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画缇抚抚胸口——这厮,给人的压迫感也太强了吧!
不过,既然卫遥过来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先离开这儿?
没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也不看鼢鼠刨洞了。
温画缇拍拍手心的土,刚站起身,突然注意到庭院门口有两个守卫!
她再踱近两步,又注意到,这二人她分明认识!不就是卫遥身边的两个随侍吗?!天哪,在卫府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也一定认得她!
她紧张的手脚都在抖,急忙转过身,下意识就想往回跑。
突然又想起——她的脸是易容过的,妩媚又有锋芒,与从前根本不搭边,未必就能认出!
哎呀,跑什么,有什么可跑的,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简直要骂死她的榆木脑袋了!她完全可以装作陌路人,大喇喇走出院子嘛。
温画缇对自己鄙夷,默默翻个白眼。
要出门时,正巧也有个丫鬟来为程珞送汤。
这丫鬟还没踏进院门,便被那俩守卫拦下。“我们将军有令,闲杂人等暂不得入内,也不得出去。”
“你们将军有令?”
丫鬟不屑地嗤笑,“让开!我可是尤二娘子身边的人,你们知道尤二娘子是谁吗!娘子遣我来送汤,你们都敢拦?况且这里是程府,又不是你们卫家,你们搁这儿摆什么门神......”
丫鬟话未尽,突然看见守卫拔出刀,寒光凛凛。
她倏地冷哼,跺跺脚,转头离去。
温画缇沉默看着:这么硬气都进不来,看来我好像也......走不了。
她又回去蹲着,继续看鼢鼠刨洞。
...真是无聊又紧张。
屋里的人说了什么,她并不能听见。温画缇只好在外面默默待着,等待卫遥离开。
一盏茶还没过去,又有家丁过来,跟她们吩咐道,“你俩快去隔壁庖房弄些酒菜来,郎君要摆酒请客。”
摆酒...请客?温画缇愣了愣,不是搜人来的,怎么就要摆酒了?
由于卫遥的守卫挡在大门口,院子不让进人,于是只剩下她和青芒两个小丫鬟。
她二人只好被支去庖房打下手。
青芒边弄下酒小食,边叹道,“方才找咱们郎君的那人,就是卫大将军吧?风一样飘了过去,看着真是器宇轩昂,俊气不凡,跟话本子的天将似的。”
温画缇附和,“对、对。”
青芒说:“我听说他家有个通房逃了。也不知什么通房,这么不长眼睛,跟在卫将军身边还能逃。”
???
温画缇无语,谁不长眼睛了?!凭什么说她不长眼睛!
“你也没跟过他啊,咋就知道他好了?万一,”温画缇顿了顿,“万一他会打人呢?”
青芒停下手头的活儿,警惕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这我倒没听说。他还打过他的通房啊?”
欸......一溜烟说得太顺口。温画缇想了想...
好像,也没有。
“你那应该是道听途说吧?”
青芒拉住她,又道:“依我看,卫将军也不像会打女人的人。曾经在北疆的军中,他就不允许部下劫掳胡地的女人,除非是她们日子贫苦,自愿献身换取钱财的。
他不是打了胜战么,这回押送北疆俘虏公主还朝时,据说他也没碰过。啧啧,那乌日娜公主可是胡地出了名的美人,本来就是阶下囚,送来咱们大周也只能给人做妾。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押送异族的女人,就没有不沾染的首将,卫大将军倒是难得......”
对于所有夸赞卫遥的言语,温画缇只能当做放狗屁——毕竟传谣都能传出她是通房,别的未免就不是谣言?
青芒把他说的像正人君子,她现在细想了想,也没想到他和正人君子哪里沾边了?他要是个正人君子,当初就不会骗她上榻。
酒食很快做好了。因为院子里暂时没有人声,只能由她和青芒送过去。
路上,青芒面露羞怯,与她小声商量道:“小莺姐姐,一会儿你给咱们郎君斟酒,我去给卫将军斟,好不好?”
温画缇立马答应了。
求之不得,这当然可以!傻子才拒绝!
