是专注。只是字帖上的墨水却是横七竖八,晕成一团,无一好字。
小娘子自小便不爱学写字,前几日也不知怎么了,让丫鬟来告诉她,想要一些笔墨纸砚。
她挑挑眉,给兰姝送来了大家制作的花笺,供小娘子玩乐。二两银子一张尚且供不应求,更有甚者,将大家的花笺当作添妆亦或是压箱底的嫁妆。
然这物到兰姝手中,如何使用,全凭她高兴。
这夫妻二人过来看到小娘子那龙飞凤舞的草书时,心中的诧异,倒也出奇得一致,均没有硬夸。
“姝儿,累坏了吧,林姐姐给你带了竹蔗饮子,快来歇歇。”
竹蔗形似青竹,通身却呈乌紫色,味甘多汁,小娘子甚是喜爱。不过这物性寒,林书嫣也不敢给她多喝,只偶尔给她带上一回,解解馋罢了。
兰姝一听,果然眼中含笑,朝她移步过去。
“瞧你热的,常言道,写字静心,是说给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听的,偏你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还信了那哄人的鬼话。”
将饮子递给兰姝后,林书嫣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微湿的额间,她自动忽略女郎耳畔那抹淡淡的粉意,“应寒,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难怪我方才回了趟家里没看见你,小姑还叫你给她带荷花酥呢。”
“嗯,下了值我就过来了。”
男子负手伫立在不远处,目光往那两人方向看去,也不知在看谁,眼中的笑意深不可测。
兰姝暗中白他一眼,拉着林书嫣给她念话本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