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邵握住她腕子:“又不是打的屁股、腿,哪里就走不动?你扶我就行。”说罢,他就着善禾的腕骨就要起身。
善禾忙搁下托盘,双手扶住他。她这才恍惚发觉,梁邵竟这般高大,比她整整高过一头。他也劲大,攥着善禾时她感觉腕骨都快断了。等得梁邵双脚稳当当踩在地面,他松开手时,善禾腕子上已红了一圈。
梁邵垂眸见了,忙道:“诶,你放心,我平时都收着力呢。”他又见善禾两只手腕光秃秃的,不觉道:“下午出去,好不好?”
“不好好的在家养伤,出去做什么?”
梁邵扬了鼻尖,笑道:“爷带你出去逛逛。”他想起南庆大街有家叫云岫坊的首饰铺子,司法参军家的王二郎每逢其娘子生辰,都去云岫坊买首饰头面赠他娘子。思及此,梁邵不觉心荡神驰,这遭也轮到他梁二爷去云岫坊了。
善禾本低头看自己手腕,听梁邵此言,怔了怔,慢慢抬头:“我想去广通寺,行吗?”
梁邵一愣,忙笑道:“嗯,要去的。把咱妹妹接回来。”
“妹妹?”善禾倏然抬眸望他,惊诧不已,“我还以为……”
“当然。虽说进不得族谱,但她也算半个梁家人了。”
善禾敛眸:“好。”
梁邵嗯声回应,只是善禾这淡淡的神情模样莫名刺得他心窝生疼。梁邵抿了抿唇,把这些心事藏住,而后走上前一把揽住善禾肩头,笑道:“须得有人扶住我,不然站不稳。”他口中虽这么说,但实际也不敢真把身子压在善禾肩上,只是虚虚揽住她,与善禾并肩往漱玉阁去。
午后,梁邵吃饱睡足,趴在罗汉榻上,手捧书卷,垂眸静读,善禾则歪在床上午憩,面朝墙睡着。
闲适漫长的午后,梁邵不时抬眸望善禾一眼,确认她就在眼前,心底那点以为是梦的担忧才稍稍消散半分。梁邵抛下书,扶腰立起身,慢步踱到床沿,呆呆地看善禾侧颜,心底却好像怎么都没底似的,发虚、发慌。善善当真原谅他了么?她自己是这般说、这般做的。可为什么这么轻易?
正思间,岁茗小心走进来,双手捧只漆铜小托盘,压低声音道:“二爷,修好了。”
梁邵低头,从托盘中取出红麝手串,仔细戴在腕上。他扬了扬手,见这手串完好如初,不觉弯了唇瓣。这是个好兆头。手串坏了,能修好;破了的镜子,也能重圆。梁邵与薛善禾,是天定的缘分,自然也会和好如初的。梁邵这般想着,一壁同岁茗道:“你们先下去准备准备,让成保套辆车。等二奶奶醒了,我们就出去。”
岁茗问:“去哪些地方?我也好准备伺候的东西。”
梁邵沉吟一瞬:“先去南庆大街云岫坊,再去广通寺拜拜,把晴月接家来。到晚上,就去如意楼罢。你教成保立刻喊个小幺儿先去订桌子,就要我从前宴客的那个雅间。”
岁茗答应着去了。
善禾尚未醒来,梁邵便坐在床沿,垂头抚那红麝串子。只是看着看着,那点忧思又攀上心头,梁邵便又扶腰站起来,行至门廊下,岁纹正坐在一旁剥核桃。
梁邵问:“大爷在家么?”