书房的外间摆了两张小案,另置怡情的石斛兰。
程珞坐于上首,卫遥则在左侧方。温画缇端酒菜进屋的时候,二人还在闲聊。
卫遥盯着手中茶盏,与程珞说道:“卫某一向认为,程大人是聪明人。既是聪明人,那便知道自己有所失也必有所得。程官人想要之物,也许没那么好得,走许多远路不如择条捷径。而捷径,卫某能助之一臂。只要程大人能把我的还给我。”
程珞笑道:“多谢行止好意。不过我想什么,倒是我自己也不懂。我知你这两日寻人心切,所以我也让部下在帮你找。”
说罢,程珞看了眼进屋的两人。“酒菜上来了,咱们边吃边说。”
程珞勾勾手,温画缇端着食案朝他过去。
程珞的易容术当真一绝,进屋之前,温画缇又照过镜子。
这的确是连她自己都认不出的脸!不同于她的原脸,镜中的人脸更长些,有女子的妩媚与人情精通。
即便给自己定心过,温画缇还是略有紧张。她低头走到程珞身边斟酒,而青芒也像约定的那样,走向卫遥。
温画缇斟完酒,垂着手站到一旁。等青芒也斟完,两人就可以一同出去了。
可事不如愿。
青芒从上场,就太过激动。尤其走到卫遥身边时,忽然闻到沁鼻的松香。她忍不住,拿余光偷瞄身旁的人。一时呆愣,果然如传闻中好看。
其实早年卫遥在汴京的名声,远没有那样好。人人都说他空长一张好脸,实则不学无术,整日堕落,没有他卫家半点风骨。他爹他娘、他家祖上的一世英名都将毁于他。
直到他后来上了战场,从最底下的兵卒做起,靠着自己一双手,一副血肉身躯,所向披靡平定战乱,才为自己博得美名。
青芒望着身旁的脸,还沉浸在崇拜中...
结果一个不慎,倒过头了,酒溢出杯盏,竟洒在卫遥袖口。
褐色的酒渍,卫遥蹙了眉。青芒惊慌失措地跪下,“郎君赎罪!奴......奴不是有意的!”
温画缇迫切离开的心又死了。
......唉,这丫头怎么回事,关键时候掉链子!
“算了,你下去吧。”
卫遥懒得追究,只挥挥手。
青芒忙道谢,温画缇也感动了,急忙要和她一块走。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住,“等下,你留着,都走了谁来斟酒?”
点她名的人正是卫遥。
温画缇回头看了眼程珞,虽然他没说什么,却对她笑了笑,似是叫她安心。
于是,她只好尴尬地走过去了。
她走到卫遥身边。
温画缇端起酒盏,为他倒酒,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脸上。不一会儿,又盯着她的手背。
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厮透过气息认出人!
斟完酒,好在一切有条不紊,无甚差错。
正当她准备退到一旁,继续默不作声。
卫遥忽然开了口,“你这手,不像做过粗活。”
她的心骤然提起。
好在程珞连忙帮着解释,“小莺是我奶娘的闺女,打小家里疼爱的紧,没让做过活儿。如今奶娘求份恩典,才送来我这里伺候的。”
卫遥抬眼看向她:“是吗?”
温画缇忙点头。
他啜了口酒,又道:“你怎么不说话,哑巴吗?”
温画缇愣住。
真是想哭爹喊娘!她哪敢说话啊!程珞只给她易容,又没改变她的嗓子,她怎么说话?!一说话不久露馅了么!
她求助的看向程珞。
程珞不慌不忙,解释,“不错,小莺的确是个哑女,生来便不会说话。”
卫遥不做声,盯看她半晌。
直到温画缇都被看毛了,他倏尔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哑女啊,真是个可怜人。”
温画缇身子发僵。忽如狂风吹野的草,凌乱不已。
第28章 藏娇
他摸她头了...摸她头了...竟然摸她头了......是认出她了么?温画缇心狂跳, 他的目光却更含柔和,而后轻轻移开,又啜了一口酒。
“小莺, 你先出去吧,我与卫将军有话要说。”
好在程珞及时救场,温画缇忙颔首。为了不显慌乱露出马脚, 她微微低头行礼, 端着空食案镇定离开。
出来书房,温画缇躲进疱房。
凳子上坐了个人,是青芒, 正郁郁寡欢地发呆。听到动静, 青芒回头看她,“欸, 你怎么出来了?你不在里面伺候主子吗?”
“郎君让我先出来了。”
竹篮的菜叶被青芒折得杂乱,她注意到青芒脸上的低落,“怎么了,你为何不高兴啊?”
青芒垂头道:“那位将军果真俊俏, 我好不容易见到他, 却连酒都没端好。我本还想在他跟前多露露脸,听说他对女子的要求不高, 他那通房也就是个清秀美人,万一他能瞧上我......”
“......”
温画缇还以为什么大事, 原来单只为了这个......
不过这句“也就是个清秀美人”......她努力回忆着自己的原脸,明明很好看啊, 怎么就“也就是”了?!?!到底谁传的!听起来让人如此不舒心!