岁纹摇摇头:“不知道,得去兰台轩看看。”
梁邵道:“那你走一遭,请大爷来书房说话。”
岁纹点了点头,她把掌心的核桃肉筛出来,倒在白瓷小碗里,核桃壳则丢入桃花树下。岁纹把白瓷碗呈给梁邵,笑道:“那奴婢先去了。听说兰台轩来了两个新丫鬟,好不漂亮。我与岁茗早想过去看看,这遭是我先饱眼福了。”
梁邵没把这话搁在心上,只嗯声算作回应。他低头看了看碗中的核桃碎,心里继续着忧虑。
*
漱玉阁书房。
梁邵自脱了外裳,赤着身子趴在罗汉榻上休息,把几条杖痕显露分明。
未久,梁邺托一盏佛黄药瓶走近,见梁邵趴在榻上,阖目休憩,他便轻了动作,缓步走至梁邵素日存放地契文书的小木箱子前,取了钥匙打开。田契、地契、租契一张不少,一份未丢,唯独不见了那份和离书。眼底染上一丝阴戾,梁邺轻嗤道:“果然。”他迅速敛了眸色,抬手正要阖上木箱,身后响起梁邵略带虚弱的声音:“大哥,你在找什么?”
木箱啪嗒阖住。梁邺勾了唇瓣,慢条斯理地转身,温声道:“来时想起城外铭山下那座山泉庄子,看看地契是不是搁在你这。”他转了话锋:“这会子喊我来,有什么事么?”
梁邵握住榻边扶手,挣着坐起身:“善善她,好像原谅我了……”
梁邺垂了眸子,长长“哦”了一声,笑着走近:“那岂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他坐在罗汉榻的另一头,指节落在梁邵肩头,掰过他的肩,道:“让我看看,昨晚有没有打醒你。”
梁邵自是顺应他话,转了身子,背朝梁邺。他声音有些闷:“善善说,是哥哥劝了她,她才想明白的。”
梁邺手指一顿,脸上仍旧挂着笑:“确实是与她说了些话。”
“哥哥如何说的?”梁邵匆忙问。
梁邺却不答,只盯着他身后伤痕,沉声道:“阿邵,你这药是成保给你上的么?小厮做事毛手毛脚,有些地方涂少了,有些地方抹多了,于伤口无益。日后负伤涂药这种细致活,还是让丫鬟……嗯,或者善禾来罢。”他将掌中药瓶搁在一旁,指尖挖了一小团乳白色药膏出来,一壁抹在指腹上,轻轻点在梁邵伤痕处,一壁道:“以后就用这瓶药,宫里太医院给贵人们用的,药效好,也不留疤。”
梁邵双手垂在身侧,咬着唇硬声道:“阿兄,你究竟与善善说什么了?”
梁邺淡声道:“你就这般着紧她。”
“她是我娘子。”
梁邺细细把药膏揉匀,声如无波古井:“我同她说,梁家没有和离的规矩。要想走,除非死了。”
“阿兄!”梁邵忙转过身,瞪眼盯住他。
梁邺却也不惧,大方迎上。兄弟俩一个愤懑盈腔,一个面容沉静,坐在一处,眼风相斗。未久,梁邵长叹起身,起身朝外走去。梁邺拧眉:“干什么去?药还没涂好。”
梁邵把脸一扭:“我找善善去。”
梁邺噗嗤笑开:“逗你的玩笑话,你就真信了?祖父那般得意她,你又那般得意她,我会同她说这种话?”他鼻尖朝榻上一点:“坐好。阿兄给你把药涂了。”
梁邵仍站在那儿,梗着脖子望梁邺。
梁邺手心向上摊在膝盖,眯眼笑看他,只是后牙发紧,几乎是从唇齿间撕扯一句来:“听话。”
梁邵知道,这是大哥要动怒的兆头。只是,往日里他每每把梁邺气得咬牙切齿,末了自家也没真受过多少罚。因此,梁邵垂眸瞥眼药瓶,浑不在意道:“那你告诉我,你究竟同善善说了什么?”
梁邺蓦然笑出声,他把指节捏得青白,绷着声线:“我同她说,若阿邵情愿与她和离,那我自是无权置喙。若阿邵不愿,我这做兄长的,自然只帮衬自家弟弟了。”
他把药瓶搁在床沿,扶膝起身:“我同她讲了些你过去的旧事,不过是让她知道,你是纯良性子,虽则外头人常编排你一句乖张任性,到底如何,我们都清楚。她跟着你,虽说做不成什么高门贵妇诰命夫人,可生儿育女、执手相安一辈子,却也是不难的,总好过独自流落在外,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她心思细腻,这些道理,她省得。”
梁邵听此话与善禾所说的对上了,面色也和缓半分。毕竟这终究是他与善禾的事,梁邺没道理帮着善禾骗他。
梁邺缓步靠近,扬眉笑着:“不过,我亦告诉她。若是执意和离,失了梁家庇护,她一个官奴出身、无依无靠的独身女人,离了我梁家门府,日后该如何立身,她须得掂量明白了。虽说祖父生前对她颇为照拂,然既决意和离,便是自绝于梁氏一门。日后若遇风波,莫指望我们援手,情势所迫时,连这两年情谊也顾不得许多了。”
此话说得狠绝却也在理,梁邵挑不出错儿来。他抬眸望向兄长,只见梁邺面色沉静容淡,是一贯的游刃有余模样。他知梁邺面如春风、心似铁石,是头披着羊皮的狼!因此梁邺说出这些狠心的话来,实在不奇怪。若是让梁邵来说,他确定自己一定会添一句:“日后你若有了难处,千万来找我。”
只是梁邵望着望着,忽而心底升起一团疑云:善禾于梁邺而言,并不重要,因此他必然选了梁邵。倘或有朝一日,世事逼得梁邺作出取舍不可,一头是梁邵,另一头是对他同样紧要之人,他会如何选?他这般铁石心肠,是否会狠心绝义、罔顾手足?此念头不过一瞬,梁邵心下直笑自己糊涂。倘若来日真有了这样的抉择,那另一头必定是嫂嫂侄儿。他梁邵哪怕是粉身碎骨,也绝不肯阿兄为了全这兄弟情分,做那抛妻弃子的负心人。
待得神魂归窍,梁邵再抬眼时,善禾已端端坐在跟前,握着晴月的手,细声问晴月这两日可好。梁邵看善禾侧颜恬淡娴静,玉面生辉,不由觉得时间竟慢下来,颇有些天长地久、与光同尘的意味。就这样罢,他与善禾好好过日子,阿兄去京都挣仕途酬壮志,这实在是天底下最好的日子了。梁邵心下想道,自己如今已有了珍视之人,等到阿兄蟾宫折桂、娶妻生子,他与阿兄,下半辈子总归是要生分了。一念及此,梁邵心中又生出天地玄黄、动如参商之慨。
善禾转过脸,动作时鬓间窸窸窣窣,作响的是方才在云岫坊梁邵执意买与她的翠梅簪,簪头坠着珠玉,似潺潺的流水。善禾轻声道:“你站在这儿,也不说话,只盯着我俩瞧,有什么意思?不如趁这会儿去文殊菩萨跟前拜拜,再有二十来日,兄长可要金殿对策了。”
梁邵应了一声,未立即抬脚离去,反是同善禾道:“你就在这,好好同晴月说会子体己话。我就来,千万等我。”
善禾立时知道,梁邵是怕她跑了。见他这般小心模样,心下隐隐难受起来。她抿了抿唇,勉力扬笑:“我又不会跑,而况你的人都在外头守着。快去,我就在这等你。”
听得善禾此话,梁邵忙握住她肩,轻捏了下:“你别多心,我……我只是……”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堂堂一介大丈夫,竟扭捏踌躇至怕自家手无寸铁的小娘子跑了!
反是善禾笑了笑,拍拍他手,温声道:“我知道的。”她抬了眸子,与梁邵四目相对。梁邵心跳漏了半拍,只觉善禾一双杏眸温情似水,仿佛要把他干涸的心统统润过一遍,这会子恨不能有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梁邵哑声道:“好,好。”话落,忙转身往菩萨殿去,竟像落荒而逃。
待梁邵后脚踏出禅房,晴月立时握住善禾的手,压低声音急问:“不走了吗?”
善禾反握住她,摇摇头:“走。”说罢,她附在晴月耳畔将这几日的事,以及自家与梁邺的约定一一道来。
晴月听了,先是拧眉恨恨,而后跌足长叹:“这可真是,教人如何呢!”
善禾抿唇道:“俗话说有缘无分,本不是一路的人,能走到如今实在是恩赐,也尽够了。”
晴月跟在善禾身边久了,身上也颇有善禾的影子。这厢她听得善禾笃定和离,知道是绝没有转圜之余地了,只是想起前日来梁邵的转变、二人的温存,不由叹息,好不容易有了点苦尽甘来的迹象,却不想又闹成这般,心中更怨恨起梁邵。晴月扪心自问,她的犹豫不比善禾少。她希望善禾走,因为她见过善禾这两年的小心谨慎、见过善禾卖画后渐渐养出的信心;但她又不愿善禾走,外头是风是雨是魑魅魍魉,她怕善禾一不小心,白白葬送了下半生,留在梁家,好歹能平安顺遂。
博山炉内焚着佛像大莲花,却只吐纳出一线白蔼,断断续续丝丝缕缕,是香要歇了的意思。晴月起身揭开炉盖,把香灰拨松些,露出微弱的火星来,晴月叹道:“这屋里潮得恼人,连香也点不住。”
善禾闻言,也下榻走近,取了引火的小纸媒,轻轻一吹,纸媒头儿立时亮起火星。善禾将这点子火星凑近莲花香,唇角微抿:“今晚就不住这了,等离了这,一切都好了。”这话似是别有含义,善禾不觉怔了怔。未久,她继续道:“如今二爷认你作义妹,你还愿意同我走么?”
晴月抬眸望她:“我就没想过跟姑娘分开。”
善禾鼻尖一酸:“我家就剩了你一人在我身边。”
晴月心瓣也皱了,嘴角动了动,尚未开口,手却被善禾握住。
只听得善禾道:“我知道你心里也熬油似的,你若想留下,我绝不强你。你我虽是主仆,可我早把你当作薛家人,我的心事,你都知道,我要离开,从没瞒过你,连在丹霞画坊画画儿,也只有你知道。这遭决定要走,我心里煎熬了好久,几乎就要撑不过去。直到那天,我被他捆住手,差点被逼.奸,我心里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梁家的恩,我还不完。就是这会子梁邵要我立刻死了给老太爷陪葬,我也说不出什么来,我的命是老人家救的。可人总要有骨气,哪怕是死,也要死得体面、死得有尊严,否则与牲畜无异。从前待在这里,我把自己放得很低,一则是报恩,二则,我怕人说我身份。现在我才悟出来,我把自己放得低了,就怨不得人家看低我。所以梁邵不肯和离、闹脾气时,他下意识把我手捆起来,像捆头猪一样。哪怕他现在同我道歉,他给我买簪钗、陪我出来玩,处处顺着我,处处补偿我,可我还是得和离。我不是离开,我是去找我自己。”
晴月浑身怔了又怔,这些话她从没想过,这会儿听善禾说了,好像上辈子听过似的,竟有久别重逢之感。晴月心中浪涛翻涌,她喃喃重复道:“自己把自己放低了,就怨不得人家看低我……”
善禾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笃定道:“是,人活一口气。不管什么身份,无论高低贵贱,总不能平白受辱,否则连畜生都不如。杀人者须偿命,而窃贼只须关入牢狱,犯了什么错,就有什么罚。我只是想和离,没做一件恶,却那样难堪受辱,凭什么?”
门框处鸭青色衣摆飘动,梁邵急匆匆自菩萨殿赶回,气息未定。他刚要推门而入,却把善禾最末一段话听了个饱。心中像塞了团棉絮,堵得发慌。他先是讶异善禾其实仍未原谅自己,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他自作自受?紧接着,善禾的话像入口的醇酿一般,他竟渐渐品出一些绵长的滋味来。放在门环上的手慢慢垂落。
屋内屋外,梁邵与晴月一齐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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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入v啦!入v啦!开心嘿嘿,第一本入v文。
有抽奖!看到的宝宝一定记得参加!
明天的还是零点更新。这两章有点慢,本来想着入v的点要快一点,试着写了一下,发现那样会少掉很多体现善善和二梁心理的描写,这部分剧情还是蛮重要的,三个人,三种性格、三种心思。
再过几章就是善善逃离梁府了~之后哥哥的剧情会大幅增加,也会慢慢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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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琴瑟和鸣的小夫妻,把他……
到得如意楼时,天已一寸一寸地暗了。
梁邵、善禾甫一踏过门槛,酒博士立时迎上来,翘首堆着笑脸:“二爷来了。”说罢,一壁拿眼觑善禾,不知如何称呼。按道理该是梁邵之妻,只是密州富贵圈里都知梁邵之妻鲜少出门,他在外欢宴也从没带过自家夫人,酒博士没见过梁二奶奶究竟是什么模样,故而此时犯了难。
梁邵瞧出他神色,当即便挟了善禾的手,往善禾身侧一贴,像要粘她身上似的。扬笑道:“领我们去。”
酒博士见这亲昵模样,心里猜个八九不离十,忙打千儿笑得乖觉:“得嘞!二奶奶、二爷请!”话落,立刻行在前头引路。
善禾面色不动,余光瞥眼梁邵作派,先是温和同酒博士一笑:“劳烦了。”而后径自往前去,缎作的衣袖便滑溜溜地从梁邵掌心游出去。
梁邵手愣在半空,凉薄的衣料子,把掌心的温热吞了,只留下阵风。他喉结滚了滚,撩袍抬腿立马跟在善禾身后。
如意楼的天字一号雅间与梁邵是旧相识了。从前在这儿,他不知醉过凡几,有几次竟糊涂睡了一夜,醒后身上沾满酒气。回去时躲着寿禧堂的婆子丫鬟们,躲不过的,不必他亲自动口,善禾自帮他遮掩得严实。一时的好,梁邵还觉得是善禾拿腔作势、故意奉承,直到她好了两年,饶是块冰也得捂化了,而况梁邵本就是热血性子。大抵就是因为这层层叠叠的好,梁邵早转了心,偏偏不肯承认,不肯在这低眉顺眼的小女娘面前落了没脸,才一直耽搁。
菜馔鱼贯呈上。雅间内沉静,只听得碗盘相撞的清脆之音。梁邵握着酒壶把手,先给善禾斟了一斛,这才给自家满上。
漂浮的酒水,映出善禾的脸,摇摇晃晃比琉璃还易碎。善禾心头一动,双手端盏,蹙眉饮下一大口,辣得喉咙生疼,咳了好几下方歇。待搁下酒盏,唇瓣已煨得水光粉润。那厢梁邵递来帕子,脸上笑着:“哪有你这般喝酒的?”见他笑,善禾也笑,眉眼弯弯如新月,温和一如从前。梁邵的笑便又涩住,她几时不曾这样同自己笑过了?心窝子又隐隐疼起来。
善禾呼出一口酒气:“不好喝,辣得嗓子疼。”她略略歪头,认真问:“怎么你从前就这样爱它?”
梁邵把眸子垂下,也跟着善禾喝下一大口,立时胸膛生暖:“不知道,喝得多了,就习惯了,也不觉得辣了。”
“几时开始喝的?”
梁邵勾了唇瓣:“那早了。那时都不认得你。”
善禾抿了抿唇:“我猜是祖父和大哥不许你去北川时开始喝的。”
梁邵扬眉笑,指腹抚着杯身的莲纹,声调悠悠:“大概是那会儿吧。”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